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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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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对于中国学子来说,是十二年寒窗苦读的最后检验,是人生的重要分水岭,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虽千万人,吾往矣。
而这一切,都和陆之昂没有关系,他在高考前成功拿到了伦敦经济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半只脚踏上了大不列颠,最重要的是,他和席嘉很快就能见面了。只是这件事,他还没有和傅小司讲。
“傅小司那个笨蛋,肯定以为我在浅川的哪个中学考场里和他一起战斗。哎,怎么跟他讲呢。”陆之昂为难极了。这时,电话响了,是七七,哦,他们已经考完最后一门了。
“陆之昂陆之昂!考完了通宵浪啊!晚上七点,KTV见!小司和你在一起吧,和他说一声,一起来啊!”还没等陆之昂回应,她就风风火火挂了电话,去约其他人了。
陆之昂对于高考后接到的第一通电话是来自七七而不是小司这件事感到非常奇怪,于是赶紧给傅小司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考完了都不给我打电话,还非等着我给你……”
“我在你家门口,出来吧。”傅小司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七点,陆之昂带着傅小司在约好的KTV门口和七七碰了面,立夏站在七七旁边,看到两人来了,冲着傅小司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傅小司也笑着回应。陆之昂见不得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开始抬杠,
“立夏,明明是我走在前面,干嘛饶过我,专冲傅小司笑,都是朋友,不公平啊!”
。立夏经不起调侃,赶忙也向着陆之昂露了个笑脸。
“别!好像我跟你讨似的,虽然我知道我人格魅力很大,可是我的心里只有嘉嘉一人。你这么冲我笑,嘉嘉知道了,生气可就不好了。”
“戏精病犯了,别理他,我们进去吧。”傅小司的声音冷得像大冬天吃了冰渣子。
KTV里气氛已经热闹起来了,不知是谁点的酒,易拉罐拉环一拉,几口下去,平常这些被学业压着的少年们全都露出了本性。男生们聚在一团划拳喝酒,可惜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喝酒的少年们酒量不行,三轮过去,就倒了一半,剩下那一半苟延残喘,开始大着舌头抱着旁边人胳膊吹牛。女生们大多还是喝饮料,凑在一起聊着明星八卦还有喜欢的人。程七七抱着话筒不撒手,唱得嗓子都哑了,立夏在旁边怎么劝都劝不下来;陆之昂喝醉后满场乱跑,嘴里嚷嚷着“找嘉嘉,要抱抱”。
傅小司滴酒未沾,看着热闹的包厢,千姿百态的众人,突然感到有点难过。
高中结束了,而他从没想到,自己的高中生涯如此精彩,他第一次对过去产生了留恋。更让他难过的是,他要送别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个和自己相爱相杀了几乎全部生命的陆之昂。
傅小司挂掉那个电话之后,陆之昂很快就从家里出来了,他看着冰块脸摸样的傅小司不知所措。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傅小司先开口了。
“那什么,骑车起的快呗,早跟你说过我的技术了,只不过你一直没有真正见识到而已。”陆之昂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编造谎言,可他声音颤抖的让这句话丝毫没有说服力。
“我记得你那个考场离你家车程都要半个小时,你花了二十分钟骑车就到了还顺带换了个衣服?”傅小司看着陆之昂身上的家居服,忍了许久,还是压不住气,张嘴就把陆之昂的借口戳了个对穿。
“呵呵,一天前我坐在高考考场上,在考第一门科目语文时看到作文题,我想着,我最好的兄弟不擅长这样的话题,考完他肯定要跟我哭了。下午考数学,最后一题压轴题很难,我想着我最好的兄弟肯定能做出来然后跟我炫耀他的聪明才智。结果我等了一晚上电话,我那个兄弟一个屁都没给我打。我想着,他会不会是考砸了,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偷伤心。于是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早起等在他家门口给他加油鼓劲。结果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他还没有出门,而今天上午考的是英语要提前半小时到考场。我才明白,我以为的,和我一起在学习苦海里翻腾破浪十二年,当初怕考不上和我一个学校嚎啕大哭的兄弟,一声不吭就放弃了高考,而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傅小司这么多年来对陆之昂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小司,我准备出国了,去伦敦经济学院,一个月前拿到的通知书,一直没跟你讲,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知道的,我这个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追求,你、我、嘉嘉,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都是您们学什么兴趣班我跟着学,你们考什么学校我跟着考。我最喜欢的事情是在外面疯玩然后等着妈妈喊我回家吃饭。
可是后来妈妈去世了,我在外面一整天不回家都没人管。我记得小时候我妈要去外地工作一年,回来就能升三级。那个时候我不懂事,只想着我要变成没妈的孩子了,就抱着妈妈在火车站站台不撒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妈当时就改了主意,决定不走了,抱着我回家了。当时我觉得我赢了,后来我才明白,母爱让她放弃了梦想。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妈妈没有选择留下,整个故事会不会有另一个结局。
妈妈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会计师,现在她不在了,我想替她完成这个梦想。
小司,你能理解我吗?”
回答他的是傅小司长久的沉默,傅小司在想,小小的陆之昂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哭泣的样子,他一直是三个人里面最粘妈妈的那一个,是个不管去哪都要和妈妈说一声的乖宝宝。小司在这一瞬间突然就原谅了陆之昂抛弃自己的行为,路妈妈的死是真的对他影响很大。
“小司?”久久等不到的回答的陆之昂有点忐忑,“不是吧,不会真不原谅我吧!小司,我是真的错了……”
“我们打一架吧。”
对傅小司和陆之昂来说,没有兄弟之间说不开的疙瘩,如果有,那就打一架。
KTV里的人越来越少,傅小司才从沉思中惊醒,真的已经很晚了。他看看周围,立夏正费力地吧喝醉的七七从台上扶起来,陆之昂已经跑累了,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同学们一个一个地道别,有些可能再也不见,到了散伙的时候了。
陆之昂要提前一个月去适应当地生活,八月就坐飞机飞往伦敦。傅小司去机场送他,陆之昂一路上说个不停,等到他说累了,停下来,一切突然安静下来,他才发现,他讲了那么久,傅小司一个字都没有回。
机场总是充满着告别与重聚,有的人挥手作别亲朋,有的人张臂迎接故人,而陆之昂和傅小司一句话也不讲也算是机场人群中的异类了。
“小司,你恨我吗?”
傅小司没有回答,翻到回了句文绉绉的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可是,英国和中国有时差。”
那就“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傅小司塞给陆之昂一罐可乐,把他推进了登机口。
这是2000年的夏天,已近立秋,陆之昂离开待了十八年的浅川,离开了相伴十五年的兄弟,去大洋彼岸去学,完成亡母的遗愿。
傅小司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难过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他站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准备转身离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陆之昂发来的短信。
“这个人,才刚分开几分钟就给我发短信,真是矫情。”傅小司心里虽这么想,但手上动作却没停,点开短信,
“小司,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嘉嘉和我一个学校。”
至此,傅陆二人十五年的友情,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