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攻略》枕眠

20、020

　　因为这点小插曲，林昭差点迟到。

　　冒着凛凛寒风赶到市亭，正遇上吴长君，他微松一口气，同领导招呼：“掾君早啊。”

　　市掾胖胖的圆脸盈满了笑意，“原来是阿昭，近来市内清算进度大有长进，多亏了你呀。”

　　他连忙推让，“不敢，市史与小史也从中出力良多。”

　　吴长君摆了摆手。“勿要谦辞，市史可是夸过你多次了。”

　　这倒是真的，张孟很欣赏林昭，几乎每天都要给他点赞一次。林昭毕竟是高考千军万马中杀出的尖子生，又接受了国内最顶尖学府的教育，综合实力放在现代也是高端人才那一批，丢回两千年前的古代更是不在话下。

　　年纪小，潜力大，又不构成竞争关系，很难让人生出嫉贤妒能的心思。

　　所以张市史很器重他。

　　“这是秋七月的劵契、书简，阿昭你整理一下。”

　　“好。”林昭埋头应了，由于生产力的限制，古代市集贩卖的东西远不如现代社会的种类繁多，主要分为四大类：食物、织物、牲畜、器物，尤以衣食为主。

　　竹简自上往下从右向左的书写方式带给林昭不小的障碍，更苦恼的是，古人行文没有标点符号，为了节省书简又少有空格。这彻底纠正了他一目十行的阅读习惯，不得不逐字逐句的解读。

　　“市史，我有一处不明，按理说五六月收稻，七月粮价应降，为何市上七月粮价不降反增？”林昭看完了粮卷，有点困惑，忍不住问，“我看了七月的历书，颍川境内除定陵水患，其他地方皆无天灾，颍川十七城，定陵一县怕是不能动摇一郡粮价。”

　　张市史也不藏私，很慷慨的为他解惑：“颍川是无灾，但是临郡河内正有大旱，颗粒无收，流民四起，临近郡县皆受其苦，颍川地处中原内腹，少山多水，正是四通八达之地，商人往来便利，哄抬粮价，所以增长。”

　　“那为何入冬之后反而不涨了？”十一月的粮价又高又稳，几乎没有波动。

　　张市史忍不住看了眼四周，见市掾正埋头写字，才压低了声音对林昭说：“有价无市，自然无可再涨。平民百姓谁有这么多钱去买粮？豪族大户家中多有囤积，自然不会高价来买。”

　　林昭恍然，“怪不得现在市上多以物易物。”

　　张孟抚须，“今年四月大旱，许多州郡都有蝗灾，十月东南日有食，后洛阳地动。近些年，灾祸来得太多，搅得人心惶惶，盐粮一涨再涨，钱反为贱。”

　　果然这种时候，盐才是硬通货。

　　很快，林昭亲自体验了通货膨胀的危害。

　　因为——他发工资了。

　　虽然入职不满一月，但是绩效出众，吴长君特意关照，支付了他一旬的工资。林昭这才弄清了自己的待遇，作册月奉三斛，一斛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也就是说林昭一个月有三百升谷。

　　然而，汉代的工资是半谷半钱发放，半斛谷兑了米、麦各半，钱是按照阳翟市令颁布的粟率折算，而阳翟市令的粟率跟现实相差了几乎三倍，也就是说林昭的工资到手先缩水三分之一。

　　五铢钱一天比一天贱，林昭揣了钱，还清往日欠债，准备当一回月光族。

　　雪停停下下的，天气还要冷一阵，他先去订了两双靴，现在穿的麻鞋不仅保暖差，鞋底还薄，雪地走上一个来回就湿透了。

　　鞋袜很少有人卖成品，毕竟尺寸大小不一穿上不合脚，手工订制要等上几天，苏娘给他介绍的女工，林昭很爽快的付了全款，还被戳着额头骂了一回败家。

　　再订两件冬袍，说来惭愧，他现在就这一件可以见人的衣服，还是三老上次送的，不太合身的成衣，秦思帮忙改小了一点，手艺嘛……就那样，凑合凑合穿得了。

　　这样就没多少余钱了，林昭深感杯水车薪，只得打消了继续消费的念头。

　　半斛谷是赵班帮他运回来的。

　　从役使之徒摇身一变掾吏作册，市上颇有些风言风语。林昭也听过几句，他不怎么放在心上，赵班却耿耿于怀，路上没少跟他叨叨商贾的嘴脸。

　　“这群长舌鬼，自己没本事便见不得旁人出息。”

　　林昭有点感动。他来东汉，遇到的总是好人比较多。

　　很快就到冬至了。

　　这是二人穿越后的第一个大节日。

　　冬至日北市罢市一天，掾吏还有节日补贴，分别是猪肉、大米、鞋袜和冬酒。鞋袜按成人尺寸做的，他穿不了，拿到市上和屠户换了点酱料，又请他帮忙把肉剁成了肉馅。再取上前几天订做的冬衣冬靴，满载而归。

　　一到家，秦思正形象全无的趴在床上捶腰。

　　这两天他累坏了，北市下发的大米和小麦是没加工过的，需要进一步处理，舂米、磨面还得去里正家。拉磨借了里正家的牛，舂米请得李平帮忙，秦思不好意思当甩手掌柜，跟着打了下手。

　　这两件事算不得什么工艺，过程也不复杂，但绝对是个力气活。

　　见了林昭，他也懒得动弹，指了指旁边的麻布口袋，有气无力道：“米和面在那，你收一下。”

　　“辛苦辛苦，秦医生，要我帮你按按腰吗？”

　　“别。”秦思冷漠拒绝了他的殷勤，“晚饭你做吧，我躺一会儿。”

　　“好叻！刚好给你露一手。”林昭把东西放下，提起裹好的肉馅进了辟在侧间的小厨房，不一会就听里边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引得秦思又爬了起来，撩了帘子张望：“你干什么呢？”

　　林昭把一根萝卜往天上一抛，然后接住，得意洋洋：“包饺子啊，冬至怎么能不吃饺子？”

　　秦思愣了一下。

　　林昭一边干脆利落的切着萝卜丝，一边继续说，“我的手艺，秦医生你就等着瞧吧。”

　　“好啊。”秦思往门框上一靠。

　　在东汉吃一顿饺子，没那么简单。

　　因为，面粉质量不达标。

　　古代的小麦粉是用脱壳的麦粒直接磨出来的，呈淡黄色，带了很多麸皮，从营养学的角度来看，非常健康，口感却不尽如人意，林昭特意借了李平的细筛，筛了好几遍，揉出来的面团却不够筋道，用来做面饼还好，擀成饺子皮难免一捏就破。他不得不加盐和鸡蛋，忙里忙外好一阵，才弄出了勉强合格的饺子皮。

　　擀皮包馅一通忙碌，最后望着陶板上圆滚滚的一排成品饺子，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太不容易了！

　　赶紧烧热水，下锅，煮熟。

　　一人一碗。

　　林昭囫囵吞下一个，顿时满足的眯起了眼，这久违的滋味……

　　秦思也点点头，“不错。”

　　时人风俗，冬至先行祭祀，后举行家宴，宴后谒贺师长、耆老。二人自是入乡随俗，他们根基颇浅，交际圈也不大，祭祀不提，家宴好说，拜谒师长耆老更简单了。

　　是以，林昭十分放松，冬至日的早上还睡了个懒觉，悠悠闲闲的起床，刚烧上火，就有人来了。
　　方小史一手提了一个藤筐，身后跟着家中妇人，一早到了他的门外。

　　“林先生早。今日冬至，外子特意与妾送上鞋袜与冬酒，敬谢师长。”

　　方家妇恭恭敬敬的执弟子礼，并不因他是孩童有所轻慢。

　　方小史跟着弯腰。

　　林昭见他明显畏于强权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这才想起了前些天被迫收徒的场景。当时两拨人杵在家门口，大眼瞪小眼，人家姿态谦恭，他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这几天埋头书简，满脑子都是数据，差点忘了这回事。

　　他干笑两声：“夫人客气，昭不过一介稚子，哪里真的当得起师长。”

　　“弟子事师，敬同于父。先生如此，可是外子哪里不敬？”方家妇正色道，妇人的容貌本就偏刚强硬朗，端肃了神态，颇有几分令林昭胆寒的初中女教导主任的影子，说到最后一句时，侧眼看向方小史的目光隐有杀气。

　　“我没有！”方小史一个激灵，连忙澄清自己。

　　林昭一脸震惊的听着自己“喜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