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荒》洛听青

77、探视

　　下飞机的时候大雨，从艳阳天一下子穿越到阴雨绵绵的城市，毛毛抱着自己光着的手臂搓了搓：“这么凉！”

　　廖青侧身从背包里扯出一件外套递给她：“还好临出门前慕封查了下这边的天气，让我多带了外套，快穿上，别着凉了。”

　　毛毛接过去套上，廖青要比她高一些，这件外套她穿着有些大，套着里面雪青色的连身裙也不太搭，毛毛把袖管卷了两卷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

　　“要不说有男朋友好呢，出趟门往返机票买好，酒店定好，连天气都给查好了，地位很高啊你。”

　　廖青落后几步笑笑：“你别光酸我啊，这也是你跟我一块儿才有的待遇好吧。”

　　“是是是，我不跟你一块儿咱们连车都不用自己打。”毛毛举了举自己的手机，显示屏是打车的界面。

　　“你已经打了吗？”廖青隔老远看了一眼连忙把自己刚刚下的单取消：“我这边有个师傅刚接单。”

　　“退了吧。”毛毛稍微站着等了等她。

　　两个人从机场回到市区酒店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给慕封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廖青从阳台进门遇上刚出浴室的毛毛，她瞟了廖青一眼，然后微微噙了一丝笑：“手机还有电吗？”

　　廖青被她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机放下背着手到沙发上坐下：“你不用给陶泽打一个吗？”

　　毛毛把裹着头发的毛巾解开边搓头发边回答她：“我跟他打什么报告，又不是出来帮他办事。”

　　这句话一出口，廖青就知道，自己是又把天给聊死了，不过习惯成自然，也不是一次两次被毛毛怼得无言以对了，所以这张脸皮子也不会觉得尴尬了。

　　“没有吹风机吗？”廖青看她揉了会儿头发又问：“我让前台送一个过来？”

　　“有的。”毛毛说：“在浴室里，我有点懒得吹，晾着吧。”

　　“还是吹吹吧，这边温度低，别一会儿感冒了。”

　　廖青说着起身去浴室把吹风机给拔了出来：“来！坐着！我帮你。”

　　毛毛抬头看了她两秒钟，然后笑了笑走到廖青面前坐下：“好吧。”

　　“明天早上九点钟就开庭，我们这边过去远是不远，不过正赶上上班高峰，怕也是要提前走的，早点休息吧。”吹完头发毛毛跟廖青叮嘱了句。

　　“嗯，我洗个澡就睡，你先去吧。”

　　毛毛点了点头提着自己的电脑包进了房间，然而等廖青洗完澡吹了头发进去的时候，她也还没休息，仍然趴在床上对着自己的电脑，廖青随便瞥了一眼，好像在修图。

　　“工作狂啊，不是说要早点休息的吗？”

　　毛毛偏了偏头不过没看她，手上仍然在动作着，说的是：“陶泽跟慕封最近好像有新的项目在忙，我得帮他把明天需要对接的工作处理好，不然到时候他被客户骂事小，雪衣客受影响损失就大了。”

　　“新项目？不是在照顾纪大哥吗？”廖青也从自己行李箱里把电脑翻出来：“传一部分给我吧，两个人快点儿。”

　　“你手上的部分做完了吗？”毛毛也没拒绝，保存了正在做的退出界面压缩了一部分传给廖青。

　　“我手上的都是下周才交接的，先把眼前的赶了吧。”

　　廖青等文件的时候边看了看微信，慕封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说的是这次她跟毛毛只是旁听庭审，并不是案件当事人，让她一定要稳住自己的情绪。

　　廖青回了个好字，抬头间毛毛的资料包已经传过来了：“这儿的网速不错。”

　　“是挺快的。”毛毛手上不闲的做着图：“现在九点过十分，十一点之前搞定！”

　　廖青嗯了一声开始上手，其实已经好久没有跟毛毛坐在一起工作了，阑尾炎手术之后又赶上江奇使绊子，没多久又送走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工作这一块上她其实没有多尽心，难得陶泽还给她留着位置发着工资，从遇见慕封开始遇见的所有人，仿佛都是阳光。

　　江奇的案子其实不复杂，非法讨债，诈骗他人财产，廖青爸爸这件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几乎是从来没失手过，没防住被慕封从背后掀了老底，又被以前的雇主抛出来挡灾，所以判刑是板上钉钉的事。

　　举证庭辩到判刑，最终的结果是赔偿当事人损失，刑拘七年，江奇认罪态度良好，好像真的十分愧悔，却在离开的时候，给毛毛和廖青丢了一个嘲讽的眼神。

　　这个结果廖青是不服的，但是慕封之前有特意交待，而且那个人的死因警方还没有具体结果，就目前而言，她闹起来对江奇没有任何影响，所以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她还得忍。

　　事后又耗了几天时间，由章建伟这边的关系得了半个小时的探监时间，毛毛跟廖青成功见到江奇，剃了头换了统一的管制服，江奇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终于稍微敛了敛，但故作姿态的样子仍然在见到她们的第一时间摆的相当到位。

　　懒懒往会见椅上一坐，江奇偏着头隔了一道安全窗笑笑：“不是亲属也能探监了？”

　　廖青硬邦邦的回他一句：“你还有亲人会来看你吗？”

　　江奇脸上的笑消失，狠狠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学长，你还想见苗洁吗？”毛毛一只手支着头半趴在桌上，手指划过手机界面，翻了一张苗洁的照片出来举给江奇看了看。

　　江奇再笑出声，是廖青不止一次看到过的嘲讽笑。

　　“早就划清界限的人了，见她不如见你啊。”

　　“见我能让你有成就感吗？”毛毛也笑：“她才是你最好的搭档啊，你为她绝情义，她为你……杀孩子？”

　　看着江奇僵在嘴边的笑，毛毛又补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们俩能天长地久呢，怎么？离开了慕封，她还是不要你吗？”

　　“学妹，你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啊。”江奇也就情绪失控了一分钟，马上就又变回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来。

　　“跟我你装什么无所谓呀，都好几年的交情了是吧。”毛毛弹弹自己的指甲笑着看江奇：“出去打算怎么办，接着弄死慕封？”

　　“你说呢？”江奇笑嘻嘻的反问。

　　“何必呢学长，这么多年了，你能弄死他早就弄死他了，其实仔细想想，他一没杀你全家二没睡你老婆，反倒是被你害得身败名裂休学一年，我就好奇，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毛毛撑着下巴，懒洋洋的说完一段，然后也没等江奇回答，又说：“还是说你就是见不得他比你好，嫉妒？”

　　江奇特别冷静的想了会儿才回答她：“我是见不得他好，不是见不得他比我好，他跟我没有可比性。”

　　“你也知道你不如他。”廖青凉飕飕的道。

　　“我不如他？”江奇特别不屑的笑了一声，然后把视线放在廖青身上：“你父亲是因为什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廖青面上什么也没露，仍然冷冷的开口：“让你失望了，他还活着。”

　　江奇眼睛微微眯起，下意识的说了句：“不可能。”

　　这句话一出口，廖青就知道那人的死跟江奇脱不了关系，他人不在现场，却算准了他会死。

　　“你要是特别想见他等你服刑出来欢迎你登门拜访。”廖青说。

　　江奇锁着眉沉默了会儿，脸上的是有事情想不通的表情，稍微等了等，廖青冷笑一声：“人都怕死，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江奇笑了笑，口吻还是他惯用的：“我一直以为自私又怕担责的人一旦有了恐惧之心，除了死没有别的路可以走，那也许是他对失去一切还不够恐惧，我应该恭喜你。”

　　“拜你所赐。”

　　恐惧失去一切，这间房子有同步录音录像，江奇敢这么说，那至少证明他只是用手段让那人感到恐惧，害怕到结束生命，他并没有亲自对那个人动手，至少，这桩案子背不到他头上。

　　“行了学长，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身上背了多少东西你自己最清楚不过，现在是七年，等你外面没收干净的尾巴再被抓出来，说不定又是一个七年，你有几个七年可以耗呢？”

　　毛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接着说：“我不是专程来嘲讽你的，在来之前，我也想过好好奚落你一把，让你清楚你现在已经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了，但看见你这副样子，我又觉得……”

　　毛毛顿了顿才继续：“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无论你以后想做什么，想通过什么方法来伤害曾经把你看得最重的人，学长，背叛是很容易的事，可一旦背叛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你的兄弟、事业、爱情、亲情，你现在数数还剩多少，而过了今天，能来这个地方看你的人还剩几个，学长，你不用后悔，你只需要想清楚，你仇恨的人欠你的跟你欠别人的，有多大悬殊。”

　　江奇脸上的笑仍然挂着，可也仅仅只是挂着，廖青看了他一眼，也开了口：“你以为他死了，我就会恨慕封，江奇，他是死了。”

　　江奇抬眼看着廖青，廖青接着说：“你仔细想清楚，不要有把柄落在K市，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而不论慕封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如果你出来还想做点什么动作的话，我们奉陪到底。”

　　离规定的时间还差10分钟的时候，廖青和毛毛踏出了那件探视室，该说的话都说了，江奇之后怎么想怎么做就不是她们该操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