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深尚浅》高郗

43、别离的笙箫

　　苏叶离开后的第三天，农历大年十二，此时赵尚浅的寒假也已经逐渐接近尾声。

　　窗外的日光照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片亮光。赵尚浅半坐在床上，行李箱正打开着，将摆在床上的衣服叠好，用手轻轻抚平，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箱子里。

　　于溪站在门口，看着忙碌不已的赵尚浅，眉头轻微皱起，几步走过去，将手里的几只柠檬放在行李箱的旁边。“小浅，这是你萍儿姐那天自国外捎回来的柠檬，你拿上吧，我和你爸……老赵也吃不惯这些。”

　　“好，你先放那儿吧，我一会儿收拾。”赵尚浅头也没抬，将手里的护肤品放进箱子。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在家里过十五的，怎么你突然又要走了？”于溪坐在床边，眉头紧皱，语气里有些懊恼。

　　“妈，杂志社今天已经要上班了，我特地和副编请了假，无论如何，我今天都是要回安城的。”赵尚浅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身旁一脸失落的于溪。

　　“你忙，你忙，你总是忙。”于溪坐起身，垂下眉眼，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我先前做了些元宵，你总得带上吧。”

　　“当然了，妈做的元宵最好吃了。”

　　“唉，你就光哄我开心吧。”

　　赵尚浅提着行李箱自房间寂走出来的时候，林安深正站在院子里，一席暖阳正好洒在他身上，脚下是细细碎碎的光影，看见她出来，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浅浅，你收拾好了？”

　　“嗯，可以走了。”赵尚浅低下头，将右侧的发丝撩至耳后，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其实她早就看清楚了，站在林安深后面的赵清水和于溪已经红了眼眶，好像只要自己不抬头，就能看不见一样，终归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林安深独自走在前头，赵尚浅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出走，耷拉着脑袋，两人身后的于溪和赵清水相互搀扶着，一阵沉默。

　　“妈，你不用送了，这次我和安深一起的。”赵尚浅吸了吸鼻子，努力自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于溪。

　　“小浅，在外面，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于溪看了看赵尚浅，眼底泛着泪光，伸出手，用手背擦了擦。“小深，有空的时候，常来阿姨家玩。”

　　“阿姨，我会的。”林安深点点头，抬手扶住身旁赵尚浅的肩膀。

　　两人并肩走出几步，快到街头拐角的时候，赵尚浅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朝着赵清水唤了一句。“爸，替我照顾好妈妈。”

　　赵清水身形一顿，目光显得有些呆滞，有眼泪自眼角悄然滑落，嘴唇微微颤抖。“小浅，爸爸会的，我会的。”

　　这一声爸，没有人知道他等了多久。曾经的自己太过年轻，无形之中错过了太多，在孩子小的时候，他没能陪在她身边，如今她已然长大，自己只能凝望着她的背影了。

　　“妈，你们快回去吧，我到安城了给你们打电话。”赵尚浅缓缓转过身，咬着嘴唇，垂下眼睑，眼泪自眼底肆意的流淌出来。

　　“浅浅，你也别太难过了。”林安深扶着赵尚浅的右手一紧，眼眸里一片心疼。

　　九点一十二分，火车的鸣笛声响起，老式的绿皮火车缓缓驶出浅阳站，这条铁轨沿线自浅阳市中心横穿而过，将整座城市一分为二，一路向东而去。

　　赵尚浅坐在靠窗的位置，右手托着腮，望向窗外，她的身旁坐着林安深。两人对面坐着一对面前的夫妻，中间坐着一个小男孩，有着软软糯糯的嗓音，眨巴着如墨的大眼睛。

　　“安深，我想象过无数次和你一起坐火车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赵尚浅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臂，歪着头，看着身旁的林安深。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我应该再买一把吉他。”林安深握住赵尚浅垂在座位上的左手，眼里是点点星河。

　　“你都不知道，那天看到那个弹吉他的少年，一下子就想起你来了，初中军训回来的时候，你也抱着吉他，唱了一路。”赵尚浅一脸清浅的笑容，目光绵长，缓缓垂下眉眼。“只是后来，都是我一个人了。”

　　“浅浅，你可是怪我了？那时候，就那么一声不响的离开，是我不对。”

　　“如若深究起来，到底还是我的错。”

　　“浅浅，你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他啊？”林安深垂下眉眼，指尖有些微微发凉。“当初让他离开，的确是我存了私心。”

　　“安深，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现在的我很确定，往后你就是我的全部了。”赵尚浅脸上带着笑意，半阖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林安深的肩膀上。

　　“你愿意同我说的这些，我真的很开心。”林安深嘴角微微勾起，收紧了握着赵尚浅左手的手指。

　　“……我有点困了，到站了记得叫我。”赵尚浅动了动脑袋，抓紧林安深的胳膊，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坐姿，一脸恬淡。

　　“好。”林安深低着头，看着窝在自己肩头上的赵尚浅，笑得一脸宠溺。

　　前头的路长长漫漫，山高水远，我不愿再放开你的手了，往后，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赵尚浅扶着脖子坐起身，睁开惺忪的睡眼，身上盖着的是林安深的外套，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几分，放到鼻尖轻嗅，上面有股淡淡的清香，那是他身上常年特有的味道。

　　他没有坐在座位上，轻柔的掀开身上的外套，将它放在座位上，顺着车厢的过道往前走，果真在车厢的衔接处看到了林安深的身影。

　　午后的阳光顺着玻璃窗倾洒进来，在车厢里留下一方光亮，能清楚的看见空气中的细小浮尘。短发男子的脊背靠在车厢上，微微垂着头，右手握着一只透明玻璃杯。

　　赵尚浅几步走过去，站在林安深面前，勾住他的左手小指，眼底兜着点点笑意，并未出声。

　　林安深只觉眼前一暗，半眯着眼睛，待看清了来人，眼底浮上些许温柔。“浅浅，你醒了？”

　　“你站在这儿干嘛？怎么不过去坐？”赵尚浅晃晃林安深的手指，抬头看着他。

　　“我想着给你接些热水，你醒来定要喝的，水还没开，我便等了等。”

　　“……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若是不知道，那便什么都不要说了。”林安深缓缓垂下眼睑，将下巴靠在赵尚浅的头顶，磨蹭着她的头发。“浅浅，你头发好像变长了一点？”

　　“是嘛，我怎么不觉得。”赵尚浅脸上带着笑意，伸出双臂抱住林安深的腰，鼻尖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要是爸爸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妈妈这些年，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你……是不是原谅叔叔了？”

　　“妈妈等了他那么多年，如今他总算回来了，妈妈应该要幸福的，我不想让她为难。”

　　“我想，叔叔会对阿姨好的。”

　　窗外的暮色渐渐深沉下来，客厅里的灯开着，林安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放的很小，赵尚浅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嘟——嘟——”电话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有了要被接通的迹象。

　　“妈，我到家了。”赵尚浅握着手机，踱了一步，眉梢处沾染上些许笑意。

　　“……小浅，我是爸爸。”电话那头的赵清水沉默了两秒，缓缓出声，嗓音里有些难以掩饰的苦涩和失落。

　　“额……是爸爸啊，我已经到安城了，刚把东西收拾好，你们吃饭了吗？”赵尚浅没料到会是赵清水接电话，舔了舔嘴唇，嘴角微微勾起。

　　“你妈正在厨房做着呢，今天晚上我们准备吃水饺，你等等，我喊她接你电话。”赵清水的声音里沾染上些许喜色，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赵清水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他以为别人也听不见，打电话的时候，总是故意提高音量。思及此，赵尚浅缓缓垂下眼睑，心头一阵酸涩。“爸，不用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恍恍惚惚听到赵清水有些激动的声音。“于溪啊，小浅来电话了，你快点过来接一下。”

　　过了半晌，耳侧缓缓传来于溪温和的声音。“小浅呐，你到安城了？”

　　“嗯，妈，我刚收拾好，想着赶紧给你打个电话，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记得要把元宵放在冰箱里，樱桃酒的盖子如果打开了，也要冷藏的。”

　　“妈，我知道了，你已经叮嘱了好多遍了。”

　　“你这孩子，你体质不好，穿的厚些，别感冒了。”

　　“好，我会的。”

　　赵尚浅挂了电话，自阳台走到客厅里，掀开林安深身上盖着的薄毯，默默钻进去，窝在他的怀里，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

　　“浅浅，不如我们考虑考虑，生个孩子怎么样？”林安深环住赵尚浅的腰，低着头，嘴唇在她耳侧磨蹭着。

　　“安深……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赵尚浅微微侧过头，将手抵在林安深胸前，默默推拒着他靠过来的身子。

　　“浅浅，我都忍了这么久了，你真的忍心拒绝我吗？”林安深眼神里饱含哀怨，张嘴咬住了赵尚浅的嘴唇。

　　未等赵尚浅作出回应，林安深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眸底一片深沉，暗光浮动，修长的手指触摸到她柔软布料下的丝滑肌肤，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