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旧事》忘川红鲤

14、锁灵入梦

　　楼上的齐铁嘴在房间里并未如同楼下人所预料那般翻查典籍，他自幼修习玄门禁术，有些东西，自是要铭刻于心的。

　　柔软宽大的西式床上仍旧躺着他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顾师妹，入目的，仍旧是那一抹与梦中一模一样耀眼夺目的红。

　　“顾师妹，你让师兄拿你如何办才好啊？”看着床上仍旧昏睡不醒的人儿，齐铁嘴的眼眶抑制不住的涌上一股泪意：“我苦命的师妹，终归是我这个该死的师兄害了你呀！若非当日那些卦象，你现在该是能与二爷琴瑟和鸣、儿女绕膝了吧？”

　　不待他继续自伤下去，敲门声响起。

　　用袖子随意抹了脸，齐铁嘴上前两步打开紧闭的门：“佛爷与二爷来了。”

　　门外两人很是默契的装作没看见齐铁嘴发红的眼眶，分别与他点过头后进入了房间，各自寻找位置坐下。虽未开口，但却很是明白般避开靠床的位置。

　　“佛爷这是决定了？”齐铁嘴一把按住要说话的二月红，看向张启山的时候，脸上的凝重之色一点不假。“心意已决，还望八爷相助！”张启山自是知道请这算子该行的礼数。当即站起来向着对方弯腰拱手。

　　“佛爷大义！那我这算子也不藏私了。”齐铁嘴并未曾站起身来，反倒是四平八稳的坐着受了张启山这一礼：“佛爷请坐！接下来我说的您可万不能当玩笑话。”“请八爷赐教！”张启山大马金刀的坐下来，眼神却是不离齐铁嘴。

　　“未免摄魂阵伤及佛爷，今夜子时，我打算以锁灵阵送佛爷入梦。”齐铁嘴皱紧的眉头并未曾放松，正色道：“只不过，梦中会出现两个或者更多的顾师妹，佛爷可有把握带出真的那个？”“我有多长时间？”张启山深知兹事体大，也知晓这算子本事不小。

　　“一个时辰，以我的修为，最多替你多拖一刻钟。”齐铁嘴一字一句道：“子时入阵，丑时一刻必须回魂。否则，命魂消散，神仙难救！”“如何将顾慧安带出来？”张启山沉思半晌，还是要挑一些问题问出来的。“十指相缠，四目相对即可回魂。”齐铁嘴将一支玉簪递给他道：“我只能帮到这里了，顾师妹认得这个的，你只说是她齐师兄要你将她带出去即可。”

　　接过那支成色不算很好的碧玉簪，上面的雕工也不算精湛，只依稀能看出来是朵花儿的轮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二月红看了那支簪子半晌，缓缓道：“昙花一现，只为韦陀。八爷这手，还真是巧。”

　　“十年了，这簪子封存了十年。”齐铁嘴幽幽道：“这簪子取自一方古碧玉，据传乃是当年杨太真腰间所配碧玉玦。当年因师妹钟爱韦陀，故而自碧玉上取簪一支相赠。熟料那日惊闻师妹丧事，竟在床头柜里找到此簪。想来，师妹是早有预料的。”

　　“若灵妹真有预料，此事怕还真与九爷脱不得干系。”二月红曾在顾慧安回来后去过不止一次解语楼，自也见到了解九爷。只是，对方的态度，明显是不想亲自插手的。

　　“师妹不是这般不谨慎之人，能让她如此不设防的，怕也只有···”齐铁嘴自觉的住了嘴，之后的也仅是他个人猜测，当然也希望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除却父母以外，怕也只有她那位胞兄了。”谁也不曾想，张启山竟接着他的话头将话讲完了：“那日我曾让人用银针探喉，是断肠草。虎毒不食子，解家二老排除掉的话，恐也唯有那位九爷了。”

　　“断肠草一般会以汤药形式出现，而那段时间正值师妹伤寒···”齐铁嘴修长的手指不禁握住手中折扇：“正因为那是自家胞兄端来的药，所以才会毫无防备的一饮而尽，也所以，才会···”“八爷！”张启山一把握住他的手，直视他的双眼道：“这一切均是你我臆测，真相如何需得顾慧安清醒过来再说。”

　　齐铁嘴点头，离开三人议事的桌子开始着手准备今夜需要用到的东西。张启山也趁机回到自己房间内闭目养神，二月红本来也想帮忙，熟料刚撸起袖子红府便来人说夫人晕倒在花园了，便拱手告辞回去了。

　　“八爷，这是要干嘛？”张启山看着空无一人的府邸，一脸不解的询问：“这是都要回避？”“锁灵阵入梦，稍有不慎可是会摄魂的。”齐铁嘴沉声道：“人的三魂缺一不可！天魂缺失，一世痴呆；命魂缺失，神仙难救；人魂缺失，昏睡不醒，就如同师妹一般。”

　　“所以，我此行目的，是为了寻回顾慧安的人魂？”张启山左右环视，并未见到二月红。“其实今日，当着二爷面，我漏说了些东西。”齐铁嘴指着他手上那碧玉簪道：“此物并不曾赠与师妹，那是我齐家传家宝之一的引魂簪，只需寻回师妹缺失之人魂，将此簪插入她鬓边，她自会醒来。”

　　“如此说来，此行凶险。”张启山是明白人，也就自然看出来那算子显然并不相信二月红。“佛爷，今夜我送你去的地方是师妹人魂所在地，那里同时有那三样东西。”齐铁嘴一边将黑狗血倒入朱砂拌匀一边道：“且我怀疑，那镇魂幡也在它们手里，它们是想利用镇魂幡锁住师妹的人魂，待得人魂消散，它们便会趁机侵入师妹肉身。借此，吞噬师妹体内仅余魂魄！”

　　“所以今夜，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了。”张启山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不错！鬼冢不是轻易能闯的地方，我只能告诉你唯一的线索。”齐铁嘴一手拉过他的手，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割破他的食指，将血滴在准备好的莲灯上：“师妹右边锁骨下两寸纹有一朵韦陀，约摸拇指头大小，六蕊白昙。”

　　今夜在张府内的只有张启山、齐铁嘴与副官三个活人。而借宿在张府的军需官苏桐宜早早被副官拎去政府宿舍大楼报道了，齐铁嘴在地上用特制朱砂绘制出阵法所需符箓，再打开门窗关闭屋内所有灯光，仅仅余下他桌上那七盏沾了张启山指尖血的赤金莲灯仍旧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子时已到，佛爷，入阵吧！”齐铁嘴说罢以桃木剑挑起一张明黄符箓，念了几句后以剑风将符箓送至阵眼处，轻喝了声：“起！”随即，张启山俯身将床上的人儿抱进锁灵阵中，照之前齐铁嘴教的握住她的手闭上眼一并躺在地上。

　　张启山一闭眼便觉着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己，似乎是要将自己的魂魄扯里躯体一般。过了好长一会儿，似是感觉四周平静下来后，缓缓睁眼。

　　四周一片死寂，耳畔却清晰的传来那算子的声音：“佛爷，此处便是鬼冢，接下来您得靠自己了。那东西厉害的很，我只能在每盏灯熄灭之时告知你剩下的时间。”

　　张启山心中默念一句【知道了】，抬脚就往前走去。

　　被齐铁嘴称之为鬼冢的地方，荒凉可怖，那似乎是户大户人家。门上铜漆斑驳脱落，仅余一两处，门环早已是锈迹斑斑。门前挂着的俩灯笼破烂得灌着风儿，却偏偏有着鬼火一般碧盈盈的光芒，在黑寂的夜幕中锃亮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