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楚娉婷

1、第一章

　　三年，分手三年竟然在这里遇上
　　他的轮廓在明媚的阳光下那么的清晰，清晰得有点刺眼
　　时光仿佛倒流....
　　三年前在我家楼下柯瑞狠狠的对我说：微曦我们分手吧
　　我以为他只是开玩笑.以前我们总是学着八点档演分手的桥段，那是因为知道无论怎样我们都不会分开。
　　我捏一下他的脸，"不要开玩笑了瑞，这次的演技比上次好多了，加分."
　　他有点不耐烦的甩开我的手，“姜微曦你给我听好，我们玩完了，我现在爱的是林馨，今后也是，如果你对我还有半点感情就不要纠缠我，我们好聚好散。”
　　我怔怔的望着他，像望着一个陌生人。也许这次他是说真的，他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称我为姜微曦。他不曾对我如此大声的说话，他眼里盛满着怒气，流转的温柔已消失。
　　我害怕的抱住他，“瑞，你不要再玩了好不好，你这么认真的样子我好害怕。你怎么可能爱林馨，我不喜欢这样的桥段，我不要再玩了。”
　　我的眼泪簌簌的流下来，手指已经死死的抠住他的衣服，却还是没有安全感。
　　他用力的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推开我，那么残忍，那么无情，像生气的孩子把不再心爱的玩偶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没有开玩笑，我们真的结束了。说完他决绝的转身离开。
　　我无措的站在那里，只是哭，那么的歇斯底里，掏心掏肺一样。那天大抵耗尽了我毕生的泪水。
　　我不想被柯瑞注意到，就让我们这样搽肩而过吧，人不该有贪恋，能再次见到他已经足够。可终究是被他看见了，“姜微曦”耳边响起他爽朗干净的声音。我装出极其诧异的表情，那一刻连我自己都佩服我的演技。“柯瑞”我的声音听起来流利且清楚，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两个字有千金重，我费了多大的力才说得这般轻松自如。他望着我，露出熟悉又陌生的笑容，“还好吗这些年？”
　　他这句话在我心中百转千迥，一瞬间转过不知多少念头，只觉满腹酸楚。
　　“马马乎乎吧。”
　　他正要说什么，我的手机突然拼命响起来，我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我承认我不够聪明，这突如其来的旧情人相见让我无力招架。电话是沛仪打来的，她问我何时赶到婚纱店，我答应5分钟后到。
　　“不好意思，柯瑞，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再见。”
　　“再见。”潇洒转身，离开，当然这只是表面，天晓得我的心是以多么高的频率在跳动。
　　我上了一部计程车，司机刚刚启动车子，只见柯瑞一脸焦急的跑到车窗前，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他喘息着问
　　我怔仲了几秒，然后把号码报给他。去婚纱店的路上我脑中一直浮现着他焦急的神情，心中某个角落开始升起几许幻想。
　　沛仪披着纯白的婚纱站在镜子前，那雪白的蕾丝衬得她白皙的肌肤晶莹得透出几分光泽。她不时回过头来征询我的意见。“我穿这一套婚纱漂亮，还是上一套？”
　　“都不错。”
　　“微曦，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眼睁睁看着老朋友一个一个嫁出去，着急了？”她朝我咧嘴一笑，双颊露出一对深深的小酒窝，甚是甜美可人。
　　“是啊，我恨嫁了，人老了能不急吗，没有你命好，遇不到像祁盛那样的好男人。”祁盛是沛仪的未婚夫，他们两年前在巴黎旅游时认识，一年前祁盛在巴黎求婚成功。
　　“真着急了？真急了我可以给你介绍啊，我有一本花名册，任你点。”我噔她一眼，
　　“真以为我嫁不出去呢，我行情可好着呢。”
　　“微曦，我是认真的，你不急，我都急了，展怀怎么样？这次请你们俩当我的伴男伴娘我可是有私心的，要是你们真能成一对，我就开心了。”
　　“得了，赶快试衣服吧，别到头来把自己给耽搁了。”我把她往试衣间推，要结婚的女人都这么婆妈吗？沛仪忽然拍拍额头“哎呀，我差点忘了，瑞玺酒店刚来电话约我过去谈些事情，说是对酒席的一些细节做最后确定。”
　　“我去吧，你等会还要去机场接祁盛的父母呢。”
　　“微曦，有你真好。”
　　我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沛仪，有你真好。”在C城，她是我最信赖，最值得依靠的人，是她陪我走过了最不堪的那段日子。
　　瑞玺酒店是C城最好的酒店。与瑞玺酒店同样闻名的是瑞玺的三少顾思明，不过此生扬的是花名，这次接待我的正是他。顾三少虽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工作的时候却是判若两人，及其认真，这时的他应该是最迷人的，可是有多少女人见过他这一面呢。
　　事情很快就谈完，我舒了一口气，心中似放下了一块大石。走到电梯门口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展怀打来的“谈好了吗？我现在在一楼。”
　　我走到栏杆前向大厅望去，一眼就认出了穿着黑色西服的他，我们似是心有灵犀，他忽然抬起头来，看见楼上的我微微一笑，“快点下来，我送你回家。”他的笑容和煦温暖，如三月的春风，总带给我一种安定的力量。不可否认展怀是一个好男人，也绝对是老公的好人选。只是于我，他更适合做哥哥，做知己，他对我很好，即使我早已透露我是曾经沧海的人，不想伤害他，委婉的拒绝了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好。
　　“怎么这么憔悴，很累吗？”看着从电梯出来的我，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沛仪在把你当苦力使吗？”
　　“是啊，我现在是她的廉价劳动力。”我朝他俏皮一笑
　　“她怎么可以这样，不知道我会心疼吗？”说着他忽然伸出手来，我吓了一跳，想要往后退却被他另一支手紧紧抓住了胳膊，他把我额前的一缕头发撸到耳后，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我的脸，酥痒酥痒的，我禁不住偏了下头
　　“小动作怎么这么多。”
　　“你不那样，我会这样。”我低声抗议
　　“我把你怎么样了。”他脸上露出坏笑，调侃的望着我
　　我一时语塞，恼着伸出手打他，他竟也不躲，反倒是我自觉失态停了手。
　　这些天为了沛仪的婚礼我跑东跑西已是极其疲倦，展怀送我到楼下时我竟然在车上睡着了，他喊醒我“回家好好休息。”
　　“恩”我点点头
　　回到家躺到床上不一会我就睡着了。正蒙头大睡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我迷迷糊糊的拿起电话，带着浓浓地睡意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没有回音，我有点恼火，正要挂断电话，那头却传来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微曦，我是柯瑞。”
　　柯瑞，这两个字无异于一剂清醒剂，让我所有处于休息状态的神经慢慢复苏。“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没什么特别的事，你在干什么呢？”
　　“有点累，早早睡下了”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
　　“没关系的”
　　“你继续休息吧，晚安.
　　“好的，你也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我准备重回梦乡，奈何思绪翻滚，难以成眠。手机又开始响，是柯瑞来的短信：微曦，明天可有时间见面，我后天就离开C城了。
　　“好的，明天电话联系”我回复。
　　第二天下班后我如约来到一家咖啡店，并没有精心的去打扮自己，又不是约会，只是去送一个曾经很熟悉现在有点陌生的朋友，我心里这样给他定位。柯瑞比我早到，大学约会时他都会比我先到，他说不想让我等，因为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我没想过分手后我们还能坐下来这样平心静气地聊，这么轻松，自然，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可以冲淡一切。
　　“你怎么会来C城。”柯瑞问
　　第一个问题就让我怔住，我该怎么回答，难道我要说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我在心里苦笑，却一脸自然的回答：“在这里读研后又在这里找了份工作就留下了。”
　　柯瑞正搅拌着咖啡的手突然停下，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就那么一瞬间，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你不是直接保送本校研究生？”
　　是啊，当初B大金融系只有两个保送名额，自己就是幸运儿之一，我本该谢天谢地，可是这份荣耀于我太过沉重，是它让我失去了四年的感情，所以我痛恨B大，毅然选择逃离这块伤心地。我不愿再回忆那段不堪，不愿再踏进那些纠葛中。
　　“想换个环境，所以就放弃了那个名额。”我云淡风轻的答到。
　　我的答案让他很是吃惊，眸中神色复杂激烈的变幻,，他怔怔的望着我开口道：“你可知道，当年，当年……..我为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迅速截断他的话，他又是一震，似是不相信我的话，我缓缓说道“其实我全都知道，林馨为了和你在一起已是不择手段了，如果你不离开我，她就会与我争保送的名额。”
　　“原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柯瑞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都知道，就是因为我都知道，我才离开B大，你送给我的这份礼物太昂贵，贵重得我受不起，他是用我们四年的感情换来的啊”我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你后来和她一起去了美国，XXX理工学院一直是你的梦想。”
　　“我是去了美国，但是不是和她一起，是我现在工作的公司支助了我。”
　　这次轮到我震惊，他没有和她一起去，这是什么情况，当年我知道他为了我能保送本校而做了那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后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气，是恼怒，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和他在一起，10个B大的保送名额也抵不上一个柯瑞，他怎么就不知道呢，他怎么就那么笨。
　　我本想去找他，想对他说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但是那时正好从同学口中得知他终于能如愿以尝去美国深造，我知道这其中林馨起了关键作用，我怎么能自私的把他从近在咫尺的梦想前拉回来，于是我彻底退出，我逃离了B大，逃离了B城。但是现在他竟然告诉我他是去了美国，但是和那个女人无关。那我这三年的退出隐忍算什么，我这三年的煎熬苦楚算什么，多么荒谬，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为什么你注定了我们的相识，注定了我们的相爱，为什么偏偏不让我们相守，我无奈的一笑，笑得无比苦涩，“我以为我成全了你，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什么意思，你是说………..”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惨淡的笑着说：“柯瑞我们真是愚蠢至极，我自以为自己伟大的活了三年，痛苦了三年，没想到做的是无用功。”
　　他恍然，清亮如泉的明眸刹那间黯淡得似一潭死水，抓住我的手紧了又紧，手指已深深陷入了我的皮肤，生生的痛从肌肤深处传来，却远不及心口处源源不断涌出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痛，那痛楚似千军万马气势汹涌地跋涉过时间的长河朝我滚滚袭来。三年，我们就这样错过了三年，我死死的咬住嘴唇抑制着快要汹涌而出的泪，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我起身疾步向门外走去，泪水也在转身的刹那决堤，“微曦”身后近在咫尺的声音暗哑苍凉，我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身子在微凉的晚风中瑟瑟发抖。身后是我这三年日思夜想的人，这一刻近在咫尺却又像远隔天涯，我不敢回头，我真的再也没有力气回望，三年前那触目惊心歇斯底里的痛楚耗干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害怕再次跌入万丈深渊。
　　“瑞，我累了……….再见。” 我拦住一部出租车，飞快的逃开，瑞没有跟上来。
　　我在车上忍不住痛哭起来，哭得掏心掏肺像三年前一样，昏天暗地中隐约听见司机问：“小姐，请问要去哪里？”我要去哪里，我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海天花苑”我无力的给出一个答案，一个连我自己也费解的答案。
　　海天花苑，27层
　　我疯狂的按着门铃，却没有人来应门，我虚弱的倚着门坐在地上，下巴抵着膝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展怀惊讶的声音“微曦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了？”我缓缓抬起头，看了展怀一眼，复又把头脸埋向膝盖。展怀俯身将我扶起，轻轻将我拥在怀里，
　　下巴摩娑着我的头顶，“怎么了微曦？”
　　“你还愿意收留我吗？”我在他怀里问，音细如蚊
　　他叹了口气，说道：“微曦，我一直都在呀。”
　　第二天早晨六点我在展怀怀中醒来。
　　上午十点沛仪和祁盛的婚礼在瑞玺酒店举行，衣香缤影，宾客满盈。
　　中午十二点在喜庆的喧闹声中我陆续收到了柯瑞的的十几条短信，内容如下：曦，昨天我去找你是想送你一份结婚礼物。我多么愚蠢，三年前我愚蠢的放开了你，永远的失去了你，三年后我又愚蠢了一次，前天在瑞玺遇见你，远远看着你从思明的办公室出来，后来我问思明你来的目的，他说是为婚礼的事，我没有再追问，我愚蠢的以为你要结婚了，当我跑出办公室，看到你和那个男人在大厅的亲密举动时，我真的是痛彻心扉，恨不得马上离开C城，可是我太自私，我还想再垂死挣扎一次，即使不能挽留我也要把我的礼物送到，让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但是你却告诉了我一个让我无比震惊的真相。你说你自以伟大的痛苦的生活了三年，我何尝不是，当时我想我该放手了，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不能再自私的打扰你幸福的生活，所以当你拦下车子时我没有追上去。回到酒店我要思明带我看看你结婚的宴会厅，却发现原来结婚的不是你，是你的朋友，我生平第一次相信有命中注定这回事，老天接二连三的向我们开这种玩笑，接二连三的让我们错过，我多想回到三年前。曦，昨天我一直在疯狂的找你，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你一个晚上，看见你从那个男人车上下来时我总算放心了，只要你没事就好。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曦，我没勇气说再见，只希望你能幸福。永远爱你，瑞。

　　四年后，海天花苑
　　“老婆你今天可要抢了沛仪的风头，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们的是在九月分。”展怀搂着我说，我没好气的推开他，望着坐在地上玩的正欢的葶儿说：“别在女儿面前搂搂抱抱，教坏小孩子。”他不依不饶的又凑过来：“她才三岁，情商哪里有那么高。”
　　我瞪他一眼：“我看她情商不比你低，不知有多粘祁正凡那小子。”
　　“老婆。”展怀忽然敛住笑，声音也变得严肃“四年前，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你会不会去把他追回来？”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的事`，即使有，你也不会让它发生。”我抬眼望着他说
　　他轻轻刮下我的鼻子“没有白疼你。”他顿了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沛仪婚礼的那天早上，我载你回家取东西，在你家楼下看见了他，所以那会儿我急着把你推上楼。”
　　“然后你好留下来杀敌是不是？你是怎么取胜的呢？”我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问
　　“我说我不会像他一样轻易的放手，既然你选择了我，我就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不怕前功尽弃吗？”
　　他定定的看着我，眸子明亮如流光：“你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哪怕以后你怨我，恨我，我也认了，微曦，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了你，即使当时你心里只有他，容不下我也没有关系，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老天不给我任何有利条件，我就自己去创造，我告诉自己我总有一天要等到你，我庆幸我等到了，所以就算将来你怨我，恨我，我也不会放开你。”
　　我眼前水雾迷漫，哽咽着说：“执子之手，夫复何求？我怎么舍得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