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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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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圣旨下来了。
挨家挨户地给人送去。
右相为朝廷殚精竭虑,如今年过半百,该颐养天年不再操劳,回乡修养去了。右相之位给了年轻有为的核桃哥何况。
左相能力卓越,被派去贫瘠混乱的边关当个知州,顺便同儿子周烯团圆。左相之职到现在还不知花落谁家。
而乌悭,他最大的依仗便是两位丞相。
右相要走,在朝中无一官半职的白墨水也要走。乌悭空有顺王这么个名头 ,继续待在京城少不了糟心事,打算带着妻儿四处游历。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昔日的京城纨绔跟着遭殃,可能各奔东西,也可能就此等死。
可这世间的事多的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少的是雪中送炭。就如世人常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花魁姐姐,不对,前花魁姐姐有孕了,肯定是乌悭的没跑了,已经四个月,若非李大娘发现了安胎药的药渣,我们阁里的人还不知道要蒙在鼓里多久。毕竟最近事情太多了。
这件事,要是寻常,一药下去就完事,但,是顺王的子嗣,这就有点难办了。阁里一时间竟想不出稳妥的办法来,就先搁置着。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核桃死了。
前几日,公主从外边领回一名俊逸公子,扬言要与核桃和离,同那名男子成婚。核桃一气之下签了和离书,即日收拾好东西就回了将军府。
却不想隔天早晨,他死在自己屋里的房梁上的一根麻绳上。
看上去像受不了屈辱而自尽,但据我所知,核桃回府的时候就和家人商量要去宫里讨个公道。
再讲,这公主给核桃戴绿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放到明面上来罢了。核桃与公主又没有情谊。
可我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将军府因为一段婚事,早就被皇家挖空了,儿子当了右相又如何?都是皇上给的。
在核桃出殡前夜,往日同他处得比较好的朋友包下包下满芳阁,办一场送别宴,送别何陶,也送别彼此。此宴过后,可能此生都不再相见。
那晚阁里的人大都待在各自的屋里,我看了下,唯有我和轻湘出来。也是,今晚的这群人已经没有要她们伺候的必要了,况且,也不需要。
我看着一群在拼酒的酒鬼,叹了口气,拿起身旁的酒坛,继续喝。只是今晚阁里酒气冲天的,我还能睡得着吗?
根据前几晚的经验,估计是更睡不着了。
喝完一坛后,我实在没兴致看一群神志不清且又哭又笑的酒鬼,自罚三杯后,就回屋去了。我前脚刚走,白墨水后脚就抱着酒坛跟了上来。
他喝了不少,那身上的酒味我觉得不比那些大口灌酒的淡,我原先看他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闷酒,喝得还一如他往日般文气,以为他没喝多少,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问题大了去。核桃的死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啊。
幸亏他酒量还不错,脚步稳当,跟我上楼梯没问题。
跟着我进了屋,他体贴地把门关上。
之后便抱着酒坛,呆呆地站在门口。
神情恍惚,目光飘离。
我看了看自己这住了十七年的屋子,里面的摆设物件都没变,除了衣柜里的衣服。
多少年过去,我的屋没变,里面的人却是变了个干干净净。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了。
我收起桌上的茶具,好腾出位置放他的酒坛和他。想了想,从柜子拿出一条白帕子,放在一旁。
“坐吧。”
他倒是乖巧地坐下了。还是愣愣的。
我忍住自己看向天花板的冲动,好脾气地说:“你喝你的。”
他像是突然想到,拿起酒坛继续饮了起来。
……
他跟我上来,不就是想找我诉苦的么如今怎自顾自地喝起来了?只是,看这样子,他陷得还挺深,这样下去迟早得出事。
“何陶他也喜欢你。”我突然开口。可能过于猝不及防吧,白墨水他一下被呛到了,不停地咳嗽。
白墨水大才子醉的时候倒挺可爱的。
我耐心地等他咳完,诧异地问我:“你,你说,何陶他也喜欢我!”
我理所当然又平淡无奇地点点头。
“他,他不是,不是喜欢公主么”
“当然不是了。”
“那他,他,他……”
我面无表情地接下去说:“他怎么还容忍头顶上那么多顶绿帽子和为公主自尽了?”
白墨水眼里闪过受伤,陷入沉默。
我叹了口气,难怪人们说陷入爱情的人都会变傻,平日瞧着,多机智的人,现在像是脑子被偷了似的。
“我跟你还原下十年前核桃得知自己和公主订婚后,来找我宣泄兴奋的情景吧。”
白墨水看着我,眼底还有几分迷茫。
“小淼!小淼!我跟卉扬订婚了!订婚了!你都不知道公主是多好看,皮肤好白,跟我完全不一样,当然没有墨水白,但还是好好看啊!”
并一脸痴迷,额,这个太丢脸,我做不来,跳过。接下去“小淼!卉扬也很聪明!和墨水一样聪明!有次元宵节我陪我娘去逛花灯,看见她一下子就解开了好几个灯谜!”
此时他一脸崇拜,这个,我也无法做到对一个只会答几个灯谜的公主崇拜,略过。
“而且,她都不会嫌我烦,愿意和我一起玩,除了墨水就她愿意和我玩了!”我呢!!!有本事别来我这里炫耀!咳咳,话岔了,总之,提那卉扬公主总得附上一个墨水,我当时就想着要是核桃因为这些喜欢公主,那怎么不会喜欢墨水呢?
我看着白墨水,无奈地说:“核桃他胆小又爱逃避,你也不是不知道,要他意识到他喜欢上自己的发小,那是不可能的,在他的认知范围里,没有断袖一说。”
“而你,十几年前就意识到了吧,当初你那本启蒙本子还是我偷偷拿给你的。”
白墨水又拿着酒坛灌了起来。
我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心平静气地说:“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哭了!”
他灌完了那坛酒,又拿出了一个酒壶,继续喝。
“墨水,我能告诉你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人们说的那样,他们只是看到那个结果,再去臆断罢了。”
看着他都是水的脸,我拿起白帕子,擦了擦桌子,这泪水混着酒水洒在桌上,一片狼藉,有点看不下去。
白墨水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拿着酒壶,重复着依旧文雅的动作。
我也懒得管他,都二十七岁的人了。
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全是酒味,忍不下去了,赶紧去里间把衣服换了。
谁料出来后,看见丢在地上的酒坛和酒壶,以及醉倒的某人。
怎么把他弄出去?然后扔哪呢?
先弄出去再说。把他拖出门,刚好碰见上楼来寻他的小厮,也不是什么人贩子,我放心地将他家公子交给他,就走了。
回到屋子——“顺王殿下,你怎也来我这喝闷酒”好家伙,刚刚送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同样颓废低糜,同样浑身酒气,今晚我要去别屋睡!
顺王殿下忽略了我的问题,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淼淼啊,玉壶怀了我的孩子是不是”
谁告诉他的轻湘吗?
“嗯。”这也不是什么要遮掩的事,只是我们还没想好对策就被他知道了,心里没底。
“那淼淼,你说,玉壶会愿意当我的侧妃吗?”
“得看花魁姐姐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了。”
乌悭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可以保护她。”
“顺王,花魁姐姐也不会去当你那个劳什子侧妃。”
“怎么可能!”他惊讶地看着我,看来他从没考虑过这个可能。真是自大,以为他要花魁姐姐就会贴上去
“为什么不可能”
“玉壶怀了我的孩子!”
“阁里往年打掉的孩子也不少。”
“你们敢!”乌悭怒目圆瞪,气势逼人。
“乌悭,你已经有了王妃,有了世子,那个位子也争取过了,干嘛执着一个前花魁呢?”我又拿出了一块白帕子,小心地擦着屋里被酒水溅到的物件。
“我,我,我爱她!”乌悭纠结地说出这句话。我的动作一下子顿住——还是拿了这种理由。
“顺王殿下,请不要随便地说出这个字眼,后果你承担不起的,而且,你所谓的爱,不过镜中花水中月,你自己也清楚,脆弱得很。”
“还有,”我看了一眼门,说,“你心爱的侧妃有孕了,不宜久站,小心累着了。”
乌悭激动地站起来,看向门外,我看了看屋里的狼藉,又补了句“把酒给我拿走。”
听着乌悭关上门地声音,和前花魁姐姐轻吻的声音,我认命地擦着地。
半夜,底下消停了些,他们也不是什么千杯不醉的体质,喝到现在算不错了。
我躺在床上,数着数,还是睡不着。
百般无聊中,我忽然想起义母十七年前在后院给我埋下的女儿红,不对,不是给我埋的,是给我那个义姐埋的。
不管如何,现在是归我了。
我披上外衣,就偷摸到后院把它挖了出来,我还没喝过女儿红呢!平日尽听核桃吹嘘他妹那趟女儿红味道多好了。
看着已经偏西却依旧明亮的弯月,我想着去屋顶喝酒赏月一直被人说风雅潇洒,不妨今日我趁着月明酒好,也去风雅一回。
却不知怎的,我来到了济和堂,门前那棵树上。
“啪嗒!”
我抹了抹眼角,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知了,知了,知了……”
“姑娘,你踩着我衣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