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旧事》忘川红鲤

12、妖妃之魂

　　齐铁嘴的梦境与张启山可谓是天壤之别。

　　梦里瞧见自家顾师妹可谓是惊天大喜，更何况，自己从未见过自家师妹如此艳色无边的动人模样。奈何！不论他是凑到跟前还是大喊大叫，他的顾师妹都瞧不见自己。

　　当他的顾师妹不知几次径直从他身上穿过时，他才恍然大悟，这是梦境！

　　梦里的顾师妹是古滇国的睦宜夫人周玉颜，齐铁嘴不禁点头，这名字好，衬得起他貌若天人的师妹！

　　正值泰康七年五月，新进宫的美人才人们一共十二人都前往皇后宫里参拜。

　　姗姗来迟的正是那位嫁与陛下八年仍旧圣宠不衰、圣眷正浓的睦宜夫人。那一水耀眼夺目的红衣，那目下无人的卓越风姿，以及那铺天盖地的气派。就连凤座上端坐的皇后，似乎也被秒的连渣渣都不剩。

　　对于她的迟到与目中无人，皇后是早就知道的，甚至于，是纵容着的！

　　来人不行礼不问安，径直落座在凤座右侧那唯一一张鸾座之上。一众新人中有那么一人眼神中似有不忿，可那堆旧人却仿佛司空见惯一般各自捡了座位入座。

　　那位带有不忿的正是户部尚书嫡长女颜如玉，也是这批新人中唯一一位受封美人的，因着从小耳畔便听得是那赞美之词，故而总归是心高气傲些的。

　　皇后之下，阖宫之中唯有一位睦宜夫人。皇上宠着、皇后惯着，太后那边儿自是不遗余力的疼着，只恨不得要星星给月亮。

　　参拜的过程于颜氏而言无疑是痛苦的，只不过是在众人低头时偷偷抬眼看了那妖妃一眼，竟被那葱白似得指尖那么一指，多比旁人跪了一刻钟。说是要她上前说话，可那妖妃威压大的吓人，她不说，自己自是不敢乱回。只能这般僵着，直到对方一句轻飘飘的【罢了】才算了事。

　　颜氏终归有些手段，在一众新人之中拔得头筹。短短两月便一跃成为贵人，搬进了属于自己的宫室——莹壁宫。

　　人心贪而不足，得了些许宠爱的颜如玉甚至在被诊出身孕开始便肖想起了那座几乎掏空了国库建成的丽正宫。暗中压下自己有孕的消息，颜如玉觉着其实周玉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周氏一族已倒台，她又是个生不了孩子的。再则，论起相貌来，自己也不比她差不是？

　　怀揣着小心思，颜如玉未经传召便大摇大摆的进了丽正宫。

　　“本宫要是你，就乖乖退出这丽正宫。”颜如玉见殿内无人，索性也就不再装腔作势了：“省的他日本宫腹中王子落地时，让陛下亲自羞辱你！”

　　“哦？是么？你今日来，是计容的意思？”一步步从镶金嵌宝的鸾座上走下来，周玉颜那双终年如同化不开寒冰似得眼珠子，此刻正直直的看着她，那眼神，不是冷情冷心的睦宜夫人该有的，也不是慵懒魅惑的周玉颜该有的。

　　那眼神宛若蛇信，淬了毒一般阴狠。那是计丽妍的笑意，阴狠中夹杂着滔天恨意！

　　她一步步逼近，颜如玉却颤抖着身子一步步后退。她似乎弄错了什么一般，原有的底气通通消散干净，只有害怕，由内心深处透出来的恐惧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连声音都变了调：“夫人饶命！贱妾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夫人么？还真是个顶好的称呼呢！”眼前的丽人嘴角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意，声音却如同地狱修罗一般阴狠：“可惜了！这是他计容欠我的，你要怪，只管怪他好啦！”

　　言罢！一个烟青色罗裳的女子尖叫着滚下玉阶，在那莹白玉润的羊脂白玉阶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惊心动魄的红，红衣女子收回自己那双素白如玉的手，恍若未闻般信步走回殿内。

　　守在玉阶下的婆子丫头俱是机灵的，无需主子吩咐便将浑身是血的颜如玉送回了莹壁宫，也清洗了满院子的血腥味儿。

　　是夜，计容带着一脸怒容闯进倾颜殿。不等他质问，座上女子睁开双目，声声冷笑从嘴中发出：“被至亲算计的滋味如何呀？王兄。”“丽妍，你怎会变得如此歹毒？”计容一愣，上前两步捉住她的右手，似是质问。

　　“歹毒？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都是你么？”面无表情的甩开兄长的手，计丽妍自小憩的鸾座上站了起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你说的，你我双生同胞，你此一生都注定不能离开这深宫牢笼，作为胞妹的我又有何资格舍你而去？所以，你杀了表兄，杀了母舅。你曾经说过，除却身份以外，你能让我如同往常一般快乐无忧的生活。可你却杀了伯昭，只因你又说你此一生注定得不到真情，那么你我双生同命。我自也没资格得到，我今日也回你一句。”

　　突然一把揪住胞兄的衣襟，计丽妍突然发难将其推倒在梳妆的镜台前，嘴角勾起，仍旧是那抹阴狠笑意：“我这一世注定了却子嗣一脉，那么你，也就不配有！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我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应说你愚蠢呢？我，亲爱的王兄！”

　　计容瞳孔一缩，捂着心口似是痛苦异常。计丽妍上前再次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其的脸压制在磨得光滑的铜镜前，声音宛若淬了毒的匕首，一字一句，剖胆剜心，穿肠过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到底在掩饰些什么呢？你这个人、这颗心本就丑陋不堪，何必逼着自己当个正人君子呢？计容，你说说看呐！现下的你，到底算个什么鬼东西呀？”

　　来自后方的压制没了，计容看着镜中那年轻俊美的帝王，再看着身后那姿容绝世偏偏阴狠毒辣的胞妹，恍若释然一般，露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容，竟与身后之人如出一辙的阴险恶毒！

　　这才是真正的计容，他们自娘肚里就待在一起，自是最为相近之人。正因是一模一样的人，只有抱得越紧才越能觉察自己存活着。所以，计容才会费尽心思将胞妹囚于身侧。也所以，计丽妍如此阴毒对待他也毫不在意。

　　颜如玉醒转过来后听说陛下怒气冲冲的去了丽正宫，满心欢喜的以为他是去替自己那尚未降生的孩子讨回公道的。结果，等到的却是她那心心念念的陛下连着一月宿在妖妃寝宫的消息，以及，一道将自己降为才人，迁出莹壁宫的旨意。

　　圣旨上大概意思，是自己仗着明知保不住的身孕前往丽正宫寻衅滋事，意图以小产为由污蔑睦宜夫人。甚至半月前无故猝死的小王子的死也按在了自己头上，颜如玉拖着哭腔跪在丽正宫前求见，结果却等来了皇后。

　　皇后一声轻叹，拂袖示意两个内侍将人拖走。转身看向那耀目的飞檐时，眼底流淌出一丝不忍来。终是，无能为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