《鸢尾》小阿修罗

11、第十一章

　　那个中年医生迅速指挥护士把林清恒抬进手术室，同时把里面那个女人推出来，又关上了门。
　　舒小羽看到手术床上睡着一个长发的女孩，眼睛紧紧的闭着，身上穿着的正是那天林清恒选的嘉婷斯睡衣。这是Iris?是小萱？
　　护士把女孩送进一间病房，十几分钟以后，林清恒也被送到了这间病房。
　　“医生，总经理有事吗？”
　　这个医生看样子四十岁不到，脸色很沉重，低缓的说道：“长时间神经紧张，又没有好好休息。铁打的心脏也受不了。”中年医生摘下口罩，打量了一下舒小羽，问道：“你是病人的……”
　　“呃，我是总经理的--员工。”
　　医生道：“我还以为你是小萱的亲人……不过仔细看看，也不太像。刚刚是梨经理的电话吧，你通知他一声吧，清恒没事了，不过，你们平时还是多看着他一点，再这样心力交瘁，恐怕心脏吃不消。”
　　舒小羽点了点头，又打电话给梨轩，梨轩问了问详细情况，然后叫她今天不要过来公司了，在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医生又给林清恒查看了一下，交待护士些注意事项，然后便出去了，叫林清恒醒了再通知他过来。

　　护士给林清恒扎了针，打着点滴。过了好一会儿，林清恒还没有醒，舒小羽有点担心了，问道：“护士小姐，不是说总经理没事了吗，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醒过来？”
　　护士说道：“你别担心，药水里面加了镇定剂，林先生长时间休息不足，医生说正好让他睡一下，会对他有好处。”
　　舒小羽哦了一声，找了沙发坐下来，这才有心情打量这间病房。房间里有两张床，中间就隔了张小几，大概只隔了半米宽。舒小羽随口问道：“护士小姐，这个病房是双人房吗？”
　　护士摇摇头说：“不是，因为林先生经常过来陪床，所以在这里加多了一张床。林先生常过来，陪病人说说话，帮我们一起照顾她。有时候晚了，便会在这里休息。”
　　这倒是十足一间高级病房呢，房间里还有电视，因为想让林清恒睡得安稳些，护士把声音调低了。房间里装修很温馨，还摆了不少毛绒玩具，病床旁摆了一支花瓶，里面插着的鸢尾草还很新鲜。
　　舒小羽走到女孩的床边，看到病人卡的名字栏里写着两个字“竹萱”。抬眼往去，这个女孩子看上去20岁出头，长得很清秀，脸色大概是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显出一种病态的白，唇色倒是有一丝淡淡的粉色。双手交合放在胸前，露出白得透明的手指。十指光光的，什么装饰也没什么，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头发理得很顺，衣服也很整齐，看得出虽然长时间昏睡，仍被照顾得很好。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看起来，真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里，听到护士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俩真是恩爱。做我们这一行，看惯了生死无常，见多了病人猝死，家属痛不欲生。可是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要不了多久，不管他们当初多么伤心，都要再投入新生活中。人就是这样，一定要忘掉过去，才能有新的开始。可是这样变成植物人，最叫家属拖累。一般来讲，刚开始呢，家属是很痛心，可是时间长了，也就慢慢的少来了。我照顾竹萱已经四年了，这四年来，林先生每周至少来两次。有时候我值夜班，会看到他仔细的给她梳理头发，给她按摩肌肉，握着她的手，给她讲话，读书。我们也告诉过他，其实录下来一些片段，反复放也是一样的。过来看看就好了，这样他太累了。可是他却坚持，我们也就没管了。一开始还以为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年轻的男孩子，感情总是多变的，过段时间，有了新的女朋友，按时付医院帐单，也算是对得住旧爱了。没想到，一晃这么几年就过去了，林先生居然这样长情，如今的人啊，倒是不多见了。”
　　舒小羽呆呆的点了点头，感叹着人啊，总经理的眼里只有这个睡美人，却看不见雪莱的深情。而雪莱呢，恐怕她的眼里只有总经理，也看不见别人的用情吧。
　　这时，舒小羽的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一声。
　　护士笑了一下，说：“这里有为林先生准备的午餐，他一时也醒不过来，要不你先吃点吧。”
　　舒小羽看了仍在沉睡中的林清恒，点头说道：“麻烦姐姐了。”--有吃的，她对护士小姐的称呼立即升级了。
　　护士端过来一个盘子，说：“叫我Amy吧。”
　　“谢谢Amy姐。”舒小羽欢心的接过盘子一看，一杯冰牛奶，一块三明治，中间夹了一块火腿。“啊，总经理平时就吃这个啊。”好象苦行僧哦。还以为高级病房，午餐一定很精致的。
　　Amy很有同感的点点头，说道：“是啊，本来医院有更好一些的餐饮，不过林先生从来说他没胃口吃。一直就是吃三明治，顶多就是由火腿换芝士。他说不想弄得病房一股味儿。”
　　舒小羽喝了口牛奶，一边吃一边问：“Amy姐，那你说，这个女孩子，还能醒过来吗？”
　　Amy说到：“只能期待奇迹了。国外这样子昏迷很多年，突然醒过来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叹了口气，“我先出去了，你有事按铃叫我。”
　　舒小羽莫明的觉得嚼在嘴里的三明治有点无味,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突然感觉到上天有时候真的很残忍，这两个人明明就在咫尺，却没有可能在一起。既然这样，活着的人好好活着，何必纠缠于过去呢？
　　“嗯……”突然，林清恒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看到手上扎针的吊瓶，想到竹萱的病情，叫了一声：“萱……”他立刻挣扎着想要起来。舒小羽听到动静，忙上前按住他，“你不要乱动，还有一点就打完了。”林清恒不耐的一挥手，想要拨掉针管。
　　“哎，你别乱拨。竹萱已经没有事了，刚刚那个医生叔叔说了，不会有事了，手术很成功。”
　　林清恒停下来，转过头看着依旧沉睡中的竹萱，眼光深情而绝望。舒小羽有点不忍心，忙扶着他又躺了下去。“要不要，叫医生过来啊。刚刚那个叔叔说……”
　　林清恒伸起没有扎钉的那只手晃了晃，说：“没事。不用麻烦教授了。”
　　虽然这时候说这话有点不合时宜，舒小羽仍是硬起头皮说：“雪莱说她想过来看你……们，她听说竹萱出事，改签了机票。”
　　林清恒闭了眼睛，没有说话。
　　舒小羽有点不知所措，叹了口气。突然林清恒开口，说：“今天麻烦你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你没有急事的话，”他有点犹豫，“可不可以留在这里，陪我和小萱说说话。我今天，觉得好累。”
　　舒小羽点点头，等着林清恒说话，可是他却突然又闭上了嘴，好象又睡着了一样。舒小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竹萱，小声说：“你做到这样，我想，竹萱应该已经很开心了。最重要的是，你应该照顾好你自己，过好好的生活，这样也应该是竹萱的愿望吧。”突然电话响了，舒小羽接了电话，蹑手蹑脚的走到病房外，是梨轩，他说评估团已经走了，还算是比较成功，叫林清恒不要担心。刚刚挂了电话想要进房，电话又响起来，舒小羽一接，是乔雪莱，电话那么听到林清恒也倒下了，大为担心，舒小羽再三保证他已经没事了，并且问她要不要过来看他。乔雪莱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不要了。King应该不想有人打扰Iris，还是等过两天吧。挂断电话，舒小羽又叹了口气。心里想，长这么大，没叹过这么多气。
　　悄声的走回房间，原以为林清恒睡着了，他又突然说道：
　　“不是，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只要我好好的照顾她，陪着她，等她消气了，她便会原谅我了，那时，她就会醒过来了。”
　　舒小羽忽然觉得有些恼火，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明明知道一个昏迷五年的人，要再醒过来的概率几乎等于零了，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别人呢？
　　“总经理，你忘了她吧。”似乎没有经过大脑，这句话便直接脱口而出，舒小羽捂住嘴巴，看着林清恒。
　　本以为他会生气，谁知他却只是愣住了，良久，说道：“我以为你会明白的。我以为……你会站在她那一边。”
　　舒小羽索性放开来讲：“我不是站在谁那边。我只知道，医生说要等待奇迹。什么叫奇迹，奇迹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还年轻，已经过去五年了，你难道还不能遗忘一段旧情，还要再辜负另一个女人吗？”
　　“我第一次见到小萱的时候，她才10岁，在心爱孤儿院。现在想想，好象就发生在昨天。”林清恒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莫名的平静，好象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天，我和母亲去参加慈善活动。那时候，我并不真的理解什么叫做孤儿。她比我大一岁，可是营养不良，看起来比我还要小。她看到我们带过去的玩具，很开心。她那么干瘪瘦弱，别的小朋友都欺负她，抢了她的玩具，可是她也不敢说，只躲一个角落偷偷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