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罗小扇扑流萤》球球熊

9、第九把扇子

　　罗扇是个乖孩子，又早早地当着家，懂事得早。她初来这边的时候，苹娘就不许她靠近西边房舍。许是当时苹娘说这句话的语气太过严肃认真，或者是当时罗扇对苹娘打心底里都是发怵的，所以苹娘的吩咐她都牢牢记着。比如苹娘让她去认竹子，她一个小小的人儿天一亮就出去，直到要学写字了才回来，是真的全副身心地认真投入。因此，这西边房舍，她就连去认竹子的时候，都是绕开走的。

　　所以，当罗扇跟着苹娘往西边走去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充满了好奇的：咦，今天她就能看到这个从来不能来的西边房舍了吗？好好奇里面有什么啊。这个念头在苹娘推开西边房舍门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苹娘推开门之后，就侧开身子，让罗扇进来。在罗扇踏进来的那一瞬，旁边站着的苹娘开了口：“这里面，除了我们门下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不能进，就连赵婆婆也是不能的。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一定要找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把这些东西珍藏好。就算是毁了，也绝不能让它们落入居心叵测的人之手，尤其是仇家之手，听到了吗？”

　　罗扇只能不住地点头，待得苹娘说完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我们还有仇家吗？”

　　“嗯。这事说来话长，往后再说吧。来，过来吧。”苹娘说话间，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将竹子上半部分的竹枝剔掉了，拉起了那几根竹枝，走到了一个桌前。她先在一张凳子上坐下，又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凳子，“坐吧，现在我们就来学制扇骨。”

　　罗扇依言在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放在桌上，十分乖巧地听着。

　　苹娘起身，从旁边取出了一个木匣子。木匣子是普通黄花梨木做成的，打开来，里面露出了各式各样的工具，就连刀都有各种各样的。苹娘先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刀，然后手起刀落，咔嚓几声就把一根竹子分成了好几截竹筒。苹娘将其中的一截竹筒放到了罗扇的面前：“第一步，就是要把这些竹筒削成竹片。竹片都削成同样大小，长宽都比你想要做的扇骨尺寸稍长一些，然后，厚度的话，这个时候倒是不需要太薄。”说着，她的动作很快，已经削完了一截竹筒。

　　这个事情罗扇会做，毕竟之前劈竹子都是她自己在做的。苹娘递给她的刀正是小刀。她虽然力气不大，但是会用巧劲儿，所以她倒是没遇到什么阻碍就将这竹筒劈成了竹片。

　　苹娘拈起来看了几眼，只是说了句差强人意。师徒两人将今天那几根竹子都劈成了竹片。苹娘从旁边拖出了一个竹筐，将竹片都给放了进去，然后拖着下面有滚轮的竹筐，再次出了门。

　　师徒两个人拖着竹筐去了西边房舍后面。罗扇惊讶地发现这后面居然有一个小厨房。不同于普通的厨房的是，这边的厨房十分空旷，里面没有什么菜蔬肉蛋和什么调料之类的，只有灶，锅，还有柴火之类的。罗扇有些惊讶地环视四周：不是做扇子吗？这还没有到晌午呢，怎么就开始吃饭了呢？

　　“还在看什么，过来。”苹娘走到了一口大锅旁边。负责烧火的赵婆婆揭开了锅盖，里面的一大锅水已经烧滚了。苹娘让罗扇站开一点儿：“你现在这年纪还小，这个活儿你暂时先不要碰，当心把自己烧着烫着。刚才我们砍下来的竹片，现在就要全部放到这个锅里去煮。”

　　罗扇看着那竹片一片片被投进去，顿时青的棕色的竹片在锅里翻滚了起来。苹娘用大木棒搅了一下，看了下火，让赵婆婆抽出了几根木柴，又细看了看火的大小，然后这才点头：“就这么大的火，煮至少一个时辰。来，你跟着我来。”

　　说着，苹娘领着罗扇出了厨房，走了两步，就上了台阶。罗扇这才发现，原来在这个厨房这一面，竟然有一个台阶直达西边房舍的二楼。苹娘带着罗扇拾级而上。那竹子搭成的台阶嘎吱嘎吱的，每一个响动似乎都是岁月拉动二胡的弦发出的声音，听着就有一种沧桑感。而当苹娘打开二楼的门时，罗扇张大了嘴。

　　二楼没有任何的陈设，只有一间空空的屋子。屋子里面，挂着的，堆在地上的，全是竹片。而且这些竹片都是分成一堆一堆的，每一堆都是横竖交错着的，放得十分整齐。

　　“刚才那样煮过的竹片，先放到厨房里面的竹筐中晾晒两日，然后就放到这个二楼上面来。这做扇子，这扇骨和扇面里面的水分是需要去掌握的。不光是它们本身的水分，就连这季节和地域都很重要。比如，在锦县这边，就比苏州那边要干上许多。但是在我们的这个房舍里，又比在锦县里面要湿润一些。这些东西，我们在制作的时候，都要考虑进去。不然啊，这扇骨和扇面要么松松垮垮的不成个样子，要么就紧绷绷的没有什么弹性。这些兴许普通人看不出，可是这行家一看就知道了。”苹娘领着她走到了最左边的竹片，“这边的竹片，是按着我砍下来的时间进行分类的。最左边的这一堆是最早的。你来看看，能不能看出来是多少年的？”

　　罗扇蹲了下来，仔细地凑过去看，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苹娘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这做扇子，不用手怎么行上手！”

　　罗扇伸出了自己的手，拿起了一根，对着光细细地看。她的手轻轻地摸过那个断层，脑袋里面在不断回忆自己这段时日观察竹子的心得，心里有了答案，但是没甚底气：“是，十二年左右的吧？”

　　“十二年就十二年，还什么左右，又什么吧。我们做手艺的人，在做之前，这胸中先就得有沟壑。你首先自己就得对自己有信心，这做出来的扇子才能让你自己满意，这才能谈得上折服众人。”苹娘的手又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确实是十二年的。这晾晒的竹片，你得定时就来翻看。若是有坏掉的霉掉的虫咬的，都弃之不用。最起码，这些竹片要历经八年，都还完好，这才能够挑选来做扇子。往后，你每日就来这边查看一次。钥匙收好了。”

　　罗扇点了点头，郑重地将这个钥匙和自己房间的钥匙放在了一处：“师父，我知道了。”

　　学习的时光过得飞快，春天很快就过去了，炎炎的夏日在这山坳的竹林里似乎也没什么感觉，只是伴着夏夜虫鸣，罗扇听苹娘讲了许多先祖和扇子的趣事儿。秋高气爽的时候气候最是宜人，罗扇每日都泡在竹林和西边房舍之中。而严寒的冬日，罗扇将做活的地点挪到了苹娘的房间里，一边听靠着熏笼的她说着，一边练习着。

　　这样的日子仿佛水一般流淌过去。每一季秦婶过来探望的时候，都发现罗扇长高了一大截。她每次都只能摸摸自己又做短了的衣裳，心里微微苦涩：曾经的那个小团子罗三娘，是真的一步步在蜕变成制扇人罗扇。罗老三，看到越长越好的闺女，你在天上，也能放心许多了吧？

　　三年孝期到的那一日，苹娘并没有提出让她回去的事情。只是在那日清晨，苹娘难得地开了拜师那日的小堂，让罗扇跟着自己进去上香磕头。罗扇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红着一双眼睛，无比虔诚的模样。

　　大约是这孝期里就老是穿素色衣裳，尽管出了孝期，这罗扇还是不怎么喜爱鲜亮颜色，每日里也都穿些竹青等素色衣裳。苹娘倒是说过她几次，罗扇的理由很充分：“我整日里要不是在竹林里就是在那边工房里，不注意就被什么给弄脏了，那些鲜亮颜色还是等出去的时候再穿吧。”

　　苹娘见她如此，想想自己学手艺之时，也都跟她差不多，都是在泥地土里打滚儿。尤其是在削竹片和打磨的时候，一起身，身上全是竹屑。想到这里，苹娘连忙叮嘱她：“每日里只可练半日。这写字看书也不可一直坐着。否则久了，这眼睛和这脖颈受不住。”

　　罗扇倒是答应了，只是转头又是一整个时辰一整个时辰地扑在练习上面。苹娘见状，只能沉着脸让她过来陪自己聊天。只是，还未说两句，罗扇又将话题转到了这制扇上面。一来二去，苹娘就被带跑了。往往聊天结束，苹娘又发现那丫头拖着自己聊了一整场的扇子，又是好笑又是气：“这丫头，怕是要成扇疯子不成？”

　　旁边的赵婆婆抿嘴一笑，手比划了一下，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和当年的小姐您很像。

　　苹娘啐了一口，自己倒是笑了起来：“要不这丫头怎么像我呢。对了，赵婆婆，苏州那边的事儿有些棘手，你恐怕得亲自跑一趟了。”

　　男主要出来了。。。嗯。就下章。。你们还不出来我就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