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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家·徒四壁 ...

  •   已是深秋,天黑得很快,才刚吃完饭,屋子里已经昏暗得难以视物。
      秦曼殊见自家三人身上都脏污得厉害,有点洁癖的他觉得蛮受不了的。于是,他在征得季何诚同意后到厨房烧了一锅水。这里的土灶与他小时所在孤儿院的灶台大同小异,虽然长时间没用有些生疏,但很快就上手了,没有出现类如火烧厨房的大问题。
      只是家里柴乔很少,秦曼殊大概听说过古时候城镇里的柴乔是要钱的,所以用得很省,水也并没有烧很热,兑了凉水之后更是只能勉强说是不冷了。
      一大两小在深秋的黄昏里哆哆嗦嗦地擦洗了身子,秦曼殊将小孩塞进了被子,自己又顶着寒风将水倒了出去,以防屋子里太潮让人在夜里受了凉。
      当他倒完水从屋外回来,就看见季何诚用两条长凳支了块木板,披着自己的外衣睡在上面。
      深秋的夜里,这样睡有些凉吧。
      秦曼殊皱眉,有些担心。既然已经决定将少年当作亲人,他便会全心全意的对待,就像前世被养父母收养后,他比养父母和弟弟都要更珍视那个家庭和他们之间的亲情。
      况且这也实在有些奇怪,家里虽然只有一张床,但他们两个身量小,这张床睡他们三个还是睡得下的,季何诚没有必要搭个板床折磨自己。不过他到底刚来这里,对情况还不了解,少说少错的好。
      只是看着季何诚身上那件算不上厚的外衫,秦曼殊的眉头凝得更紧。他将床上小孩没盖的那条被子抱下来,准备给季何诚盖上。
      恰在这时,季何诚睁开了双眼,两人四目相对。
      寂静在昏黑的屋子里弥漫开来,秦曼殊抿了抿嘴,他总觉得这对父子的相处十分违和。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原身?
      把疑惑放到一边,秦曼殊率先开口打破寂静。他朝季何诚笑笑,道:“爹,夜里凉,还是盖条被子吧。”
      季何诚在黑暗里借着隐约的月光看清了秦曼殊脸上略带讨好的笑容突然有些酸涩。
      明明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家境贫寒过早承担家事不说,现在丧父不久却不得不对着自己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讨好卖乖,就算自己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季何诚还是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少年,就算家里的一系列变故将他打磨得锋锐而冷漠,到底还保存着温柔与良知。面对同样苦难却更加年幼的秦曼殊,就更加容易软化。
      他从秦曼殊手里接过被子,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了句:“放心,但凡我还有一口干的,便绝不会叫你们兄弟喝稀的去。”
      这也算是补偿吧,既然顶替了秦温的身份他便会替他照顾好家人,况且,这秦家兄弟并不令他讨厌。
      而那边秦曼殊根本搞不清情况,只当他是父亲对孩子的安慰,笑了笑便也没说什么,上床睡觉去了。
      他刚刚钻进被子里,那头小孩已经挤过来,钻进了他的怀里。
      秦曼殊笑笑,将小孩一摸都硌手的小身子抱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久,两人便相拥着睡去。
      一夜无梦。
      秦曼殊是被木板□□的咯吱声吵醒的,尽管季何诚已经尽力避免发出声响,但那片单薄的木板还是承受不了他的动作,咯吱咯吱响得凄烈。
      而秦曼殊因为对陌生环境的戒备,昨晚睡得很轻,稍有动静便醒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窗纸只是朦朦胧胧的亮了些,屋子里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天色还早。但既然父亲已经起床,他也该起床了,他前世的经历让他全然不觉作为一个孩子他是有睡懒觉的权力的。
      季何诚由于家教,每天早晨都会极早就起来练武,现在沦落至此更是不肯荒废。只是时辰毕竟太早,他是想让秦曼殊再睡一会儿的,但既然他要起来,他也不会阻止就是了。
      考虑到小孩还在睡,两人俱是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出了里屋。
      到了院子里,季何诚侧耳听了听周围,四下邻里都还在安睡,罕有人声。确认四周的环境还算安全,他便开始舒展身体比划拳脚。
      在他身后,秦曼殊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前世,秦曼殊的学习说不上好,而他初中升高中时弟弟出生,家里开销一下变大,所以养父母并没有送他上高中。对此,他倒没什么埋怨,他的境遇已经好过孤儿院的那些伙伴太多,而这都有赖养父母。况且亲疏有别是人之常情,对于养父母的偏心,他能够理解。只是初中文凭找工作实在太困难,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秦曼殊只能到处打零工挣取生活费。
      直到遇到了老师,老师是一位著名的戏曲艺术家,国内几大剧种皆有涉及,最擅长的是京剧。老师看重他的天分,不要学费收他为徒,甚至还不时补贴他生活费。或许他是真的天赋过人,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勤奋,还可能是因为浓厚的兴趣,他十六岁入门二十一岁便有了出师登台的资格。
      秦曼殊因车祸死亡的那天下午,本将是他的首秀,他现在都不敢想自己的死会对对自己寄予厚望的老师造成怎样的打击。
      来到这个世界,为了不引人猜疑,定然是不能做一些与原主相去甚远的举动。所以他以为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是无法触碰京剧了,但现在无疑出现了转机——如果父亲会武的话,他至少可以压压骨拉拉筋。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原主说不定以前就跟着父亲练习拳脚,就算没有,他也可以说是自己突然想学了。
      这一转机让秦曼殊兴奋到雀跃,哪怕只是压压骨拉拉筋,好歹可以确保身体的韧性,以后总有机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过过戏瘾。
      于是,季何诚在前面比划拳脚,秦曼殊便在他后面兀自压起腿来。而季何诚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扭过头去自己练自己的了。见他没有管自己,秦曼殊窃喜,只当是自己猜对了,原主确实是跟着父亲习武的。
      他们两个人个练个的,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却少了昨天的那股子生疏和违和。只是一夜的安稳让他们都忘了自己已经长期未能饱腹,还不到往日十分之一的训练量已经让他们头晕眼花,脚步虚浮,不得已而停下。
      皆是坐在门槛上缓了一会儿,眼前才渐渐恢复清明。
      季何诚站起来,向厨房走去。看清他的去向,秦曼殊忍不住叫住他。见他略带疑惑地回头,颇有些尴尬地说道:“爹,早饭我来烧吧。”他实在是不想和糊了的粥了。
      仿佛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季何诚勾着嘴角笑了笑,只是这抹笑在他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脸上相当惊悚,吓得秦曼殊一个哆嗦。
      “那你来烧吧,家里没米粮了。”说完却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秦曼殊的脸皮抽了抽,在基本确定原主与这个少年的父子关系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舍得这么坑儿子,铁定是亲爹。
      早上在院子里好一番折腾,现在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淡白的日光斜斜地射进院落,临近的其他院落也隐约有人声传来。
      秦曼殊借着日光在厨房里寻摸,确实是没米了。看着灶台上那些干干净净的瓦罐,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家的贫穷程度有了更加彻底的认识。只是昨天他们便没吃什么像样的饭,照这家人这副骨瘦如柴的模样,还不知道昨天之前饿了多久。不说自己现在腹中饿得一阵阵绞痛,就说家里那个小孩也不能再饿下去了,万一饿出病来,现在家里的条件肯定是无法求医问药的。
      唉——
      秦曼殊又是一声长叹。
      五大难到了哪个朝代还是五大难,一文钱到了哪个朝代都能难倒英雄好汉。
      不能再饿下去,秦曼殊决定还是再找找,锁眉垂眸间,他看见灶台底下的缝隙里有几枚豆子,瞬间便有了主意。他蹲在地上,用指甲将缝隙里的豆子弄出来,又仔细地在附近寻找,最终也捡了一把杂七杂八的各种豆子,还有些许米粒。
      他将豆子洗干净,把它们放进原来用来盛面粉的瓦罐了,往瓦罐里倒了水,将粘附在罐子上的面粉融进水里,又去院子里摘了二十来根原来在孤儿院里吃过的、确定可食用的野菜,洗干净了放进瓦罐里一起煮。最后煮出的粥还算是稠的,可以堪堪饱腹。
      秦曼殊将粥盛出来,放到餐桌上,便去叫小孩起床。
      小孩蜷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睡得还算安稳。秦曼殊轻轻摇了摇他,小孩才醒过来,迷蒙着双眼嘟哝着叫了一句“大兄。”
      秦曼殊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怜惜地摸了摸小孩瘦到脱了婴儿肥的小脸,对他说道:“快起来,咱们要吃饭了。”
      闻言,小孩的眼睛可见的亮了,幼嫩的声音中带了明显的雀跃:“大兄,咱们有饭吃了!”
      “……”一句话,就让秦曼殊心疼到失语,他突然觉得孤儿院的那些日子没有自己印象中的那么艰难,至少他那时还有口饭吃。
      小孩很懂事,自己穿好衣服起了床,秦曼殊帮他洗了脸,牵着人到饭桌上。
      到了餐桌上,只有他和小孩两人,季何诚不知到哪里去了。秦曼殊本想等他回来再开饭,看了小孩一直吞口水的馋样又不忍心,于是就先让小孩自己吃了。
      当他等到自己都快饿得忍不住的时候,季何诚总算是回来了,回来时左手握着几枚鸟蛋,右手拎着三只鸟雀。他看了眼秦曼殊放在桌子上的粥,笑了笑道:“还挺厉害,真让你烧出饭来了,那这些留到晚间吃罢。”
      说着便坐到餐桌旁,端起自己的那碗粥喝起来。
      待到三人都吃完了,季何诚突然开口向秦曼殊问道:“家里的银钱放在何处了?”
      秦曼殊一僵,冷汗瞬间打湿了背后的衣襟。
      家里的银钱放哪了?
      他怎么会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因为一系列不可抗因素,断更了。有点庆幸入坑的人少,又觉得让少有的入坑亲跳出去就不会有人再翻我的牌子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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