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魇》大小怃

6、第六章 寻找

　　“进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一进去是浓重得已经具现化的烟气儿，主管头发乱糟糟的，立在墙边，见是孟夢，露出了莫名的表情。

　　孟夢觉得自己实在冒失，她的脸上流露出窘迫的神色，不等她组织好语言，主管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维，脚下继续走动起来。
　　狭窄的范围内，他就像个自转的陀螺，沿着既定的轨道，来回走动，孟夢看着有些搞笑，又有些心里不舒服。

　　房间里阴暗湿冷，孟夢隐约闻到一种发霉的味道，她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角落里放了一箱水果。

　　主管这时候偏偏停下了，他好像发现了孟夢在看什么，但他还是保持缄默。

　　“咯吱咯吱”他拖着他的名贵拖鞋，陷进办公椅里，问:“怎么了？”

　　孟夢把文件放在乱糟糟的桌子上，终于说话了:“主管，这是昨天您让整理的实事。”

　　“恩。”主管鼻子里发出一闷声，示意他知道了，但孟夢没有立刻出去，主管大约也是知道她因为什么事儿的，抬眼看了她，并没开口赶人。

　　“主管，我知道公司最近很忙，有很多东西要弄，但我能不能请假？”孟夢咬咬嘴唇，对上主管皱起的眉头，她的声音骤然小了下去，她的心里怦怦直跳。

　　“哦。”主管居然同意了，他摆摆手。

　　这么顺利，倒有些出乎孟夢的预料。
　　“不过你今天请假，要扣掉今天的工资和全勤奖。”他漫不经心的拿起了文件，粗粗过了一遍。

　　孟夢关门的手一顿，急匆匆的道谢，跑去了十楼。

　　一路上总有些人朝她投来注目礼，或恶或默然或不解。

　　十楼里间艾琳的办公室空空如也，孟夢保持着最后一丝淡然，随手拉住了路过的乐山。

　　她在销售部也就认识这么一个人。

　　乐山对她依旧热情，却也掩盖不了言语中的黯然，他说艾琳昨天中午辞的职，准备回老家去照顾老母亲，孟夢闻言捏紧了包袋子。

　　乐山接下来说的内容另她小小的惊讶了。
　　他说，他很喜欢艾琳，也一直在追她，让孟夢有了艾琳的具体消息告诉他一下，孟夢到这时候才惊觉俩人之间的旖旎之情，无论是一天两次下来找她，还是早前艾琳冲下来质问一幕，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苦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愈发沉重。
　　她也明白，前天艾琳夸赞乐山的举动从何而来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自大，这么的理所应当？

　　她和艾琳都是b市人，两人是室友又是好友，艾琳家里什么情况她清清楚楚。艾琳妈妈在艾琳很小的时候就抛下她和别人跑了，她是奶奶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后来奶奶治病缺钱的时候，她找到她妈妈，却被棍扫出门，以致奶奶差一点不治而亡。她那么恨她妈妈，怎么会回去照料她。

　　这在孟夢看来就是个谎言。

　　那艾琳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这么违心的谎言都要拿来当借口？电话不接，难道是出事了。

　　孟夢心里闷闷的，还莫名的慌乱，脑子里一团乱麻，却清晰的回放着很早发生的一件事情。她甩上门，快步走开，打车去了艾琳家。

　　她到了明阳安苑门口，这里是n市治安严密的高档小区之一了。

　　“艾琳——”孟夢喝了一口早上买的拿铁咖啡，又酸涩又冰冷。

　　她用之前在艾琳那里要来的门卡进了小区，但艾琳刚换过门锁，她没有新的家门钥匙。

　　503——

　　“艾琳！艾琳！你在吗？”孟夢不停的敲打着防盗门，铜制的大门都被她拍的砰砰响，可是除开这个，一切毫无动静。

　　周围也一片寂静，这里的房子是三梯五户，艾琳住中间，正好是在长长的走廊一半的地方。

　　她以前还经常朝孟夢抱怨回家无论走哪里都要经过邻居家门口，又不能把东西随意放在走廊里，又不能改变外观，还得忍受隔壁几家小孩子经常在走廊嬉戏打闹的声音。

　　她曾说过她想再找个好一点的地方，买房子。

　　孟夢眼里只有503的门，也只关心503的里面的人在不在，她丝毫没察觉到头顶的高清摄像头像个老头子，缓慢转动，盯住了她。

　　“艾！琳！”

　　艾琳没有装门铃，孟夢只得不断地捶打铜门，门又冷又硬，她一会就敲不动了。

　　停下手，孟夢低声呢喃了几句，随着她的不言不动，五楼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能不断地给艾琳打电话。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依旧打不通电话，孟夢垂下了手。
　　这小区楼房结构奇葩的很，走廊基本不见自然光，空气都湿漉漉的，角角落落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裂开了一条条细缝，肉眼能看见很多水斑和黄渍。

　　但一开灯这些就都不见了，艾琳还戏称这里的灯自带美颜磨皮效果。

　　地上一向很干净，至少她没看见什么灰尘垃圾，这里的监控也常年开着，有人做出不文明的行为就会被拍下照片，挂在大门口的不文明声音栏里面。

　　孟夢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线缝儿。

　　 她脑子里混乱一片，这回艾琳的冷暴力可比她厉害多了。

　　一宗宗往事浮于心上，包括那些已经被她深埋心底的秘密。
　　她有些不受控制的脆弱，这是她的劣性，无法舍弃，她抱着包，心情越发复杂。

　　她从包里随便摸出一盒糖，塞了一颗补充糖分。
　　巧克力的醇香在舌中炸开，她低头看，这个进口铁盒，是艾琳给她的。

　　巧克力的香味具有穿透力，她感觉自己被稍微安抚了。
　　“那个——”
　　静谧的空间里，突然有人说话了。
　　“啊！”
　　孟夢浑身一激灵，被吓得窜起来，却因双腿无力摔倒在地上，她吃痛的抬头，看到504室门打开一条小缝，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探出头来。
　　是个孩子，孟夢拍拍胸口，心悸之下余光看见他的脖子上好像挂了个饰品，反光一闪一闪的。

　　她的背后，还有一扇门开启了，但随即被一双大手关上，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训斥谩骂的声音。
　　“这户人家这几天都没人。”那个孩子又说话了。
　　他怯生生的看着孟夢，纯净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惨样。
　　“怎么会？骗人的吧？”孟夢抓紧裙子，她前些日子还送艾琳回家，就在小区门口分的别。

　　她看着那个孩子，眼里流露出十足的哀伤，她不停思索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但是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最终，她只能选择相信，孟夢手背贴着嘴唇，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她现在已经彻底蒙圈了，如果艾琳真的不住在这里，那她住在哪里？

　　看到这样子的孟夢，小孩子可能是觉得她没什么危险性，再加上家里大人不在，他很想做回英雄。
　　所以他用脖子上的钥匙把锁着的链子解开，鼓足勇气探出头，对着这个奇怪的大人重复说：“这里的人一个月前就搬东西走了，但是人没走。”

　　“是一个大姐姐，长的很好看的，她已经把这套房子卖出去了。”

　　“买房子的那个人是个叔叔，不过他是个好人，让那个姐姐继续住着还不要房租。”

　　小孩子的世界观很简单直白，新房主把房子免费给大姐姐住，所以新房主一定是个好人，但讲的让人有些不是很理解，孟夢皱起眉。

　　男孩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这些也是他在听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记住的，想到那个姐姐已经搬走了，他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孟夢今天已经错愕到无话可说，她不说话，孩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现场气氛一度沉到冰点，她感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

　　她听见自己用晦涩的声音问：“小朋友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只是想再确认下。

　　但门被很大力的撞开，那个小男孩跳出来了，他眼睛真的很亮，不过现在脸都涨得通通红，他急忙对着孟夢说：“大姐姐，我没骗你！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了！老师说过，好孩子不可以撒谎的！”

　　腮帮子气鼓鼓的，好像她小时候养过的仓鼠，孟夢惊觉自己不和时宜的想法，忙摇摇头把它晃出去。

　　“这里怎么了！”

　　离得近了能听到忽轻忽重的脚步声，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从楼梯那里跑过来了，他看见孟夢，放缓脚步，理了理衣服，却很自然的瞄了下孟夢身后的503。

　　摄像头缓慢转动，只是刚刚扫到年轻人，像确认身份一样，停留片刻又对准了孟夢。

　　“物业叔叔！”孩子眼睛顿时一亮，他蹭蹭蹭地跑过去扯着年轻人的衣角，躲他身后，瞪圆了眼看着孟夢，喊：“物业叔叔就在这里，你可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