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文反派日常》找彼豆的星星

41、风暴、作者、玛丽苏

　　邱蓉，你究竟想说什么？
　　觉悟的过程很短又很漫长。单婕笔直地坐在飘窗台上，不顾拼命抗议的腿筋，手和《风语湖》之间出了一层冷汗。
　　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些时刻，你觉得什么都顾不上了，有一件事（事后证明也是）至关重要。
　　这样一个时刻现在来临了。
　　单婕望向半开的衣橱门上的镜子，镜中映出她这一世的容貌。棕发、圆脸、肩膀肥厚。然后视线落回书上，但星之雪的形象在她来得及翻开之前就浮现了。夏深寒的形象也一并浮现，好像放得太快的幻灯片。
　　这么多人，除了安娜突出异族特点画风有点写实，全是不折不扣的动漫脸。她不是。
　　她还没忘记自己在那一边扎扎实实生活的十五年。
　　她也没忘记刚穿越到亦君碧身上的那种狂喜。
　　她试图抛弃掉自己“单婕”的身份，可她从未做到啊！她是单婕，永远是单婕，即使在亦君碧的身体里也是单婕-亦君碧。而现在，尽管有些诡异地拥有了自己的身体（至少这具身体从未属于过别人），她又是怎么走到否认原有世界的那一步的呢？
　　她望向窗外。室内灯火通明，玻璃上她的彩色投影完整而逼真地看着她，她几乎看不清自己映像身后的楼宇重重。楼很高，从飘窗台上可以俯瞰整座都市的夜景，她看着窗户那一边那个悬空的自己，突然有些恐惧。然后她又看着窗户里的自己。褪去亦君碧特能者的状态后，好久她都不曾这样认真地自我端详了。这个人——她管她叫“我”啊——是谁呢？她不像原来的单婕（尽管这个记忆在渐渐模糊，她还是肯定一见就能认得出来），不像亦君碧，也不像别的什么。她好像凭空出现的精灵，不需要同时地球上另一样东西消失。可她知道她是单婕。她想这样就足够她做单婕了。
　　最后她望着天空。群星无辜地撒满天宇。可她非特能者初三党的智商知道不可能。
　　灯光。城市。大而且亮的星星几乎能看得出球形。
　　她不大记得上一次是在哪里注意到这一切，但隐约那时候就已经接近了一次真相。
　　只有邱蓉会这么想。
　　她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打开水池的龙头，让流水哗哗冲过指尖。流水好像总能让她平静。
　　她仰起头。
　　星之雪为何陨落？夏深寒为何崛起？她自己因为何事心绪不宁？
　　清水流过双手，在池中积聚又消逝。
　　邱蓉，我最后一次见你时，你有很多的怨，你有很多的恨。我不知那是何故，当时也没有多加在意。我来到你的文章里，以为只需要把一个玛丽苏文中的反派玩好，多打几回脸，装装叉，做一个也和玛丽苏差不多的复仇者，过一点嘻嘻哈哈的日常就行。
　　可是没想到，就连玛丽苏文也是需要外部条件维持的。
　　作者不作美，还能更糟糕。玛丽苏们建立起来的大同世界，也要推倒重来。不是重建的世界更加美好，只是只有摧毁的风暴和从废墟中挺立的身姿，才能让一个心绪不宁的作者感到一丝发泄和慰藉。
　　如果只是这样，也行。
　　可单婕知道风暴不会就此停息。文章的抚慰，尤其是自己所写的文章提供的抚慰，不会将作者脑中的沉痛完全抹掉；反而通过书写中的唤醒某种意义上在滋养它们。风暴只会越涌越大，大玛丽苏必将投入一轮轮永无止境且越来越曲折的战斗，永远胜利却毫无希望地对抗书中和书外的整个世界。
　　她无法与夏深寒抗衡。她不能，即使原来的亦君碧也不能；世界上夏深寒之外的人联合起来，也不能。玛丽苏是因为作者才成为玛丽苏的。
　　但她可以尝试邱蓉。她毕竟是和她做过朋友的。现在她成了她书里的角色，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在她脑子里。
　　她莫名其妙地仰头看天，天看不见。
　　她的身体渴望更大的水流。
　　她走进浴室的那一刻，忽然仿佛又感到了那天第一次见过星之雪后在这里产生的感觉：
　　邱蓉朝她眨了眨眼。
　　她眨回去。
　　玛丽苏，我不怕了。你的作者在我手里。
　　当然不在。意思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