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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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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等等丶那盆不对,下面丶下面那盆。那边的,注意底部,托好!托好!」
花房里一片兵荒马乱,顾家安和沈家管家一人顾着一边,让沈家的佣人把花房里的植物一盆一盆的放在特制的容器里,然後小心翼翼的搬出花房。
今天是都城沈家那边来提货的日子,这一盆盆精心照顾的纯地球种盆栽是都城沈家习惯过节送礼的重要物品,直到目前为止整个启明联盟纯地球种的植物大概只有一千多种,沈家就掌握了八成以上的物种。
「恭喜顾先生了,这次的品质和数量可是超过了以往几年。」随着最後一盆预定的盆栽装入特制容器,沈家管家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也才又有了笑容,乐呵呵的对着顾家安说。
顾家安但笑不语,照料纯地球种的植栽难度极高,很多实验室失败的原因都是因为当地的物种透过空气丶水源等等方式污染了纯净种的基因,沈家能够以纯地球种植栽成名,光在花房设备上的投资只怕都能买下一个小镇。
「顾先生今年过年也会待在镇上吗?」沈家管家照旧礼貌性的询问,他的职责就是要照顾沈家这上上下下一家子,尽他所能的排除一切意外。
而顾家安这个来历不名又带着一个孩子的星际浪人,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变数所在,若不是当初沈老太爷独排众议的坚持雇用顾家安,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这麽一个不可掌握的人进入到沈家。
「如果没有意外,目前是这样打算的。」顾家安也没有透露太多,不论沈家有多礼遇与重视他,他都不会把这个启明第一权贵家族当成是能够推心置腹的对象。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顾先生了。」沈家管家依旧维持着笑脸,礼貌的告辞。
送走了管家,顾家安把花房大门一关,重重的吐了口气。
他环顾了因为大举搬动盆栽而显得有些混乱的花房,松了松手脚,开始了年终前的大扫除。
该隔离的培育种和最重要的种苗早在搬动前就已经妥善处理好,他需要做的是把整个花房重新消毒和封存,直到过完年节才会重新开启。
消毒花房是个苦力活,没有什麽技术可言,穿戴好厚重的隔离衣後,就是不断的洗洗刷刷丶喷喷化学药剂,顾家安做得很熟练,像是曾经做过几百次一样,从他清扫的过程,很难看出同样的一双手竟然能够操控庞大的机甲做出各种灵活的动作。
隔离衣隔绝了有害物质,却也密不透风,做着劳力活的顾家安很快就大汗淋漓,但他却做得很开心,一边还哼着歌,脸上的表情甚至比他在虚拟游戏里操控机甲还要更开心。
清洗工作一路做到了半夜,还好沈家管家提前通知了门房,顾家安才不至於被困在沈家大宅里餐风饮露。
当他轻手轻脚的开了门,看到家里玄关留了灯,他差点失去的儿子蜷曲着身体躺在沙发上,似乎是等门等得累了,却又坚持着非要看到爸爸回家。
顾家安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用力的眨了眨眼,一股暖意紧紧的包围着他,足以让他忘却所有的辛苦劳累。
他慢慢的走到儿子身边,像他还是婴儿时候那样轻轻的把孩子抱了起来,当年小小的婴儿怎麽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年?那些时间都被谁偷走了?
顾文晴似乎在睡梦中感应到了爸爸的怀抱,仍然闭着眼,却把脸埋进了爸爸的怀抱,嘴里发出了呢喃的声音,像是在跟爸爸撒娇一样。
顾家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把儿子仔细的放到了床上,拉好被子,轻轻的在孩子的额头上印下亲吻。
孩子虽然没有醒来,但原本防备性重的蜷曲睡姿在这时改成了坦然的姿势,彷佛知道了能带给他安全感的爸爸回家了。
顾家安走到门边,还有点依依不舍的看着床上熟睡的儿子,看了许久许久,然後才释然一笑,关上了灯,让儿子一夜好眠。
今年的年终假期终於正式开始,只有父子俩相依为命的他们没有亲戚需要走,这三年来他们多半待在镇上,最远也不过就是到隔壁城市里晃晃,感受一下大街上的过年气氛。
孩子自小认识的人都不在启明星上,而他虽然有家人,却不好打扰,当年他选择走上了那条路,基本就是把亲情给断了,不见面,或许还能保持着一份情,真要见上了面,还不知道他带给家人的会是福还是祸。
安顿好儿子之後,顾家安脱了上衣进了卫生间,他轻易不在儿子面前裸露上身,因为顾文晴小的时候曾经被他满身的伤疤吓哭,因此就算天气再热,他也能穿得住长袖薄衫。
总在花房与植栽和实验器材为伍的他不搭调的有着一副极为精实的身材,肌肉线条清晰却不至於过度夸张,曾经过度曝晒导致再也白不回来的蜜色肌肤透着光彩,却衬得满身张牙舞爪的浅白伤疤更加清晰。
蜘蛛网状的是被爆炸焰火波及的伤,放射状的来自於光能武器,长纺锤形的是冷兵器……伤疤一层附上一层,与正常皮肤之间偶有皱摺,那是因为旧伤还为完全复原又受新伤的缘故,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娃娃,被人不断的拆开,然後又密密的缝合。
他的左手与右手上臂都有大面积的单色刺青,左手上的是一个倒三角,横跨着一个缎带似的图案,中间写着一串数字,这是当年他在启明星军方特种部队的记号,右手上的是一只狼头,口中横咬着匕首,牙齿尖利,狼的眼睛却是半闭着的,这是他离开军方之後的第二支部队的记号,在某些人的眼里,这个刺青代表的意义远大於启明星上所谓的权贵世家。
十多年前,他曾经也是启明星上某个权贵世家的小小一员,旁系分支到除了姓氏没有什麽与权贵扯得上关系的他被主家选中,栽培放入了军队,试图让家族势力延伸进军方系统。
然後意外发生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够孕育一个生命,但这个神奇又美好的意外却降临在他身上。
年轻时候他不理解什麽才是值得珍惜的对象,他排斥抗拒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他可是个男人,男人该有的他有,不该有的他也没有,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军人,怎麽可能是个怪物,怎麽可能能够像女人一样孕育生命?
他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他毫无所觉,直到某天放假回家,他的母亲一看到他马上就知道了,将他带去了偏远小镇的医院,走了特殊的通道,一个医生拿着各种影像扫描结果,告诉他身体里有了个健壮的小生命。
他想要嗤之以鼻,但是却无力反驳,因为那影像太过清晰,有了小手小脚,对着他张开胸怀,像是要拥抱这个孕育着他的父亲。
错愕又慌乱的他接受了医生的意见,他匆匆忙忙的办理了退役,然後连夜打包去了一个山沟里的小村落,在那里,有更多像他一样的族人,代代生活於此,远离尘世。
自从进到了山沟的小村落後,他便与外界断了联系,他甚至无从得知主家是否对他的父母与妹妹展开追究或报复,他的父母与妹妹就好像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或者是他……才是消失的那一个。
孩子出生之後他无法接受,拒绝拥抱丶拒绝照顾,照料他的族人说这个孩子因为没有父亲的疼爱,所以极度缺乏安全感,半夜总哭,哭得撕心裂肺,通红发紫也不停歇。
然後那一个夜晚,他像是有所感应,顺着幽暗的过道走到了照料孩子的病房,因为他拒绝亲近孩子,因此村落里的人只能把孩子放在另个房间。
他的孩子死紧的抓着薄被用力的嘶吼哭喊,像是要把心丶把肺丶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生命抛出,控诉那个将他带来世界却又拒绝他的人。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孩子身边,颤抖的手抱起了孩子,像是天性一样,他将孩子抱入怀里,轻轻的拍哄着丶拍哄着,直到孩子逐渐睡去。
从那一天起,他开始接受了孩子的存在,担起了属於他的责任,从头开始学习如何照顾这麽一个脆弱的生命。
当孩子一岁不再需要有人随时照顾的时候,他便带着孩子告辞了避世的山村。
他知道他的不告而别和提前退役打乱了主家对他人生的安排与计画,与主家长老们打了这麽久的交道,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公然出现在启明星,等着他的绝对是主家毫不留情的报复与封杀,於是他没有多想的选择了离开启明星。
他离开的如此匆忙,甚至不敢打听他家人的近况,深怕主家庞大的权势会发现他,进而连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