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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下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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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述对于宋山尽挑走了一个粉色皮圈的事表示极度不理解。
“这什么?少男心?”他拿过那个缀有两颗粉绒绒毛球的皮圈,宋山尽一把抢过,放进口袋里,打开他的手。
“你最近怎么了?”他诧异,盯着宋山尽,“脾气大成这样?”
“你才奇怪吧,平时话那么少。”宋山尽向前加快了脚步,姜述跟在后面看他的背影,发觉他比平时烦躁多了。
很蹊跷。
姜述开始回想关于宋山尽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理过,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宋山尽就是宋山尽,目中无人,冷漠厌倦,骄傲别扭。
除了……
灰墙,黑裙,绿色爬山虎。
这个画面陡然跳跃而入,闯进脑海,姜述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对,那个时候,他在看她,他一定在看她,而那时的宋山尽,是难能一见的柔软,所以姜述才会忍不住从班级跑出来去看看他在看什么。
可是没记错的话,那个姑娘应该是短发?
…
指纹按在电梯扫描仪器上,绿色的阿拉伯数字逐个缩小,随着“叮”的一身,电梯着陆,银亮的门缓缓向两边退去。
宋山尽抬步走进,懒散地倚上电梯内铁锈扶手,随后在12上轻轻点按了一下。
原本垂在地面的目光突然抬起,落在身侧的全身镜上。
脑中浮现出了那个短发少女对着电梯忘我的比心的情景,那忘我境界高到连电梯按钮都不按,还一本正经说坏了。
他竟然……无意中在笑。
宋山尽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有多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了?
真心的,全心全意的。
将手放进口袋里,指尖触到了柔软的毛絮。他低头,将东西拿了出来。两颗粉色的毛绒小球温柔地窝在他的手心,仿佛正在做一个极其甜美的梦。
他比姜述更困惑,自己为什么会挑这条皮筋。
可同时,他又仿佛十分清楚。
电梯到达了十二楼,宋山尽走到自家门口,看到地上多出的一双女人的高跟鞋,皱了皱眉。
那是一双极高极细的鞋,头很尖,这种款式不是她母亲的喜好,也不太像上次来的那个女人的风格。
宋山尽在门口按下指纹,又刷了卡,一开大门,就对上站在门口的一双描了眼线的妖娆桃花眼。
又是不重样的香水味。
“诶呀,你是宋先生的儿子吧?可真帅气呢。”
声音倒是莫名相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媚,娇滴滴仿佛能够出水。
宋山尽眉头拢紧,偏过身,从那个女人身边的空隙里走过,似是连碰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都极度嫌弃。
女人站在他身后的光影里,看不清神色,面貌。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宋山尽刚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只听书房那里传来一阵严肃却也响亮的声音:“宋山尽!你有没有一点教养和礼貌?”
他眼里轻蔑:“教养?那是对同样有的人的,不是你,也不是她。”
说着,“啪”一声带上了房门。
约十分钟左右,他出来倒了一杯水,路过沙发上紧依的二人,目视前方道:“我建议你快点把她送走。”
宋先生额头青筋毕现,手捏成拳放在膝头,可瞟一眼墙上挂钟时间,也确实不早了。
女人明显对他依依不舍,可宋父一向是个花丛中流连的人,三番几句一劝,终是哄得那女人独自下了楼。
果不其然,距离那女人下楼后不久,宋母就打开了大门。她脱下自己的圆头高跟鞋,突然怔在原地发愣了一会,似是在辨别空气里的气味,几分钟后,传来了她一句尖酸刻薄的评论:“这眼光,与日俱减。”
末了,她突然又问:“我的手环呢?”
宋父懒洋洋地横在沙发里燃起一支烟:“什么手环?”
“就是手环啊,我放在门口的。”她在门边的柜子上摸索了一会,突然大叫道:“你就不能带几个有点素质和良心的小婊子回来?你是有多瞎眼?”
烟灰掉落到地上,宋父勒圆了眼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那张臭嘴能不能管好了?你有脸说我?你就看看你今天这样,指不准你包养的小白脸明天就攀上哪家的富婆了!”
“你!”女人一张脸气到扭曲,她光着脚“噔噔”走道宋父边口,甩手就要给他一耳光,被他给拦下。
“嘘!你小点声!”他嘘她,宋母还在挣扎,突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个宋山尽,咽下了已然蹦到喉咙眼的尖叫,僵直的手臂也软了,垂到了身侧。
宋母去敲宋山尽的房门,半天没人应,于是开了门把手推门向里张望,只见空无一人。
回头时,宋山尽端着水杯站在她身侧,宋母挽起头发做出一派端庄的笑资,他置之不理,无论是眼神,还是整张面孔,都淡然到了极致。
场面瞬时冷了下来。
她拦住准备入房的儿子:“山尽,妈难得回来,今晚出去聚一聚可好?”
宋山尽微微眯起了眼:“聚一聚?又是和哪个叔叔?难不成,还能是我爸?”
他话里嘲讽的意思十分明显,沙发上的父亲和门口的母亲脸色都难堪了许多。
宋母犹犹豫豫了一会,又道:“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宋山尽拿开母亲的手,在关门前留下了冷冰冰的几个字:“管好你自己足够。”
他总是很希望这扇门可以隔绝所有。
就留他一个人吧,
比起拥有一个表面完整实际碎的惨不忍睹的东西,他宁愿自己一无所有。
他无论是向前看,还是向后回顾,一无所有。
窗户上粘起了细密的雨丝,雨丝刮花了薄薄一层的夜色。窗台下白炽灯光芒泛冷,晕在两颗粉色毛绒头的身上,细风拂过他们的碎毛,惹得他们像是打了个冷颤。
宋山尽坐在床边,看到那两颗可怜巴巴的小东西,抬手将他们拿过来,又团在手心,他们挤在一起,像在互相取暖。
竟莫名发觉几分可爱。
他将他们轻轻放在床头,思考良久。
门因为没有关好,肥胖如球的波斯猫在门口叨叨挠挠,就推开了。它嗖嗖地钻进来,轻手轻脚,熟门熟路爬上宋山尽的床,来到他身边左右磨蹭,发出极其满意的呼噜声。
宋山尽揉了揉它的脑袋,它的呼噜声便更响了。
“六一。”他低声唤起,同时,他又想到了那个像小精灵一般的少女。
一刹那,他意识到自己带走那有两颗小球的粉色皮圈的理由,
就像他总是不得不为她回头。
他只是在看到那两颗毛绒绒的小家伙在风中瑟瑟发抖时,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她仰起脸冲他笑的样子。
能有什么理由。
她就是理由。
…
结果那个粉色皮圈放在那里都已经三四天了都没人来拿,到底是谁的,也无从得知。
白林绵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收东西。
今天苏棠请假了,说是身体不适,大概是真的,因为昨晚她就给她发消息喊着身体不舒服。
白林绵东西多,收拾完班级里的人也都走光了。她看着桌面差不多已经干净整齐,便提起包就打算走人,突然凭空传来一阵巨响,白蓝光芒的闪电划破了鸦青色的天空。
雨,势如破竹,争先恐后的从天上跳下来。
白林绵拎着包站在走廊尽头,望着一去不复返的雨势,傻眼了。
似乎今早她母亲才嘱咐过,让带把伞,可能会下雨。这下好了,她家里也没有其他人,更别提送伞了。
她徘徊在长廊尽头,望着隔世雨帘,百无聊赖,一屁股坐到了长廊边的大理石上,撑着脸望着外边鸦青色的长空,冰凉的雨丝时不时点落到她的面颊上。
等半小时,如果半个小时雨势还不减小的话,她就考虑冒雨回家了。
尽管雨声沙沙,但白林绵还是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走廊远处,一步一步,沉稳而有节奏,鞋跟踏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击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穿透了沉重的雨帘,来到她的耳边。
她收回眺望远处银灰色地平线的视线,向声源处看去,那人提着黑色的书包,着一件白色的单衣,清清冷冷地站在走廊的尽头,一双眼漆黑也清澈。
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过眼珠,正和她对上。
微冷的雨在他眼中缠缠绵绵,在他那双漆黑也深沉的眼里,逐渐流失了温度。
她被他那样的目光抓住,收紧,一瞬间,仿佛周围所有景色都失去了颜色,渐渐淡去,向后退却,唯独他,仿佛定格在时光的某个点里,永不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