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万零一次死亡》黛如青

22、第十二章 偷来的美丽

　　之后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桃如正和路苹庆幸自己的好眼光，陶叶到家里来之后，不顾自己也大着肚子，忙前忙后，忙里忙外。
　　同时，她也对桃如正和路苹表示出了羡慕：“大哥大姐，你们人好，命也好，”她黯然道，“不像我……”
　　怕她伤情，路苹赶忙劝她：“以前不好，现在不是就好多了？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陶叶也赶忙把神情调整过来：“不说了不说了，我能碰上你们两口子，不知是前世怎么修来的福气呢！”

　　十月怀胎，两人都生下了一个女婴，桃如正笑得见眉不见眼，天天“心肝宝贝”地叫着，而陶叶抱着自己的女儿，看起来也是心满意足，毕竟这是她第一个保下的孩子。
　　只是有的时候，她会充满羡慕地看着那个可爱的女婴，一出生就生活在爱与幸福中的孩子，长得又是那么漂亮，尽管只是个肉乎乎的婴孩，也能从她的眉眼看出来，将来绝对是一个美人坯子。

　　说到这里，桃明染不服气了：“这说得是我吗？怎么看都像说的是桃绯啊！”
　　桃妈妈也很奇怪：“小的时候，明明你长得很好看的，不知道怎么，越长越不如小时候了。”
　　……这真的是只有亲妈才能说得出的话。
　　“那后来陶阿姨怎么走了？”
　　“她自从生了小绯……哦，那个时候叫小妮，就对我跟你爸爸说，她不想让孩子用她爸爸的姓，也不想让她用她的姓，害怕小妮将来和自己一样命苦，刚好你爸爸的姓和她的姓一个音，就让孩子也姓‘桃’。”桃妈妈边想边说。
　　“她本来给孩子起名字叫‘桃红’，你爸爸觉得不太好听，正好，‘红’就是‘绯’，干脆叫‘桃绯’。”
　　“后来有一天，她忽然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把小绯带走了。我和你爸爸开始还以为是引贼入室了，仔细想了想，咱们家也没什么好图的啊？后来在家里看了看，人家还是真走了，什么也没偷，我和你爸爸就想，可能真的是有什么事情来不及说。结果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不过，这小绯，还真是越长越漂亮，你看这小脸，小时候是怎么也想不到，她长大会变成这样。”

　　坐在一旁的陆羲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拉了拉桃明染。

　　桃明染会意，这件事情一定大有蹊跷，便暗中拍了拍陆羲，示意他自己知道了，一边问桃妈妈：“那桃绯小时候的样子，咱们家还有留吗？”
　　“我想想……对了，还真有一张！”
　　桃妈妈起身，去房间里面翻了半天，拿着一张薄薄的照片出来了：“看，就是这一张！”
　　桃明染接过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并排坐在照相馆凳子上的小女婴，都裹得胖嘟嘟的，一个眉眼已显出轮廓，是一个极可爱的孩子，另一个勉强算得上清秀，坐在那里也不怎么笑，看起来有些拘谨。
　　若不是妈妈之前说过，桃明染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漂亮的孩子是自己，她拿出自己之后的照片，果然，她的长相是越变越普通，最后那可爱的样貌似乎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又看了看屏幕中的桃绯，她那张明艳的脸庞，才应该是那个可爱的婴儿长大后的模样。

　　桃明染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中，又一次充满了迷雾。

　　如果说桃绯的脸原本是她的，那她是怎么获得原本属于自己的相貌的呢？为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会自己跑到她的脸上？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迷惑。

　　那一边，桃妈妈还在自言自语：“这孩子吸毒，不可能呀？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吸毒？”桃明染又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电视上正在播放娱记的各种揣测和八卦，都觉得，这一段时间，桃绯的容貌忽然大变，虽然没有形状上的差异，不能说她整容了，但整体的气质和精气神都没了，对此，只能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
　　吸毒！
　　只有吸毒，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能产生如此大的精神上的变化，如果她的生活中并没有遭遇什么重大挫折的话，也只有这种行为能让她变得如此憔悴了。

　　可是桃明染觉得不对。

　　无缘无故的，桃绯为什么要吸毒？总不会是因为之前陆羲说和她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导致的吧，看起来她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
　　不过，费风不是立刻就接盘了嘛，也没必要为了个陆羲要死要活，怎么想都怪怪的。

　　陆羲却看起来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他拉住桃明染，拽了拽她的衣角，桃明染起身，跟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进她的房间门，陆羲就开门见山地说。
　　“怎么回事？”
　　“如果按照整件事情发展的脉络来看，你的面容，只能是在婴孩时期，就被换到了桃绯的身上，而操作整件事的，也许就是桃绯的母亲，那个叫做陶叶的女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把我的脸换给桃绯，有什么好处呢？”桃明染不解地问。
　　陆羲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大半也可以猜测得到。”

　　“如你所见，我是至暗力量的集合体，最能洞察人心的负面情绪和黑暗面，”陆羲看着窗户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你的那一张脸，是足以让一个女人单纯凭借容貌，就跨越几个阶层的脸，这也许就是她觊觎的东西。”
　　“她爱她的女儿，不希望她将来像自己一样，可是，她什么也没有，更让她受刺激的，是你什么都有。”
　　“我什么都有？”桃明染皱眉，“我家里也只是一个普通家庭而已，没什么钱，我也不是特别聪明，怎么能说是什么都有？”

　　“可是你有爱，这也许是她最羡慕、也最希望自己的女儿有的东西。”陆羲深深地看向她，“那个女人，陶叶，她不可能让你的父母像爱你一样爱她的女儿，她自己，也已经丧失了给自己女儿完整的爱的能力，而你，既有爱，又有那样的一幅相貌，并且可以预见的，等将来你长大，会因为这幅相貌，收获更多的爱。”
　　他慢悠悠地说着：“既然你有这么多的爱，分一点给我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我并没有要求太多的东西，我只是预支了一点爱。”

　　桃明染听得一身恶寒，她觉得自己在一阵阵发抖：“可是……这……”她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你应该庆幸，”陆羲笑了，“她既然拥有这样的能力，从你身上取得一部分，你就应该觉得幸运，因为她并没有拿走你其他的东西。”
　　“其他东西？比如说？”
　　“比如说健康、肢体、光明……很多东西。”陆羲意味深长地说。

　　桃明染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很恐怖的场景：桃绯的妈妈，那个叫陶叶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一个夜晚，悄悄地溜进了桃明染的房间……
　　幼嫩的婴儿在摇篮中睡得正香，天真的小脸纯洁无瑕，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
　　陶叶着魔似的看了许久，轻声对那个婴儿说：“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东西，给我一点，应该也没有什么吧……”
　　她伸出枯瘦的一只手，慢慢伸向婴儿娇嫩的脸庞，像撕掉一层书皮一样，撕掉了婴儿的面容，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贴身放进了自己的衣襟，接着，她又从衣服里掏出另一张脸皮，轻轻地，贴在了婴儿的脸上……

　　就像是画皮一样……

　　桃明染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我爸爸妈妈并没有对不起她，而且对她还挺不错的，她这简直是忘恩负义！”
　　“斗米恩，升米仇，其实世界上的道理，再简单不过。”陆羲简单地说。

　　桃明染忽然想到，他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见识到的这种事情着实不少：“你的力量，是不是与这些事情特别契合？你看到了这么多这种事情，是不是对人类特别失望？”
　　出乎她意料的，陆羲摇了摇头：“最开始是这样的，毕竟从‘人’一被创造出来，就是这个样子……可是，”他很认真地说，“她教导我，人性是复杂的，既有崇高，也有黑暗，不能一概而论。”
　　桃明染知道，这个“她”，指的正是那个无名之女，阿桃。

　　两人相对思索了好一会儿，桃明染忽然出声：“走！我们现在就走！”
　　“去哪儿？”陆羲含笑看着她。
　　“去找桃绯，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可以，我还想问问她妈妈，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的！”桃明染郑重地说。
　　“好，我们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