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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月光的女儿(2) ...

  •   沈寄将人带了回来,另遣了人去办好了手续,又让家里的阿姨帮忙收拾了房间,自个却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投资案牵在了公司里,分身乏术。

      他早出晚归的,和珈以打个照面,也无非就是早上隔着车窗看见她在晨跑,或者在夜幕里瞧见个还没关灯的房间,连句话都说不上。

      这会儿他改个不得力的下属的企划案改到半夜,望着亮着的灯光时忽然又想到了那个孤零零亮着灯的房间,心下滋味复杂难言,按着酸胀的眉心,烦躁地将手里的笔砸了出去,下楼准备倒杯水喝。

      冰凉的水刚抿了一口,鼻子就闻见了从厨房中传出的香气,沈寄端着水杯边走过去就边冷着声音吩咐,“陈姨,给我煮碗面。”

      被昏黄灯光笼罩着的厨房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脆响,接着一个小脑袋犹豫着从厨房门口探出来,羞愧得都不敢看他,“……是我。”

      毛茸茸的头发被抓成了个丸子头,细碎的散发从各个角落里努力地钻出来,被昏黄的灯光一照,就像是只偷食被抓了个正着的松鼠。

      沈寄举着杯子的手顿了下,缓步过去,刻意放缓了声音,“做什么,这么香?”

      他另起的这个话题很好地缓解了小姑娘的尴尬,珈以耸着的肩肉眼可见地松了下来,快走两步从他肩下溜过,蹿到他的前面,伸手揭开了锅盖,“我写作业写得有些饿了,又怕吵到人,就自己煮了锅面。”

      一锅滚得泛白沫的汤里,只有刚刚发软的面条。

      更多的香味,来自于她放在一侧的,不知用了什么料拌出来的,颜色瞧着就诱人的酱料,还有那一小块翻滚着白雾的卤牛肉。

      沈寄突然就觉得很饿。

      但开口从小姑娘嘴里夺食,又有些……

      他还有些犹豫,珈以已经熟练地踮起脚尖开了柜子,拿了挂面又放了一把进去,又端了口一模一样的碗飞快地拌好了酱料,双手捧到了他面前,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一个人吃饭好可怜的,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那碗比她的脸还大,衬得那张眉目精致的小脸更加惹人怜爱。

      沈寄只觉心口一涩,忍住了手痒,却不自觉连声音都放得更软了,“好。”

      卖萌成功的珈以又朝他扔了个超萌的笑,才低头飞快将卤牛肉切成了薄片,将熟透的面条捞出拌好,才将牛肉铺到了面碗上。

      她端着两碗面走在前头,方才抢了倒掉锅里热水的活的沈寄随手将锅放了回去,瞧见那只快走出昏黄灯光的小松鼠,终于趁着她不注意,伸手狠捏了下她头顶的丸子,拽住她前行的趋势,将她手里的碗夺了过来。

      结果小姑娘快走两步,劈手又将碗夺了回去,换了碗塞给他,一本正经地和他讲道理,“你长得高,吃多的。”

      沈寄低头瞧了眼,果然是自己这碗里的分量更足,忍不住就有些好笑,“不是你还在长高,所以应该多吃些吗?”

      珈以用筷子卷了一团面,嘟起嘴吹了两下,摇头晃脑的,“非也非也,像我这样的小女子,长高的同时还需要兼具美感,可不能瘦成一道闪电。”

      沈寄不懂这个梗,露了几分疑惑,小姑娘就立即解释了一遍,过程中还没忘了吃,红润润的小嘴在灯光下更显几分诱人。

      她真的和舒柔长得很像,就连让他放松的能力都如出一辙。

      沈寄那颗钻石心就忍不住有些发软,夹了自己碗里的几片牛肉递过去,“十八岁之后你有得是时间变美,现在还是先把自己养好了再说。”

      珈以已经吃完了面,看着那几片多出来的牛肉有点犹豫,微皱了眉头吞了下去,转头就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最近吃得淡了,这个牛肉有点太咸了。”

      说话途中她还哈了好几口气,又喝了水,看着是真的被咸到了。

      沈寄抿着嘴里恰好的味道,目光落在了她仍显苍白的脸上,那小脸上的肉,甚至比他之前掐过时还少,“晚上写作业别写那么晚,学习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珈以圆溜溜的眼睛看了过来,还是犹豫了下,才点头答应了。

      之后两人沉默无言到沈寄吃完食不知味的最后几口,珈以收拾完厨房转身要上楼,才以一句“晚安”为这场夜晚的偶遇画上了句号。

      沈寄回了书房,一手遮脸静坐了许久,最后一拳砸在了桌上。

      他不是感觉不出来,珈以的乖巧懂事是因为什么。

      但偏偏,她最需要的安全感,是他最难以给予的。因为连他自己仅有的那么一点,都是多年前,从她的亲生母亲那里偷来的。

      沈寄心情阴郁了一天,换得整个公司的人都战战兢兢,以更高的效率完成了工作,送了更多的文件上来让他签字,然后赶在下班时间的前一秒,助理挂着笑暗示他今天的工作完成效率极高,可以按时下班了。

      瞧着尚算得力的助手脸上被他吓出来的温和微笑,沈寄用食指摩挲了下指腹下触感光滑的合约,起身穿了外套,打发了司机,自个独自开车回家。

      许是没料到他今日会及时回来,等他停好了车从电梯出来,背对着他坐在客厅里,拿着话筒在唱歌的两人仍未有反应。

      沈寄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握着车钥匙,看着沙发上那个一脸喜气洋洋的小姑娘,眼中的阴骛一层叠着一层在加深。

      呵,这就是所谓的母女情深?

      四个月不到,连他都还没彻底回过神来,亲生女儿就能在这里载歌载舞?

      心里的凉意传递到四肢,沈寄懒得叫人,转身就上楼进了书房,扬手将外套往地上一砸,走到书桌前,一把就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沉重的书桌被他怒火之下加大的力道带得一晃,“吧嗒”一声,掉出来个本子。

      沈寄转过去的视线因为看见熟悉的字迹而停顿。

      宝贝,你心中的恶魔,是在帮助你成为勇士。
      ——舒柔。

      他俯下身,将本子捡了起来,手指抚过那一行字,缓缓翻开。

      本子很厚,足够记录一个小姑娘磕磕巴巴的成长。

      看她稚嫩又努力的字迹逐渐变得流畅,看她从找到玩伴的喜悦到与人争吵的愤怒,看她为朋友出头,看她被老师批评或鼓励,看她骤然得知母亲重病的茫然痛苦,到反过来让母亲安心的坚强与独立……似乎从字迹间,就可以看见一个慢慢长大的小姑娘,从任性到懂事,从柔弱到坚韧。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小宝贝了,于是在努力学着长大。

      最后,看到这写满小姑娘最隐秘的情绪的本子里,出现了他。

      他的房子,被小姑娘称为了“新家”,被形容得好似一个无忧无虑的天堂,只除了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的——虽然新家里还有人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妈妈,我会处理好的。

      沈寄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回忆起方才看见的那一幕。

      小姑娘虽然看着开心,可其实频频偏头,去注意另一个人的脸色,努力让自己笑得更加开心。

      还有昨晚她的举动,每晚她房间里点着的灯……

      这是他的地盘,那是他慎重考虑了那么久,才决定去收纳在羽翼下,连他自己都小心翼翼不知如何对待为好的小姑娘,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去讨好一个阿姨,处心积虑地去迎合,甚至不得不屡次委屈自己。

      沈寄抬脚,怒火和后悔让他恨不得一脚踹翻了沉重的实木桌。

      但是他看着手里的本子,又忍住了动作,展开背面粘性有些弱了的胶带,趴到桌底下估摸着位置,一丝不苟地将本子给粘回了桌子底下。

      从桌下钻出来,他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丫头,聪明得厉害,知道他的书房即使不锁门也没人敢随意进来,知道他自己不会闲极无聊钻到桌子底下寻宝,居然想出了法子,将这种东西藏在了这里。

      若不是他连着两天心气不顺拿桌子撒气,震得本子自个掉了下来,怕是还注意不到这个。

      可这也说明了,那个划分给她的房间,给她的安全感有多少。

      沈寄略一思索,掐着时间下了楼,正巧看见珈以端了盘菜放到桌上,闻声抬头,惊讶地瞪大了眼,小嘴半张着,又不可置信地眨了几下。

      她这幅小模样实在是可人,沈寄正要提醒她别流了口水,就见厨房里又绕出一个人,嘴里正在念叨,“沈总不回来,咱俩吃多了也浪费,尝个鲜,就已经是你之前过不得的好日子了吧?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陈姨顺着珈以的目光转头,被站在楼梯上的沈寄吓得几乎都拿不住筷子,脸上还有几分趾高气昂的神情僵住了不说,连舌头都磕巴了,“沈……沈总,您何时回来的?”

      “你带着我的小加法唱歌的时候。”

      沈寄下了楼,抽过珈以手里的筷子尝了口那桌上摆着的两道菜,抽出一张纸吐了,才抬头朝着陈姨冷笑了下,“我让你这么照顾人的?”

      从他说话开始,陈姨就不敢再动上半分,这会儿听见这声饱含不满的质问,更是吓得连手里的筷子都握不住,“不是,沈总,是珈以说想吃这些的,我只是按她的喜好安排菜色……”

      沈寄看了眼站在一侧的珈以。

      小姑娘似乎从他的举动中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还有些不确定,只眨了眨眼看他,等着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聪慧得让他骄傲,却谨慎得让他心疼。

      “她喜欢吃什么,我比你清楚。”沈寄扔了手里的筷子,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直接就对那边吩咐,“你推荐来的家政我不用了,自己过来收拾好,别吞了我的东西,还拿我当傻子耍。”

      那边的人一怔,反应过来,立即迭声应下。

      不到两个小时,来人就带走了陈姨,也清算好了这几年陈姨克扣走的各种东西,折了现赔还给了沈寄。

      等人都散了干净,珈以才拖了个凳子,坐在了沈寄的对面,“原来你给我留了这么多的生活费,还每天给我这么多的伙食费。”

      刚才算的时候,她是真的吓了一跳。

      沈寄从方才算账开始就用食指在桌上写着什么,这会儿听着觉得她这话音有些不对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看见小姑娘愁眉苦脸的,抬起苦巴巴的小脸和他商量,“你可不可以减少一些?”

      她整张小脸都要皱到了一起,“欠这么多钱,我以后还不了啊。”

      沈寄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伸手过去就在她那张包子脸上又多了一个褶,“你帮我赶走了个祸害精,省下来的钱,足够养三个你了。”

      珈以“唔”了一声,抬眼看他,“陈姨……她说你对她很好,还帮她儿子找了工作,是你很倚重的人,所以……”

      小姑娘显然是没怎么当过背后告黑状的人,一句话说得磕巴不说,连神情都透出几分羞愧和犹豫。

      沈寄“喔”了一声,点头,“原来她还欠我个人情没还啊。”

      这话里听着就很有几分腥风血雨的味道,小姑娘缩了一缩,似乎想和他确认什么,又有些不敢,鼓了几次勇气,才拧巴这小手开口,“所以,以后我们家里,暂时不会有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对不对?”

      像只猫在试探着新环境。

      “怎么没有?”沈寄故意逗她,“我眼前这不就有一个?”

      小姑娘的脸“刷”就红了。

      “小加法,”沈寄长出一口气,开诚布公地和她谈,“说实话,在收养你之前,我很犹豫,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相处,我觉得我没这个能力承担照顾你,教育你的责任。这些烦恼我解不开,所以在把你带回来以后,我没想好该怎么照顾你,只能暂时拖着。没想到却让你受了委屈,这是我的失职。但我和你保证,在我心里,从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家人,我护着你,就不会允许你被人欺负了还忍气吞声。”

      他还没换下那身在公司的西装,这会儿正儿八经地端起气势来,看着的确是十分的真诚可靠,珈以不自觉就被他吸引了视线,诚恳地望着他。

      又是那种让他手抖的目光。

      沈寄他……突然就微妙地理解了某个奶爹的千般愁绪。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因小姑娘的眼神而在他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所以,”他看着小姑娘,让自己更加沉稳可靠,“你以后受了任何委屈,都可以找我帮你出头。”

      他说,“我很乐意做这些事。”

      珈以眼睛一眨,弯着嘴角却滚下一串眼泪来,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沈寄松了一口气,像是在商场上打赢了一场胜战,精神整个松懈下来之后,他才感觉到了腹中饥饿,看了眼桌上早就冰凉的简陋饭菜,嫌恶地别开了视线,看向珈以,“小加法,既然这样,那以后家里的家务?”

      珈以眨巴了下眼,很认真地回答他,“我只会做面。”

      小姑娘破涕为笑,只是那还发红的眼镜里藏着三分狡黠,“而且你刚才说了,我是你的家人,不用受委屈的,以前我妈妈就从来没有让我下过厨。”

      沈寄目瞪口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啧”了一声。

      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填了。

      坐在对面的珈以笑得一脸单纯无害——能当家人自然是不够的,她短期的目标,可是要当小宝贝,上天入地也只能由着还负责接送善后的那种。

  • 作者有话要说:  沈寄(稳重脸):我是个有小姑娘的人了,我要稳重,我不能方。
    珈以(给一个萌萌的微笑):你加油保持住。
    来,吃瓜群众拿好瓜,抓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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