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荒》洛听青

27、归宁园

　　门框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廖青背对着门口，忽然蹲下身用力抱了膝盖把头埋进去，这一下折得她全身都疼得发抖，可愣是一气呵成哼都没哼一声。
　　慕封用脚把地上乱七八糟横着的椅子肢体隔到一边，径直走过去扳了扳廖青的肩膀：“阿青。”
　　廖青执拗的别了一下身子，想把慕封的手让开，整个人好像突然枯萎了，肉眼可见的绝望，比他上次见她因为凑不到手术费和胃疼并发蹲在人民西路时候还严重。
　　慕封蹲下去伸手揽了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用了用力，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没事的，阿青。”
　　就这一句话，廖青憋了又憋的眼泪一下子不留余地的全呛出来，捂都捂不住。
　　慕封叹口气，侧身把她整个人扳到自己怀里，视线瞟见她脸上的伤然后从容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没事了阿远，我来接你了，没事了。”
　　不知道哪里使的猛劲儿把哗啦哗啦流的眼泪再憋回去，廖青吸了吸鼻子：“你松开我吧，我擦擦鼻子。”
　　慕封嗯了一声没动，廖青稍微挣了挣：“我跟你说我现在疼死了，你这样很容易被碰瓷。”
　　这带鼻音的玩笑开得挺真诚，换平时慕封怎么也得稍微笑一声捧个场，可眼下他有点笑不出来，收了一只手把人松开一点点，慕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给廖青按了按眼睛，又顺带着帮她擦了擦鼻子：“这纸可贵了五块钱才十二包，别浪费。”
　　廖青这回是真被他逗笑，弧度拉动肿块绷得她整个脑门都在疼：“你......嘶......哎卧槽！”
　　“好了别动了。”慕封把廖青刚抬起来的手压下去，把人小心扶起来：“我先带你去前面那个卫生站看看，你还有什么要带的？”
　　廖青摇摇头：“不用看了我换套衣服就行。”
　　“阿青，我下手可比医生重！”慕封松了手边走边说，等他出去把门从外面拉上廖青才反应过来这人好像在威胁她？
　　因为慕封在门外面等着，廖青也没好意思磨蹭，从柜子里随便拉了一套干净衣服穿上，看到身上几处还在淌血的蹭伤都没顾得上管，过程且艰难且慢的换完，廖青从桌上抄了手机慢慢挪到门边拉拉门：“我好了。”
　　慕封松了一直拽着门边拉手的手指，伸手想去扶廖青却被廖青让了让：“哎不用，我能走！”
　　恰好电话响，慕封也没再坚持，掏出手机走在前面：“喂。”
　　岑南的声音隔着电话都活力四射：“老慕你起了没？今天天气好我们去爬山吧！”
　　慕封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前一句：“你们先下楼吃早餐吧，我接了阿远再过来接你们，今天带你们去钓鱼。”
　　“行吧行吧，一会儿见！”岑南电话挂得一如既往的利索，完全没有听慕封结束语的意思。
　　把人强制带到卫生站处理了下伤口慕封才肯去接岑南他们，廖青小心侧坐着是觉得有些感动的，可被慕封看见她这么伤自尊的一面那股劲儿还没过去，想起来就难受下，挺磨人的。
　　“我不是让你不用来了么？”廖青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自己挺欠抽的，怎么听都有点不领情的意思在里面。
　　慕封嗯了一声，眼睛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的路没看见廖青的不自然：“想了想还是觉得得来。”
　　“我在楼下看到你爸出来，神情挺......奇怪的，所以就上去了。”解释了下跑上去找她的事慕封又接着说：“你不用想些有的没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阿远，我不会因为这些事低看你一眼，更不会同情你可怜你，你很好。”
　　“嗯。”
　　廖青脸上忐忑不安的情绪稍微淡了些，往后靠实闭上眼没再说什么，能遇上慕封这么个人，她忽然觉得挺知足的。
　　到地方的时候慕封原本还有些担心廖青的情绪，转身见她又恢复了平时的自然坦然才稍稍松口气。
　　“喝！”岑南上车看见廖青坐都没坐直接趴在靠背上够着头临门就是一句：“阿远你是被呆慕揍了吗？”
　　“阿远你怎么了？”刚坐下来的音音听到岑南问了才注意到廖青脸上有伤连忙问了一句。
　　第一个爬上车坐在廖青旁边的阿夕则什么也没问，伸手拉了她的手握着，面色有些阴沉。
　　廖青回握着阿夕的手捏了捏权作安慰，嘴上倒没闲着，玩笑开得云淡风轻的：“远哥哥早上起来看见个妹子，长得那叫一个闭月羞花，这不没把持住被人给见义勇为了么？”
　　“别扯淡了！”岑南一脸嫌弃：“说吧谁干的，南哥哥帮你揍回去！”
　　“坐好别闹了，这儿不让长时间停车。”慕封扒拉了一把正热血沸腾盘算着两肋插刀的岑南。
　　“诶我说正经的！”岑南转回去边系安全带边咕哝：“还没说你呢，怎么回事儿啊，去接个人还能接回个半残的，打不过就打电话喊我过去帮忙啊真是的......”
　　廖青连忙截断他的滔滔不绝都没敢去看慕封的脸色：“行了我这不是被打的！二南就你这智商出了游戏很可能都混不下去。”
　　“啥玩意儿？”岑南又偏头回来看了几眼：“不是被打的你怎么弄的？脸盘碎大石啊？”
　　廖青：“......”
　　慕封：“......”
　　音音：“......咳，二南你能不能正经点？”
　　阿夕：“......”
　　看了一会儿反光镜里慕封的眼睛稍微犹豫了下廖青才开口：“我这就是下楼踩空了，脸糊地上了，而已！”
　　“噗......”岑南转过去蒙了嘴：“对不起，没憋住！”
　　“啊？很疼吧，慕哥哥我们先送阿远去医院看看吧。”音音边说边一巴掌呼岑南肩膀上：“你有完没完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没事，已经去过了。”廖青答她。
　　“那......”
　　见音音还打算说什么阿夕连忙开口截断她：“好了别问了，体谅下阿远，她现在不方便说很多话的。”
　　廖青挺感激的看了阿夕一眼，其实她现在说着话脸还真挺疼的，有时候力气使大了整个脑门都拉着造反，特别容易想把脸上这块皮给掀了。
　　“不是，那你以后小心点啊...”
　　岑南在前面一会儿想想笑一声想想笑一声，显得特别春光灿烂没心没肺，可就是听他这么笑着，廖青突然放下心来，她是该感激岑南对她的深信不疑，让她所谓的自尊心得以周全，没有那么多被看破的难堪。
　　车程有一半消亡在岑南吭哧吭哧的闷笑里边，廖青被他时不时幸灾乐祸的目光盯得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摔了一跤，连心里本来沉得慌的阴郁都快被岑南笑没了，以至于慕封说到了的时候一打开车门廖青终于松了口气，简直觉得可以不看岑南的话整个世界都光明万丈，开阔的不得了。
　　抬手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岑南终于把注意力从廖青脸上转移到他们来的这个山庄：“哎可以啊，大气！”
　　地方叫归宁园，是建立在城外一个小农村边上的，改造得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就算是这会儿来也不觉得失色，归宁算不上，远离城市喧嚣倒足够了，一眼看去植被茂盛，掩着内里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只门口往前迈几步，就能看到柳后荷塘里种了常开不败的睡莲，中央围着寓意好极的鲤跃龙门，湖边是大理石精雕细画的含水坐狮，乍一看跟电视里的御用避暑山庄似的，倒真是特别大气！
　　慕封最后跟过来，不知道从哪儿找了顶棒球帽扣到廖青头上，廖青抬起头只看到他擦肩而过的正经侧脸，帽子挺大的，刚好能把她额头上最难看的於肿盖住，廖青抬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弯了弯嘴角。
　　“啊这就好多了。”音音笑眯眯的点点头。
　　“会不会疼？”阿夕下车就半扶半挽的贴着她，问得很小声。
　　“不会。”
　　廖青也轻轻答她，而后拉了两人跟上前面人的步子，发自肺腑的叹了一句：“真好啊！”
　　山庄里娱乐项目挺多的，钓鱼烧烤烘焙溜冰骑马反正什么都有，岑南一看见马场就跟没拴住的疯马一样立马冲进去回归同类了，音音拘谨了一会儿也好奇的去旁边的绣花房观望起来，廖青随便在一边的鱼塘边找了张舒服的靠椅半躺着推了一把一直跟她在一块儿的阿夕：“小美人儿你去玩吧别杵这儿了，你这样特别容易影响我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不！我要跟你一块儿！”
　　嘿还挺倔强，廖青无奈的伸手打算拍拍她肩膀，结果够了两下没够到只能拍人家手背上：“行啦真没事儿，你这跟照顾残疾人似的态度我还挺......不习惯，你就放我在这儿安静的打会儿瞌睡，你玩一圈再出来找我，嗯？”
　　阿夕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等得廖青都想开口说要不行就算了的时候她才终于点头：“好吧，那我烤盘曲奇出来给你吃，你在这儿等我。”
　　“哎哟不得了啊我的小夕夕，会做曲奇呢！”
　　廖青表情挺作的，受着伤还能把不可置信里带点儿将信将疑表现得淋漓尽致，成功把眼前涉世未深的姑娘自尊心给激了起来：“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