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短篇集》雪悄悄

1、001

　　六月的天虽然还未进入盛夏，但却已隐隐透出盛夏闷热的狰狞。所有的生命在这个时候绽放最鼎盛的灿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的释放着生命。街边高大的树茂盛而浓郁，树叶绿得油亮，仿佛那绿都快滴了出来。

　　在少女迦南眼里，那鲜艳明亮的绿色就仿佛是少年南野秀一的眼睛，翠绿的明亮透澈。

　　在课外中文兴趣班里，讲台上的那个老师操着并不标准的中文，一脸陶醉的念着那首有着奇怪名字的诗，叫什么《代悲白头瓮》的时候，迦南就一直趴在桌上，假装熟睡，侧头眯着眼，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少年的眼睛。

　　那时候窗外浓密的树叶投下大片的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细碎的阳光艰难地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那个少年身上。红发碧眼的少年一袭白衣，安静而专注，美丽清新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迦南，你来读一下这首诗。”当那老师不标准的中文在耳边炸开时，迦南“突”地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从身边的少年手里抢过他的教材，清了清喉咙，瞪大眼睛看向手中的书，然后无奈地发现，秀一抄的笔记很漂亮，诗歌本身的铅字印刷体也很漂亮，但问题是这些中文字她都不认识……

　　“迦南同学。”老师轻扣着她的桌面，很是无奈：“来上课第一周就把教材弄丢了就算了，一直不重买教材跟着你同桌用也就算了，但能不能上课认真听一下。”

　　在南野秀一忍不住的轻笑下，少女迦南的脸红得仿佛熟透了的苹果。下课的铃声在这时及时地响起，铃声响起的第一声，就有一个少年仿佛等待已久，猛地从教师外扑了进来。

　　梳着飞机头，一脸狰狞相的瘦高少年扑到了南野秀一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就往外拖：“秀一赶快走！所有人都在等你呢！连童雪沫那总是迟到的死女人都打电话说提着蛋糕在去的路上了，要在她之前到不了会被静流砍死的！”

　　“呃……”抱着人家的书的迦南愣愣地看着那典型的不良少年拖着南野秀一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们，却在话语滚落出口之前又咽了回去。

　　缓缓抚过书上南野秀一的名字，浅蓝色的钢笔字，俊秀却有力的漂亮字体，迦南默默地看向窗外，眼中明明灭灭，在那少年拖着南野秀一冲出大楼的时候，迦南扑到窗边，探出半边身子，大声地呼唤了一声：“秀一！”

　　少女的声音乘着风飘散开来，楼下梳着飞机头的不良少年突然感觉到被自己拖着的人稳稳地站定了，自己反而一步也动不了。

　　南野秀一回过头，看见楼上教室的窗边，那个探出头来的少女，在看见他回头时，眼中突然明亮得耀眼，霎那间笑靥如花：“秀一，你的书还你。”

　　仿佛是蝴蝶翩然而下，那本薄薄的教材落到了南野秀一的手中，他抬头，看见少女迦南明媚灿烂的笑容，微笑着挥了挥手，跟着身边是少年转身离去。

　　浓密的树叶大片的阴影下，看着少年南野秀一离去的背影，少女迦南喃喃地吐出几个字：“再见，秀一。再见，妖狐。”

　　阳光与阴影在那一刹那间仿佛扭曲了，少女迦南再次趴在桌上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此时，同一双眼睛却在二十年后的时间里缓缓地睁开，不同的是，眼角浮现出了皱纹。中年迦南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手中还握着一把菜刀，菜板上有切到一半的土豆。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还是她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的厨房，墙上的时钟仍然指着四点半，离丈夫和儿子回家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一切都没有半点改变——包括此时托腮坐在她面前的那个自称童雪沫的黑发少女。

　　一分钟前，这个少女突然凭空出现在她家的厨房里，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
　　迦南从小有着一项特异功能，她能看穿世间每一个人的本质。这个看似单调的世界，其实是有着各种生物充斥其间，人类不过占了一部分，就仿佛很多年前的那个红发少年……

　　然后眼前这个少女，她却完全看不穿她的本质，仿佛那是一片混沌。对于自己不能解释的存在，为何会知道自己的生日，为何会突然来问是否有想要的生日的礼物，迦南完全不知道。
　　只是陡然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少女时代，那个曾经坐在她身旁的红发少年，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起，她就知道，他不是人类，是一只银色妖狐。虽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却清楚地知道妖怪与人类的距离，在自己老去的时候，这只美丽的狐狸仍然在最鼎盛的青春时代。

　　在二十年前的这天，他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间被拖走，而也许是出于私心，她没有叫住他，将他的书归还给他。而那一次却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那只名为南野秀一的妖狐，世界如此之大，从此他们已是陌路。

　　她成长、念书、恋爱、嫁人、生子……时间一去不复返，少女迦南早已不存在，变化那么多。而那个曾经深深印在心中的影子现在是什么样呢？也许没有变化吧。

　　只有那一本写着南野秀一名字的薄薄的书，一直跟在她身边。

　　二十年前的少年南野秀一握着那本薄薄的书转身离开，那本一个月前才买的书，不过离开他的手一分钟，从少女迦南的手里回到他手中之后，竟然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间，老朽得黄而脆，纸张的边缘都磨起了毛边。

　　身后的中文兴趣班里，那些明亮清澈的少年少女们在跟随着那个老师用不标准的中文，齐声朗读着那首《代悲白头翁》。

　　手中的书的扉页上，是迦南秀气的字体，而在少年南野秀一记忆中，上了一个月中文兴趣班，却连《静夜思》都写不出来的少女迦南，留在扉页上的竟是整整齐齐的《代悲白头翁》。

　　代悲白头翁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作者有话说

　　好几年前的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