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小狼狗》夏天与白

18、追逐

　　“真不吃了？”霍从容拿着半个红薯问谢嶙峋。

　　“不吃。”谢嶙峋用力捂着嘴巴，声音闷闷的。

　　“不吃就不吃吧。”霍从容说，“那姐姐吃了。”

　　谢嶙峋眨眨眼睛，用力地点头，“姐姐快吃快吃，冷掉了就不好吃了。”

　　这小孩儿。

　　霍从容乐了，故意在他面前慢悠悠地咬了口金黄发红果肉。红薯香甜暖糯，没费多大劲，牙齿刚沾上的时候，软软的果肉就掉下来，满齿留香。

　　一如旧时记忆里的地道味道。

　　在走路的时候吃东西还是有一定风险。

　　这不，还没走几步路，霍从容就被一个黑影迎头撞上来。红薯连着塑料袋“啪叽”一下掉到水泥地上，沾上灰，完全不能吃了。

　　霍从容踉跄了一步，小孩儿眼疾手快地把人扶稳。

　　“我靠！”来人也撞得不轻，喊了出来，等看清楚撞到的是谁，惊喜地喊道，“老大！”

　　“汪一竣？”霍从容也认出了他，没好气道，“你冒冒失失瞎跑什……”

　　“老大，救命啊！”话还没说完，汪一竣就躲到她背后。

　　不远处，传来七零八落的脚步声。

　　人还不少。

　　霍从容脸一沉，“你在被人追？”

　　汪一竣跑了一路，背上全是汗，风一吹，浑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他也不敢吱声，脑袋低下来。

　　暖黄色的路灯下，汪一竣耳后到颈背处，有一道寸长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霍从容眉毛拧起来，脸色变冷。

　　她一手拎起正发呆盯着掉在地上红薯看的谢嶙峋，然后踹了汪一竣一脚，低吼道：“往那边跑。”

　　这件事，霍从容本来可以不管，但汪一竣身上的伤口，让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伤口看起来不像是新的，边缘已经肿起来，周围的血已经干涸结成快，隔一会儿就有新鲜的血渗出来几滴，沿着脖子慢慢流进他蓝色校服领口。

　　领口的颜色，已经深了不小的一块。

　　霍从容用力推了汪一竣一把，给他指了个方向，自己带着小孩儿不紧不慢地往谢嶙峋家的方向走。

　　之前跟小孩儿从居民楼出来的时候，有看到简落雪父亲在“拆”字围墙边上的树底下跟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交谈。跑过去不要一分钟，运气好的话，应该还在那边。

　　追汪一竣的人来的速度也很快。

　　几乎汪一竣前脚开跑，后脚身后就能听到有人在叫骂。

　　“操你妈，小兔崽子别跑！”

　　霍从容抓着谢嶙峋的胳膊，走到路边上，佯装成事不关己的路人，避开混混追人的路线。

　　她暗暗打量。

　　这几个混混从身高身形上，看起来年纪也不大，顶多是个高一的，但他们的打扮，流里流气，和一些社会人士相差不大。

　　汪一竣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些麻烦的。

　　霍从容心中懊恼，她现在有些后悔把她妹妹护送的事情交到他手里。

　　一个。
　　两个。
　　三个。
　　都跑了过去。

　　霍从容手不自觉地用力。

　　谢嶙峋的胳膊在她手里，被抓着有些疼，他抬头看了小姐姐一眼，乖巧地没有说话。

　　“喂。”就在最后一个人快要从身边穿过的时候，那个人停下来，喊住霍从容，“你认识刚刚那小子吗？”

　　霍从容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显，满脸疑惑道：“你说的是谁？”

　　“就刚刚跑过去的，穿蓝色校服跟你差不多高的男的。”来人捂着嘴巴，声音有些奇怪。他表情怀疑地看着霍从容，来回打量。虽然跑在最后面，他好像有看到那小子有停下来跟这女的说话。

　　“你说他啊。”霍从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抽出手，指着汪一竣跑的方向，另一只手叉着腰，气愤地开口，“那人把我刚买的，只咬了一口的红薯给撞了，连对不起都不说，掉头就跑！什么素质，我拦住他要个说法，他还推我！要不是我弟扶着，我还想拦着他骂他一顿呢！”

　　“真不认识？”来人捂着嘴巴，凶神恶煞地盯着两小孩看，重复了一遍问题，且道，“我看你跟那小子穿一样的校服……”

　　“大哥，我们江林市所有小学的校服都长这个样，那我能都认识？”怕他还不信，霍从容指着不远处的地面，“我们真不认识，我红薯不还掉那吗！不信你去翻看一下，肯定还热乎乎的。”

　　那人望了眼不知道被他哪个兄弟踩了一脚的跟坨屎一样的玩意儿，厌恶地扭过头。

　　“哥哥你是来抓那个坏蛋的吗？”谢嶙峋突然开口，“哥哥你快点追啊，千万别让他跑了，一定要狠狠地揍那个人一顿！”

　　见这两小孩同仇敌忾的模样，来人选择相信了这两小孩，他吐了口唾沫，还不忘威胁：“料你们也不敢说谎。”

　　言罢，追着同伴跑去。

　　霍从容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目光深沉。

　　谢嶙峋突然道：“姐姐，刚刚……那个人，门牙怎么缺了？”

　　“你也看到了？”

　　“嗯嗯嗯。”

　　“原来他一直捂着嘴巴……”

　　“怪不得他说话漏风……”

　　两人对视一眼，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霍从容看了眼天空，今晚的星星还挺多。

　　等再看到汪一竣的时候，霍从容没急着带小孩儿过去，而是跟谢嶙峋一起蹲坐在没有路灯的马路牙子上，有一眼没一眼地望向围墙处，正在挨训的几个人。

　　汪一竣躲在简落雪父亲背后，而他周围是被撂倒的几个混混。混混里唯一站着的是之前在简落雪面前志气高昂询问的人，正缩着脑袋被穿着警服的男人指着鼻子骂。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知不知道满十六岁就要付刑事责任？！”穿制服的开口就骂，“你看看你们把人孩子伤成什么样了！这伤口再深点，你们都要坐牢信不信！”

　　“他这伤又不是我们弄的。”小混混顶嘴。

　　穿制服的罩着那个小混混脑门就是一下，“让你顶嘴，不是你们还是谁？你们不还要追着人打吗！一个两个赶紧把你们家长给我喊过来！”

　　听到要喊家长，倒在地上的几个喊疼喊得更大声了。

　　一个两个跟唱歌比赛一样，接二连三，啊啊啊啊，四个音节，生生把小片警的声音盖过。

　　穿制服的都气乐了，忍不住一个又一个的再踹了几脚过去。

　　“叔叔。”汪一竣突然开口，“他们就是想抢我的钱，这伤不是他们弄的。”

　　“真不是？”

　　“这我不小心撞到树枝划到的……而且我的钱他们也没抢着，”汪一竣摇头，眦了口牙，指着那个站着挨训还不忘捂着嘴巴说话的人，“我跑的时候，他被我绊了一跤，估计摔掉了门牙才一直追我来着。”

　　穿制服的警/察：“……”

　　缺了门牙的混混：“……”

　　最后，穿制服的大手一挥，几个小混混得到特赦，摸爬滚打灰溜溜地跑了。

　　汪一竣跟两位叔叔道谢，也准备离开。

　　简落雪的父亲突然开口：“你脖子上的伤口，是被人用利器割伤的，不是你说的，不小心被树枝划的。”

　　汪一竣脸色一白，条件反射的捂着伤口。

　　穿制服的眼色一厉，“小孩儿，你竟然敢在警/察叔叔面前说谎！”

　　“不是，我……”

　　“我三哥的眼神肯定不会错的！你这小子，还不实话实说。”

　　“我真的是不小心……”

　　简落雪父亲摆摆手，说：“算了，你快回家处理伤口吧，大晚上别乱跑了。”

　　汪一竣见状，松了口气，掉头就走。

　　还没走几步，就被等候多时的霍从容拦住。

　　“老大，嘿嘿嘿……多谢救命之恩。”汪一竣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这事什么时候发生的？”霍从容扬了扬下巴，问他，“我妹……”

　　“是在把想想妹妹送回家之后！”汪一竣人精，也知道霍从容想问什么，忙道，“想想妹妹很安全，四点二十放学我在她班门口去接她，四点五十准时把她交到阿姨手上。一路畅通无阻，路上我还给她买了一包□□糖，她吃得可开心了。”

　　“那，你弟小尾呢？”

　　汪一竣脸色又变，“哈哈哈，我弟当然是在我家啊，都这么晚了……”

　　“说实话。”霍从容声音冷淡。

　　“我让他躲在前边垃圾桶后边儿上。”

　　“你们两个怎么不回家？”霍从容让汪一竣给带路，又问。

　　汪一竣嗤笑一声，说：“回家？我俩哪还有家？”

　　找到孙小尾后，霍从容让谢嶙峋看着这两人不许跑，自己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些药和纱布。

　　三个小孩儿，两个三年级，一个六年级，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汪一竣笑嘻嘻地捏了下谢嶙峋漂亮的小脸蛋儿，说：“敢情老大天天放学不回家，就是为了你这个小屁孩啊……”

　　谢嶙峋打掉他的手，睥睨了汪一竣一眼，有点不高兴道：“小姐姐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小混混。”

　　“小屁孩，你说什么？！”

　　“丑混混，竟然还把小姐姐的红薯给弄掉了！”

　　“小屁孩，你是不是想打架？！”

　　“臭混混，打就打，谁怕你啊！”

　　汪一竣气得撸袖子。

　　“小屁孩！”

　　而谢嶙峋双手抱胸，用力的瞪了他一眼。

　　“小混混！”

　　拎着塑料袋的霍从容从街对面走过来，看气氛不对劲，左右看了眼，眯起眼睛，问：“ 你们在干嘛？”

　　“小姐姐，我让他赔我们红薯，他恼羞成怒，不但不赔，还要打我！”谢嶙峋扭头扑进霍从容怀里。

　　汪一竣气得头发都快要冒烟，指着谢嶙峋，手指都在哆嗦：“小破孩儿，你你你……”

　　霍从容看向缩着脖子躲在一边脏兮兮的小孩儿，把一罐牛奶放他手上，声音轻柔：“孙小尾，到底怎么回事儿？”

　　“打架……哥哥要跟他打架。”

　　“汪一竣！我的人你都敢欺负？！！”霍从容怒了。

　　汪一竣边跳边躲着霍从容的连环踹，瞥了眼一旁的罪魁祸首。

　　谢嶙峋咬着吸管，满脸无辜地喝着小姐姐给她的牛奶，见汪一竣看过来，在霍从容看不到的地方，对他龇牙一笑。

　　汪一竣一个不留神，被霍从容拿着沾好膏药的纱布，直接摁在了伤口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星光下，是一声仰天长啸的疼痛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