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
-
第二十四章
六年前，伊达瓦星域，南十字星舰队旗舰，南十字星号。
斯坦利·冯·梅特兰德被一缕星光引领，由精神深渊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弥米尔·冯·叔本华大公。
斯坦利：“……”十七岁的少年伯爵歪着脑袋躺在床上，一脸不可思议。
同样青葱年少，一身向导白色军装的大公殿下，军式大衣和内里军装的领口皆缀着漂亮的领花，站在小伯爵床头，由月长花及南十字星组成的领花反射着医疗区域冷冽的白光，一时晃得刚刚清醒的小伯爵不止懵逼，外加十分眩晕。
“我死了吗？”如泥塑木雕般怔了片刻的斯坦利小伯爵冷静几秒后，忽然出声问道。
大公殿下从容不迫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坐稳当了，随随便便朝小伯爵投去一瞥，慢慢腾腾理了理袖口，说：“可是我没死啊。”
一个死去的人，如何同一个还活着的人对话？或者，一个活人如何能看到一个死人？
然而，见到这样的大公，一位离开帝星多年，时不时自银榭星系传出流言蜚语，说今日为这家贵族小姐一掷千金，明日为那家狐朋狗友挥霍无度，声色犬马，放浪形骸的大公，忽然剪着干净利索的短发，身着向导军装，不慌不忙、泰然自若地出现于眼前，还真像死了才能见到的情景。
死了，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位所到之处鸡犬不宁，游手好闲骄奢淫逸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臭名远扬横跨三大星系的著名纨绔大公才能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极具军人气质，并为神级向导的大公殿下吧！
厉害了我的弟。
小伯爵蓦地想起自己身在帝星皇宫中的挚友，比他小三岁的神级哨兵皇太子殿下。
真想赶快将这件事告诉殿下。殿下，你来看啊，你的神级向导！如果，他们现在还能联系上……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斯坦利？”大公微笑，目光轻悠悠扫过小伯爵欲说还休的眉眼。
于是，斯坦利便发现大公殿下释放出的精神绪不再维系矜持与谦和，而是忽然在空中扩展开来，骄矜地摆来摆去。对方已经不知不觉铺开精神场，他居然在瞄见对方精神绪有异时才察觉出来，只能说真不愧为神级吗？
“我猜得到，你在腹谤我。”大公继续微笑。
斯坦利乍然冒出一身冷汗，再看大公殿下的精神绪，早已弥漫至整个医疗区域，自头顶上空俯视他，仿佛在说着：“愚蠢的人类！颤抖吧！”
斯坦利挣扎着坐起来，挣扎着下地，欲向大公行一个皇室礼。
“呵。”大公笑弯了眼睛，站起身，伸出右手托住他的左侧胳膊，拦住了他。然后，空闲的手在他另一只胳膊上轻轻拍了拍，慢条斯理地道：“欢迎来到伊达瓦，斯坦利。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等莫里斯完成了任务，他就会来看你。”
一个名字，一缕星光，自天际坠入黑色的万丈深渊，于精神深处点亮一个灵魂。
斯坦利愣愣地抬头，对这个陌生的名字，一点儿也不陌生。
他听到过，那个少年把他从深渊中拯救出来时，将名字告诉了他——莫里斯·加缪。
我的向导。我的，向导。
辽阔无际的精神领域，大公拥抱自己的哨兵，他说：“哨兵向导所有的遇见，都是一场在南十字星见证下的命中注定。是不是很矫情？”
皇帝温柔抚摸他的后脑，缓缓摇头。
一场精神疏导后，他和向导之间的联系逐渐加深。虽然，这还不算真正的精神结合，但比最初打算的临时连接深刻许多。比如，深刻到他眼前好像浮现出一片千疮百孔，尸横遍野的星域，与一群浴血奋战，却无力回天的年轻军人。
他似乎看见了年少的斯坦利，还有他那位摧毁向导塔，在生日这天为自己献上巨大“惊喜”，彼时亦年少的向导。
最后，还有一位面容姣好，强大而温柔的女人。
“莫里斯在战场上捡到了斯坦利，那之后，他们不顾一切地相爱了。我没有阻止，因为这是他们的选择。而且，无论斯坦利是什么身份，既然因缘际会来到伊达瓦星域，先帝便不会放他离开，和莫里斯在一起，完全是水到渠成。”大公夹紧皇帝的手指，闭起眼睛回忆，“我知道，您跟先帝……有些误会，我并不是帮先帝在您面前说好话，但先帝的门第观念显然比任何一位贵族都要开明。他不阻拦，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在伊达瓦，哨兵与向导皆恋爱自由，不存在因身份地位而产生的威吓胁迫和强取豪夺。”
是的，先帝没有阻拦任何人，他唯一阻拦的只有自己的两个儿子。
大公内心思绪波涛翻涌，唯独这件事，他却不敢多想，害怕一有了思考这件事的念头便被皇帝陛下察觉。
即使以现在的结合程度，皇帝陛下无法得知具体内容，但那种对自己不利的，充满危险和威胁的预感会令皇帝坐卧不安，焦灼暴躁，继而精神力不稳、动荡，整个人犹如膨胀的气球，一戳就爆。
好在当前，皇帝被大公突然提及的先帝引出一肚子火气，大公那转瞬即逝的念头，在皇帝郁气聚集时并未发觉。
大公悄悄松了口气，皇帝没空感知他的情绪，这很好，他如今要做的，是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调动精神力去安抚在父亲那里受到委屈的哨兵，哪怕，哨兵委屈的源头一部分来自于自己。
“陛下。”大公直起背脊，望着皇帝干涩一笑，稍后，离开皇帝的怀抱，试图将对方的注意力重新移回斯坦利身上。
“陛下，您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沦陷的伊达瓦星域？那支保护伊达瓦的军队又是怎么回事？斯坦利和莫里斯最后在伊达瓦到底发生了什么？斯坦利为什么会死？而莫里斯为什么在多年后携雷瓦汀来到帝都，袭击英灵殿，炸毁向导塔？”
但，似乎无论对皇帝说什么，只要提及过去，先帝都是避及不了的存在。
先帝是伊达瓦的主宰，伊达瓦之神，他永远在那里，一堵高墙，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说先帝不必为斯坦利和莫里斯的悲剧承担主要责任，那绝对是昧着良心，而他刻意隐瞒的真相，也正与先帝有关。
先帝遗诏，不可违背。
无奈，纠结，心生悲哀。
所以他始终不肯告诉皇帝，他为什么要隐瞒神级向导的身份，抱着能拖就拖的心态，完全是为了将注定来临的，那个痛苦的解释过程硬生生推远一点啊。
将皇帝对于先帝的怨恨，硬生生推远一点。
将皇帝即将受到的伤害，硬生生推远一点。
可惜这种行为不过是扬汤止沸。而皇帝，刚巧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手掌下移，顺着大公的脊椎一路向下抚摸，最后停在腰际。
当年，可说是抛妻弃子，离开帝星多年的先帝突然送回破碎的雷瓦汀，并禁止他调查斯坦利的死因时，他便知道，挚友之死必定和自己的父皇有关，而且，宇宙深处也一定藏有他不曾知晓的秘密。
年幼觉醒的向导想要隐瞒神级身份，背后又怎么可能没有先帝的影子？别忘了是谁带走了他的向导，是谁明知自己是神级哨兵，还不许他们相伴成长，让他们分隔两片星域。他可不是傻子。
如果说，神级哨兵没有神级向导的陪伴是孤独的，那么，没有神级哨兵陪伴的神级向导，同样是孤独的。
精神匹配，灵魂共鸣，乃是快乐之源。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哨兵和向导的遇见，是一场命中注定。换句话，哨兵和向导的遇见，是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的相遇，生命最美的遇见，是灵魂的遇见，若错过彼此，甚至随意同一人度过此生，曲高和寡的遗憾，一定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何况，失去荣耀的家族百般遭受歧视与嘲讽，他的向导又有什么理由隐瞒身份，放弃令家族重夺昔日荣耀的机会？
肯定，有苦衷，必然，有原因，而最大的苦衷制造者，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父皇。
皇帝看着大公，不久后，重新将对方抱入怀中，歪过脑袋，鼻尖凑近对方白皙的脖子，在呼出的热息中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片柔嫩的肌肤。
等吧，再过一会儿，询问答案，隐瞒身份的答案。现在，先听斯坦利的故事，这也是一个他很想得知真相的故事。然而，万万没料到，这“再过一会儿”却过了很久，久到后来他每每郁闷地想起这事，便忍不住把人剥光了，丢到床上坦诚相见，进行深刻且深入的交流。
“陛下。”大公单手抵住皇帝的胸口，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望向皇帝的金眸，亮得夺人眼目。
“安慰。”皇帝在他抬高的手背上摸了摸。
大公哑然失笑，心道，到底谁安慰谁啊，我的陛下。
“关于斯坦利……”大公开口。
却在这时，大公殿下刚刚开口时，精神领域中突然传来两声龙的咆哮。
大公和皇帝双双身子一震，辩出这两声咆哮分别来自自己的精神体，奥格斯格和墨菲，于是相互对视一眼，同时从精神领域中抽身离开。
现实世界，由于精神疏导的关系，皇帝和大公不知不觉席地而坐，互相拥抱，颈项相交，冷冷将狗粮拍进两位下属嘴里。
女壮士缩在角落，一边压抑自己开启智脑偷拍帝国第一CP的欲望，一边假装自己只是吃瓜群众，什么都没看到，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而塔的门口，哈里斯男爵正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对他的精神体道：“没有向导，没关系。格罗佛，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呵呵……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嗯，如果不算那些气势汹汹冒出来的，眨个眼便来到塔前的数道黑影。
胡狼格罗佛发出一声长嚎，奥格斯格与墨菲同时跳起来，亦发出两声咆哮，警醒意味十分之重。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