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养成手册》一根扁担

4、第四章(捉虫)

　　话说林伯煜在玉珠身上找到了身为人师的成就感，对玉珠就重视起来，玉珠的进步恰恰就衬托出山子的不足。

　　林伯煜以前是觉得儿子还算聪明，但和玉珠一对比，那哪儿是聪明啊，就是根朽木，林伯煜摸着胡子想着玉珠是许相之后，大约是继承了许家敏而好学的基因，但是没道理啊，他林家一门也是耕读传家，他自己也是进士出身，哪里就比人家差了。

　　有了这番心思，林伯煜觉得自己以前就是对儿子太放松了，是时候抓紧儿子的教育问题了，如此这般，山子的功课直接翻了一倍还多，而且他爹这回可是动真格的，他娘也不帮着说话。

　　山子本来对玉珠缓和的心情瞬间又恶劣了起来，觉得就是这个小丫头害得自己如此惨，饿着肚子的山子对着书本愤恨的想。

　　而且他爹训他以前是“你就不能给你爹争口气，你爹在你这个年纪都要考秀才了，你连四书五经都读不通”现在则是“你就不能争口气，连个五岁的小丫头都比不过，说出去丢不丢人”。

　　他不仅比不过他爹，还输给了一个自己以前瞧不起的丫头片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想着他爹说的话，山子也觉得自己应该发奋一番，否则以后还怎么压制的住那小丫头。

　　早上课文没背出来，他爹不许他吃饭，而且今天学堂放假，他爹端坐在书房，让他什么时候背会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他背了会儿书，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他终于知道以前罚小丫头不吃饭多么的不道德和残忍了，又不是没饭吃，作甚要自虐的饿肚子呢？山子边背书边检讨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

　　突然后窗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下，本以为是自己饿晕的幻听，但那声音停了一下复又响起，山子过去开了窗，只见还没窗户高的小丫头正一脸谨慎的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

　　看见山子开了窗户，小丫头快速的将背在身后的手举高了，一手一个鸡蛋，一手一个窝头。鸡蛋是林夫人每天给小丫头煮的。

　　“哥哥，快吃，爹爹不许娘给你送饭，只有这个了”小丫头踮脚努力的把东西递到他手上。

　　“从哪来的”山子虽然猜到了几分，却还是问道。

　　“这是娘给我准备的早饭，我偷偷藏的，爹不知道”玉珠以为山子哥哥担心爹爹发现，忙安慰他。

　　山子伸手从她手中接过去了，曾经十分怕被饿着的小丫头，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偷偷将饭食藏起来给自己。

　　山子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小丫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道

　　“都是因为我，才害得哥哥被罚了，以后不会了，爹爹再让我背书，我就说自己背不出。”

　　山子听了既羞愧又赧然，他居然要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相让，他居然连个五岁的小丫头都比不过，他的羞耻心自己按都按不住，嘴里却是逞强道

　　“不关你的事，哥哥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精力不济才在爹爹面前没有表现好，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妈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自己。

　　玉珠疑惑的抬头看了山子一眼“真的？”

　　山子重重点头，并催促她赶快离开，别被爹娘发现了。

　　从这以后，山子端正了学习态度，连林伯煜都惊讶于儿子的转变，不过儿子肯向学了就好，林伯煜老怀甚慰。

　　年少的时光就在这你追我赶的学习中悄悄流去。

　　山子叼着枝草躺在树干上，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漏下几点星碎的光，他今年十五岁了，身量已经逐渐长成，柱子在树下倚着树干而坐，身边放了竹筐，里面是刚割的鲜草。

　　“山子哥，我娘昨天去找王媒婆了，说是要给我说亲”柱子蔫蔫的道。

　　十五岁正是少年慕艾，春心萌动的时候，但是他听他娘说，那姑娘长的不太好，不过干活是把好手，他娘就是图这个才去找媒婆说合。但少年心中想的往往不是这些，他们更注重视觉上的感受。

　　山子一点都不想听这个话题，横竖与他无关，他早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但是看着柱子没精打采的，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只得随意出口道

　　“长大了，自然就要订亲，你想开点吧。”

　　柱子抬头看着山子“可我听说那姑娘长的不是太好，我，我想找个好看的姑娘。”

　　呵，这小子真敢说出口，什么是好看，难道这小村庄还有什么仙女不成，柱子是从哪儿来的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我想找个像玉珠那样的”柱子看着山子鼓起勇气道，其实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玉珠是山子哥的表妹，比他小了6岁，自己实在不应该，但是柱子觉得这周围几个村，再也找不出比玉珠还好看的姑娘了。

　　呵，这小子还真敢说，不过山子自己都没发现，他自己一点都没有别人觊觎自己未婚妻那种恼羞成怒的感觉，而是想的是，居然有人眼瞎的看上许玉珠，玉珠那脾气可没几个人受的了。不过柱子大了玉珠那么多，这心思可要不得。

　　“你这心思可得收收，过日子，长相不重要，脾气合得来就好。”咳咳，这话说的山子自己都听不下去了，长相不重要？长相当然重要，他当初不是还嫌弃玉珠会长成胡娘子那般的，要是玉珠长的丑点，他是不会要她的。

　　柱子觉得被雷到了，山子哥也太能说瞎话了，长相不重要？长相不重要，他怎么当初老是围着村里的一枝花春儿转悠，他怎么不去胡小娘子（胡屠户的女儿，咳咳，就是那个体重超标的）面前献殷勤，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山子哥很要面子的。

　　说起来春儿，他原本还以为山子哥会和春儿好呢，谁知，前阵子他才知道，里长和县上的富户有些关系，把春儿订给了县里的陆大善人的儿子。

　　“山子哥，听我娘说，春儿订给了陆大善人的儿子，你怎么没去提亲呢。”柱子好奇的道

　　听到春儿这名字，山子都觉得有些陌生，自从他认了命，就离村里那些姑娘远远的，没有希望的事，何苦招惹。

　　“我为什么要去提亲，以前都是大家还小，玩闹罢了，她已经定亲了，你也莫要背后议论，免得坏人名声。”山子说到最后带些警告。

　　这年头重视姑娘名节，别因为他们背后一句玩笑话，毁了人家姑娘的姻缘。

　　柱子顿了顿，问道“山子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山子哥和他一年的，生月比他还大，也不知为何林夫人和林大人一点都不着急。

　　“我娘那样的”山子不假思索道。随即又有些怅然，当年玉珠刚来他家时，他娘说要好好调教玉珠，山子后来也信了，结果教出的那性格真是不讨喜，也许当年他娘的话只是哄他的罢了。

　　柱子又默了，林夫人虽然看着瘦瘦小小，说话温温柔柔的，但是连在学堂里板正着脸的林夫子都听她的话，而且他私下听自家娘提过，林夫人一看就不是庄稼人家出来的女儿，怕是以前也是绫罗裹身的，那身气派也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教导的出。

　　莫非山子哥也要娶个大家小姐？倒也不是不可能，山子哥近两年很是用功读书，估摸着也是要考功名的，那戏文里不就常有才子和佳人的戏码。

　　“那山子哥你可要用功读书了”山子不知柱子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不过柱子说的不错，他是要用功读书了。

　　前些天，他爹和他谈过一次，他爹说他已经十五了，不可如过去那般玩闹，要学着承担责任了，又给他讲了他们家为何一个外来的在这张姓占据大半个村子的地方能落下脚，无非就是因为林伯煜虽非官身，但身上有功名在身。

　　他教出的学生遍布周围几个村，且有些人还考了秀才，举人，虽则凤毛麟角，但在这方圆十里也委实是替他扬了名。如此，即便是村里的里正也对他们家颇多照顾，杂役之事从来没有烦扰过他们家。

　　山子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他在爹娘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十五年，却从来不曾想过这其中的缘由。

　　以前他认为读书无用，看他爹，读了几十年书，官也没得做，福也没得享，窝在这小村庄里和一般的农户有什么区别，但是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爹读了几十年的书换来的功名才能护着他们一家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他爹说不要求他做官，但至少应有个功名在身，如此以后，才能继续护着自己的妻儿，这是他们目前的条件所能拥有的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山子回到家，吃过饭就开始温书，再过不久他就要下场考试了，他爹说他文章还差点火候，让他在考前再加把劲，更悲催的是，他爹说他的文章还不如玉珠那丫头针砭时弊，只知道浮于表面，呵，他爹这些年是不是打击他成习惯了，他不如那丫头？他能考个功名回来，那丫头再好，也只能在家里纸上谈兵罢了，他第一次升起了些优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