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巨额利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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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
面对面相处时一点感觉都没有，却反而会被二维世界的对方所吸引。
也或许是因为……
并不立体的平面感，在削弱人身上某些特质的同时，会放大他平时不易被注意到的那一方面吧。
就比如外表高冷疏远的闻教授，在这一刻，眼底自然流露出的笑意，褪去遮掩，只余延绵而无尽的……温柔。
手机屏幕顶端的消息正狂轰滥炸。
似乎有种被人偷窥着内心某处有发芽迹象的禁地的感觉，初霁退出相册，想了想，又在终端程序里将相册剔除出去。
这样就好啦……初霁打开消息，最新消息还是小宅发给她的。
最新的一条是——
【喵小宅】：初霁，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
小宅问的是哪部分怎么样？
她真的很难回答了。
初霁选择了最谨慎保守的回答：就还行而已啊，还不错[呲牙笑.jpg]
【喵小宅】：[汗.jpg]
【喵小宅】：既然初霁你同意的话，那等你回来就再签一千张吧
诶诶？
什么东西要……
签……
一千张……
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啊。
匆忙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原来小宅在发完照片后，就开始和她讲起再版新书签名卡片的事。
初霁的漫画作品《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再版事宜终于谈妥，出版社的编辑希望她这边签一部分随书赠送卡片，作为特别版售卖。
看完之后，初霁简直透心凉。
呜呜呜呜呜。
一千张也太多了吧。
第一次出版不是只让她签了三百本漫画书吗，怎么这次一下要这么多。
于是井咸鱼试图作最后一次挣扎。
【冬雪初霁】：小宅你说的……是要我再签一千张随书赠送卡片吗？
小宅秒回。
【喵小宅】：囧，不然你以为呢？
她以为是……
算了T^T
【冬雪初霁】：[可怜兮兮.jpg]一千张会不会太多了
【冬雪初霁】：就算我签了也不一定卖得出去啊
【冬雪初霁】：小宅你觉得呢！
其实初霁三年前开始在网上发布自己的作品，起初只是在微博上发表四格日常系列漫画，那时候也没几个读者，更别提出版了。
到后来，她创作了一部名为《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单元惊悚悬疑故事，再加上微博认证大V网瘾少女小宅的推动，竟然小火了一把。工作室和出版商都纷纷找上门来。
初霁和小宅一合计，两人一起捣鼓了家工作室出来，小宅负责经营打理，初霁负责产出作品。
于是就有了前几个月刚出版的《梦里》，初霁没想到的是，《梦里》出版之后口碑意外地好，这才有了如今的再版加印。
【喵小宅】：根据目前的调研情况来看，初霁你再多签几百张也卖得出去
【喵小宅】：[深沉点烟.jpg]而且刚刚你自己答应的，还想反悔吗？
【喵小宅】：我有截图为证哦~~~
……
坑，是自己挖的。
初霁含着泪也只能往下跳。
——
一千张卡片签到初霁手软，好几天吃饭时手都在抖，短短几天瘦了三斤，也不知道该算作好事还是坏事。
好不容易休养得手不抖了，体重也开始反弹了，初霁才回到画室。
周三是A大的休息日，整个学校所有年级所有专业排课都很少，偏偏初霁有两节专业选修要上。
画室里人不多，数十张画板和高脚椅交错摆放，午后明媚灿烂的光透过浅金色窗纱斜斜映在初霁空白的画纸上，反射的光芒刺得她些微失神。
身后的林小宅探身叫她：“初霁？初霁？”
初霁回头，神色迷茫：“啊？”
小宅指指她腕上的手表，示意时间所剩不多，低声说：“你该动笔了。”
“嗯嗯。”自然明朗的笑在初霁眉眼间一瞬即逝。
构图在脑海里已完全成形，初霁先用铅笔描出底稿，才开始正式作图。
初霁喜欢画画。
于她而言，画画是一段很美妙的，和自己心灵进行沟通的过程。
因为……
有时候，你笔尖的水墨色彩，会比你更清楚你在想些什么。
一阵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层里一时椅子响动声、人声交流声连绵不绝。
初霁抱着画作起身，和林小宅一同排在交作业的队伍里。大家动作都很快，她们竟成了最后两个。
教室门口，老教师拿了张躺椅睡在阳光底下，眯眼假寐，偶尔瞟一眼学生交上来的作品。
有的时候摇摇头，有的时候压低左眉，有的时候抬高右眉，面部表情之丰富，大多数交作业的学生也只敢低头装作不见，而后赶紧溜走。
在初霁和林小宅前面两位交作业的女生就享受了这样的待遇。
老教师看了眼其中一个人的作品叹口气，皱着鼻，反复摇了两次头。
那两个女孩子也不在意，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
高个黑长直女生说：“你一会儿有课没课？我听说下节课美人儿老师会给他们专业学生上课，我们去蹭课吧。”
矮个波浪卷女生有些犹豫：“有课当然是有课……”
高个女生拿出手机，解锁屏保，亮出桌面给她看，矮个女生只扫了眼立即捂脸，闭眼，娇羞嘤嘤叫了两声，脸红了个彻底。
“去，我去！”
“咳，咳！”坐在上面的老教师重重咳了两声。
初霁身前的两个女生稍稍收敛了些，交完作业往前走，高个女生拿起手机锁上屏幕的一瞬间，初霁看到了她们口中所谓的“大美人儿”教师。
当然是新来的，引起全校女生轰动的闻教授。
初霁才在绘画中找到平静不久的心，立时又动荡起来了。
现在一提起闻教授。
初霁心里就有两个小人儿在嚷嚷。
一个说：“哇，哇，哇！我有点激动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另一个哼一声，不屑至极：“快把曲奇还给人家，小偷！”
前一个委屈巴巴：“我不是故意的，闻教授应该也许大概能理解我的吧？”
后一个翻白眼，抱胸撇嘴：“即便别人不在乎这盒曲奇，也不能抹除你在人家心里是个贼的印象！”
初霁的心被后一个小人儿说的话精确地戳中了。
她眉眼耷下来，像只做错事而可怜巴巴的小狗狗：“小宅，要是你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她着重强调，“不小心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了，应该怎么办。”
小宅把自己的画作递给老教师：“初霁你是说，如果我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抢了别人的东西，该怎么办吗？”
抢……
小宅你用词未免也太直接了。
初霁交上作业，完全无视偷瞄她作业的老师，支吾着说：“就算……是吧。”
小宅略作沉吟：“当然是还回去，我又不是强盗，抢了东西却不还。”
强盗……
初霁的心快要被戳得千疮百孔。
“唉，果然……只有欠债还债才是天经地义……”
“什么？”小宅没听清。
走出教室门，初霁和小宅在这栋楼楼上还有节专业鉴赏课要上，小宅下意识往楼梯方向走，转眼见身边没了人。
回过头，初霁已走出老远，小宅只能发短信问：“初霁，你去哪，不上课了？”
五秒后。
一条短信伴随着“叮”的一声进入收件箱——
【……还债ㄒoㄒ】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低吟的风声。
老教师看着那副最后交上来的画作，眉眼难得舒缓，满意一笑，神色间骄傲掩不住：“这才像话！”
画纸上，雄壮威武巨虎，那双本应高傲凌人的吊睛，此刻垂下，看着它面前娇艳无比亦脆弱无比的红蔷薇。利爪轻抚蔷薇身上刺，却是保护的姿势，而后它低下头颅，轻柔嗅她。
虽低下了头颅，却自始至终，也不曾将它额上“王”字低下。
心有猛虎，然细嗅蔷薇。
风拂纸动，那画上一虎一花也随之动，似要跃出纸面，栩栩如生。
——
初霁第一次来法学院。
不得不说，法学院比她想象中更为壮大，走廊里塞满了等待上课的同学。仔细一看，不认识的，认识的……居然都有。
认识的人甚至还不少，从经院、化院到外语院都有，他们都是初霁以前在各个社团和学校组织里认识到的朋友。
看来她一直都低估了大家对法学院的热爱。
找到两个认识的朋友大家自觉一起走到闻教授即将上课的班级时，初霁才知道……
她是低估了大家对美的追求。
原本能容纳上百人坐的教室，此刻想要找到个站位都成问题。倒也不是没位置，最前面一排就没坐满。
毕竟，法学院的院长副院长资深教授们都坐在那里啊。
原本特意跑回寝室取出曲奇，藏匿在包里偷运过来，想悄悄把曲奇放在讲台上的初霁，现在也只能看着人群轰动的教室，暗叹时运不济了。
离上课只剩不到十分钟。
初霁的朋友们沮丧而归，临走前问初霁：“初霁，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好……”同样沮丧准备麻溜滚回去上课的初霁，突然因为看到什么而顿住，“你们先走吧，我，我去上个厕所。”
不远处，两个法学院的女老师抱着书，拎着杯从楼上的办公区走下来，一边走一边讨论：“现在的学生可真疯狂。”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师笑：“他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那些学生不是更疯狂？”
是啊是啊。
大家真是太疯狂了！
初霁心里附和着，偷摸摸混在人群里，然而一口气跑上了楼上的办公区。
其实，她只要把这盒曲奇还回去了就好了不是吗。
至于怎么还的，咳，应该没那么重要。
这层的办公室不少，初霁找错几间后才溜进属于闻教授的那间办公室。他的办公桌很好认，桌面摆放整齐，但却堆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诸如未拆封的礼物盒啊，未拆封的信封啊，还有只粉色的小猪佩奇。
初霁从包里掏出那盒曲奇，放在了这堆东西旁边。
好啦，这下债算还清了吧？
她再想起他的时候，不用再有什么愧疚感，好吧，可能还是会有其他的尴尬情绪，以及一些她也不太说得上来的感觉。
初霁转身欲走，又迟疑回身，看着和那堆少女心爆棚的礼物放在一起的，属性为还债的曲奇。
放在一起，闻教授看的时候说不定会误会呢？
误会她，是他的又一位追求者。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难道要贴个标签：“闻教授对不起我是吃了你的曲奇但我绝不是故意的所以特地将这盒还给你了，请！原谅我吧！”
还没拿出最佳方案，办公室门外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初霁心里一个咯噔。
利落将曲奇收回包里，好像还顺带了扫进了什么别的东西，不过这也不是检查的时候，初霁抱着包，迅速藏进闻教授的办公桌底下。
门突然打开。
三接头牛津皮鞋哒哒敲击地面，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闻教授的桌前。
可千万不要是闻教授啊！
就算是也千万不要发现她！
初霁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兴许是祈祷奏效，那人停留不过半分钟，便又离去。
初霁松一口气。
以最快速度拉上书包，抱在怀里，准备走人。
推开座椅，初霁双手撑地，艰辛从桌底下爬出。
离开逼仄桌底，初霁一抬头。
有人不疾不徐挽着自己衬衣衣袖，正在看她。
初霁的世界放空了一瞬。
那人蓦地弯下腰，目光长久停留在她脸上，距离近到他长睫毛快扑到她瞬间红透的颊面上，近到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成为这沉寂氛围里，两人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而后……
闻渡舟抬起乌黑长眉。
他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这样沉重氛围里，初霁还有心情想——
也许……
这就是欠债不还的利息吗？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巨额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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