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扶风，凤舞九天》夏家尘卿

8、chapter 7

　　只是我没想到，预感实现得这样快。

　　我在子夜起身，在黑暗中借着窗前的月光为自己化上精致的妆容，长期失眠的憔悴神色被一层又一层的胭脂水粉遮盖，看着镜中的人重新现出娇俏的容颜，我勾起笑容，一如天真烂漫的孩童。
　　时间仿佛真的回溯到了很久以前，我又看见了那个涂脂抹粉一身红裳的女童。
　　她偷拿了娘亲的名贵胭脂，半夜里自己给自己化妆，因为手生又看不太清，不是太浓就是太偏，但她尚没有关于美丑的认识，仍旧满心窃喜，换上颜色最艳丽的红裙，觉得窗外的天亮得那样慢，又不敢在屋里乱跑，怕惊醒了丫鬟，最后坐在床边慢慢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看到的是父亲的笑容。
　　她有些懊恼地扁了扁嘴，本来是想冲出去第一个扑到爹爹怀里呢，这下娘亲又抢先了。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面容温雅的男子拿出买给她的礼物，又轻声说：“风儿是第一个收到礼物的哦～你娘亲的礼物爹爹还扣着呢。”画了个大花脸的女孩立刻笑开了，顶着一脸胭脂在男子怀里蹭来蹭去，男子也不恼，只是笑着摸她的头。
　　“你们再这样我就伤心了，快把我的礼物拿出来，不然你们都不许吃饭。”一个穿濡蓝长裙的女子嗔怒地威胁。
　　男子闻言放声大笑起来，胸膛的震动传到女孩脸上，她便也不明所以地咯咯咯笑起来，女子露出无奈的表情，但笑容却从嘴角蔓延到眼角。

　　笑容从嘴角向上蔓延，却在眼睛下停了下来。
　　镜中哪里有笑得爽朗的父亲和笑得温柔的母亲，镜中那个女童明亮的双眼此时却暗不见底，满满透出四个字：“心如死灰”。
　　笑容垮了下来，镜中那张脸，再名贵的胭脂也画不出当年的笑容了。
　　唯一相同的怕只是这一袭红衣了吧？
　　我低头打量这大红的嫁衣，布料名贵，刺绣精致，不愧于出身于王家，只是这嫁衣再红怕也红不过烈焰吧。
　　我打开衣橱，全是寡淡的素色，真是讨厌呢，不如全变成我最爱的红色吧。
　　点燃烛台，点燃衣橱，点燃桌椅，点燃床幔，点燃窗棂，最后点燃自己。
　　烈焰从裙角烧起，高温的火舌开始舔舐我的皮肤，我努力站直了身体，努力不因疼痛而挣扎，拼尽最后的力气勾起一个笑容。然后放任自己被火焰烧成扭曲的模样，在意识被疼痛攻陷的前一秒，我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为别人活了这么久，我终于能为自己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