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千年》未久念

24、第二十三章

　　既来之，则安之。

　　阮宁自打到了这个蛇洞里头，先是与那蛇妖聊了一通，想着这小娃+娃总会觉得她无趣放她走。可那小娃+娃好像真打算拿她当玩伴，一样样的把东西端过来让她陪着一通玩，阮宁心想，这妖精的年龄莫非都是虚的？这哪里是几百岁的妖精，分明就是个三岁小孩子。

　　“你看这里，这些梨花树终年花开，不会凋谢。”小娃+娃拉着她的手，指了指满里的几颗梨花树。“这是师父当年种下来的，他很喜欢梨花。”

　　阮宁盯着这些梨花树看了看，心下不由生出几分奇怪。

　　这明明是个洞窟，即便气温适宜水土合适，可没有太阳照进来，这梨花如何盛开？她抬头看着洞窟ding，这明明便是一处封闭之处，洞内施以照明之物唯有几处五彩萤石。照着梨花生长习性，怎么着，都不该在这种地方能开得如此繁盛。

　　她走近了，伸手触碰花枝。面前的这颗梨花树确有实物，非是幻影，她将头凑上去，隐隐还能嗅到一点香气。

　　“奇怪。”阮宁喃喃着，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路而来，但凡遇着一个妖怪之类的事，总是能跟梨花树沾上点干系，也不知是真巧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她绕着这颗梨花树走着转了几圈，冲着那只小蛇妖道：“你师父承出何门？”

　　总不会这么巧，也是同乐风有干系吧？

　　小蛇妖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被师父从山里捡回来养着的。后来我大了，师父也有了师娘，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修练。”他噘着嘴坐到梨花树下。“其实我也知道，师父并没有找着自己的媳妇，只是想让我一人待着。”

　　“哦？”阮宁觉得这中间定是有些许故事，这便在梨花树下寻了块石头，轻轻扫了扫花瓣便同他一道坐下。“你之前不是还在说师父要师娘不要你吗？怎么又成没有师娘了。”

　　“我师父就是颗铁树，万年都不会开花结果。但我晓得，我师父一直都在等一个人，等我师娘出现。可他在这里等了几百年，都没有见着师娘，所以就只能出去找了。”他捡起一根放在树下的树枝，随手拨弄着地上的泥土。

　　像铁树的师父，这到是跟乐风有些像。

　　阮宁蹙着眉头回想。

　　乐风便也是一颗铁树，她曾经拉着尧光山的一众仙娥，将乐风的事拿来八卦了好一通。想他堂堂青丘九尾狐一族，出身高贵，师门又在仙界占了一席之位，按理来说这天上地下的仙界主子们多少都是会惦记着他，赶着天上盛宴也当是免不了七大姑八大婆将他的婚事提一提才是。再者，他长得又那么好看，就是脾气怪了些，但也无伤大雅，依着他这副年岁，也合该成个家了。

　　只是，他到像是个姻缘绝缘体。阮宁私下总是在想，他若不是与月老有仇，那就是心里头已经装了一个，这便再装不下旁人了。

　　阮宁泡在往生池里头时，曾同一个仙娥说起过这事，那仙娥说乐风从前是有个ding要好的朋友，也是他们青丘的狐狸。只是，不知道名讳，只听说那只狐狸多年前就因在天宫犯了事，被投入了死海魂飞魄散再也找寻不到了。

　　死海这个名字，阮宁听清扬提过，似乎是在仙界ding厉害的一个地方。

　　清扬说，那个死海无论你仙法有多么高深，即便是天宫帝君，只要入了死海，那一身修为定然会被废除。那里虽说是以海为名，可实则确只有一个池子，一个深藏在天宫深处的池子。那里头的水是赤红色，像是一个血池，是各种神仙的鲜血所注成。池子的两旁有两根石柱，清扬说，死海并不需要神仙戍卫，在那里有两只神兽守着。

　　他们一龙一凤，守在死池，支着天地。

　　清扬在提到那两只神兽时，眼神一度黯然，那两只神兽似乎牵引着一个故事，一让他欷歔的过往。只是这过往如何，阮宁却不晓得，因为尧光山中除了清扬就再没有人知道。而乐风，她也不敢去问。

　　尧光山本是凤族地界，想来那只留守死海的凤凰也当是与乐风有些干系，故此，阮宁便更加不敢开口。乐风似乎是背负着很多过往的人，他总喜欢坐在梨花树下一边擦着琴弦，一边逗+弄听松。在他眼中，似乎这些便是世间最为重要的事情，旁的于他而言不过就是过眼云烟，丝毫不必挂在心头。

　　他若是得了空，也会去梨花林深处，那个辟青石窟。

　　那里是尧光山的禁地，连清扬都不能进去。

　　乐风常常会抱着听松一道进去，然后在石窟里一待便是好几个时辰，无论外头有多重要的事，在他的眼中都远不及石窟中的事物来得更为难得。

　　阮宁曾问过清扬，那里头有什么。那时的清扬只是伸手折了一枝梨花，对着洁白片片叹了一声又一声。“那是他的一切。”到最后，清扬只说了这么一句。短短六个字，便好似包含了乐风所有的悲欢喜怒，他的回忆，他的过往，似乎就像清扬的一阵阵叹息，无处不透着不可说。

　　“你在想什么？”许是见阮宁一直愣愣出神，小神妖伸手推了推她：“你也在想你的恋人？”

　　阮宁觉得好笑，这话从面前这个粉+嫩的糯米团子嘴里说出来，怎么都透着点微妙。“只是想到了我的师父。”阮宁没有说话，其实严格来讲，乐风的确算得上是她的师父，只是他似乎非常讨厌自己，从来都不肯承认，只让她唤自己君上。

　　君上，君上，这是一个十分疏远的称呼，可乐风却偏偏要让阮宁这么叫。

　　阮宁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从前得罪过乐风，所以他才会这么讨厌自己。可转念一想，若是乐风当真这么讨厌自己，那又何苦将自己从凡间带回尧光山，随便使个术法，她便会在凡间死去，然后投入轮回再历凡世磨难。对于他们神仙而言，永入轮回不得再得仙神，这便是最大的惩罚了吧？

　　可是，他却偏偏将自己带回尧光山，洗了记忆从新教导，似是要让她以凡身修成仙道。可是，却也只是像那么一回事罢了，乐风终究没有收她为徒。不像桑下，整个尧光山都知道，他是乐风唯一的徒弟。

　　阮宁想，也许乐风此人生来便是不擅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吧。毕竟，桑下虽是乐风的徒弟，但也不见乐风待他有什么特别，都是一般淡，像是在同一个陌路人说话一样。

　　“你的师父也要去寻自己的心上人，所以不要你了？”

　　阮宁摇头：“我的师父没有心上人，整天就爱抱着一只狐狸坐在梨花树下，自己不爱饮酒，也不让狐狸吃酒。”她想到了清扬，每次他想要坐在树下吃酒就会被乐风赶上树。好像，听松十分爱吃酒，可乐风偏生不让，只能要爱酒如命的清扬上树去吃。“那只狐狸生得十分好看，全身的皮毛雪白一片，一根杂毛都没有。到底是青丘的九尾狐狸，模样就是比旁的狐狸要好。我想，待他日后能幻化人形，想必定是个颠倒众生的人物。”

　　毕竟，乐风同清扬生得都好看，想来听松也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到底是美人窝里头的，怎样出来的，都该是个美人。

　　小蛇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说，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阮宁低头看着他，他现在模样生得十分好，圆圆的小脸肉嘟嘟，眼珠子又黑又亮，嘴巴两侧还都生了颗梨涡。“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现在生得很可爱。”这是事实，她可没有说谎。

　　小蛇妖似乎很高兴，一个跃身便化出原形，它是一条长蛇，蛇身很长，蛇头处还有许多鬃毛，它像是长了翅膀，在这洞窟内窜来窜去，然后爬到了她身上将她一圈圈绕住。

　　“你现在这样就不可爱了。”小蛇妖吐出的蛇信子扫过她的脸颊，对着他的原形，阮宁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不过，好在那小蛇妖也好哄，听她讲完这话就放开了她，转头便也是刚刚那副模样了。

　　阮宁被松开，腹内开始唱起空城计。她这一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之后又是被打晕，又是受惊吓，一来一往折腾到现在。如今她整副心神松快下来，到是感觉到了肚子饿。“你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饿了。”

　　蛇这类东西，照理来讲应当冬眠，然后不吃不喝睡上一个冬季。可是，在她面前的人这个是蛇妖，他既然能在大冬天照样外出溜达，想来洞里面肯定也有准备，不然怎么应付这一个冬季呢？

　　“好呀。”

　　那小蛇妖也确实是有准备，听到阮宁说饿，这便拉着她蹦蹦跳跳跑到另外一个地方了。

　　“这就是，你的，食物？？？？”阮宁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她现在开始觉得今天早上那张大饼有多么美味了。

　　在她面前的东西，种类繁多。

　　“老鼠，青蛙，麻雀，山猪都有？”阮宁咽了口唾沫，这个小家伙是蛇不假，但他也好歹成妖了呀，还吃老鼠青蛙？“你，真的就这么吃么？”她在思考着，到底该怎样同这只小蛇妖说话，这样才比较好让他明白过来，自己是个凡人，凡人不能吃生食。

　　“对呀，很新鲜，是我早上出去刚弄的。”小蛇妖点了点头。“哦，那青蛙不是，现在捉不到，我故意留着到冬天再吃。”

　　眼看那只小肉手就要拎起老鼠，阮宁赶忙上前将他拦住。“我，不饿了，你有水果吗？”想来，再怎么饿，在看到这些东西时，她也实在没有胃口跟胆子下这个嘴。“或者喝水也行，我还是比较口渴。”

　　小蛇妖一脸嫌弃，觉得自己将夏天就留起来的青蛙干都拿了出来，她居然还不领情。“你们凡人就是麻烦。”他扁着嘴，拉着阮宁继续往外头走过去。“你们凡人对吃就这么讲究？”

　　“当然！”阮宁十分理直气壮。“食色性也！食排第一好吗！你要是吃不好，吃得不开心，那还叫什么吃饭。随便寒些东西下肚让自己不饿，那叫填塞，只有在吃好吃的食物时，那才叫吃饭。”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若是连吃都吃不好，那还如何过？

　　“阮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