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怜之（霹雳布袋戏）》兮遥

13、为他而来（1）

　　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

　　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

　　——苏轼《东坡》

　　——

　　琉璃仙境的清晨，总是静谧而仙气渺渺的。今日却格外不同。

　　盖因打坐了一夜的素续缘与叶小钗终于睁开了眼睛。

　　素心莲未醒，众人便都聚集在打坐的二人周围，见他们悠悠醒转，皆是松了口气。

　　素还真忙问：“你们现在感觉如何？”

　　叶小钗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双手一翻，刀剑在握。素还真凝神看去，惊见锐利锋芒中隐隐萦绕着一缕缕细如发丝的黑气。

　　月鸣蝉“唰”地展开折扇，轻笑一声：“诶呀，真是好运气，竟然就此领悟了一丝死之源力。别看这死力微弱，须知战场上瞬息万变，任何细小的变数都可能会扭转战局。叶小钗，你对战经验自是丰富，相信必能好好发挥这死力的威势，对么？”

　　叶小钗闻听此言，显然十分喜悦，他看向素还真：“啊！”

　　素还真猛地咳了一声，没有接话，只是对叶小钗点点头。

　　所幸在场众人中，别清风与月鸣蝉未曾刻意动用冥灵族以心观心的能力，便只有素还真知道叶小钗说了什么。是以其余人虽好奇，也未曾特地出声询问。

　　倒是玉生烟略带兴奋地说道：“既然叶小钗领悟了死之源力，那素续缘，该是获得了生之源力了？”

　　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看向素续缘。后者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到底是父子，素还真察觉出素续缘并未有多欣喜，心中记住此事，便又开口道：“如此，该是去观视莲儿的状况了。”

　　“不错。”月鸣蝉十分满意，“你们先去，我要接个人来。”

　　别清风摇摇头：“你留下，我去。”

　　耿直的玉生烟：“可是族长，琉璃仙境是素还真的地盘，要带人来不需要问问他的意见么？”

　　素还真只好接话：“咳，请问是哪位……”

　　别清风道：“我徒弟。”

　　月鸣蝉补充：“就是莲儿的师兄。”

　　素还真：“……无妨。”

　　此时剑非道忽然问道：“为何昨日二位前辈初至琉璃仙境，却未触动翠环山阵法？”

　　“这嘛……”月鸣蝉想要卖个关子。

　　别清风：“经冥灵蜂巢可直抵琉璃仙境。”

　　月鸣蝉：“呃……冥灵蜂巢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哈哈，那个，我们去看莲儿吧，具体事宜待莲儿醒来再说。风，你快去将生儿接来。”

　　尴尬的对话终于结束，月鸣蝉转身时给玉生烟和别清风分别飞了一记眼刀。

　　唉，举族耿直我独醒啊……

　　待众人进了素心莲房中，素还真轻轻将床帐撩起，忽而轻笑一声：“莲儿，既已醒了，便不要再躲在被子里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床上鼓鼓的一团蠕动了几下，一张通红的小脸露了出来。素心莲装睡被揭穿，脸上的红晕一半是闷得，一半是羞得。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正要说话，却猛然间发现了月鸣蝉与玉生烟二人，水润润的大眼睛瞪得杏仁般圆，小嘴儿动了几下，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月鸣蝉原本风流的气质此刻微微收敛，双眼微眯，唇边的笑容变得温润而优雅。玉生烟在一旁略显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月族长为何像变了个人一样。

　　其实月鸣蝉只是想给素心莲留下一个更好的第一印象，争取把她带回冥灵之境。没错，就算他心中知晓素心莲不可能离开素还真，也还是想再努力一下的。

　　月鸣蝉知道素还真的话对于素心莲来说更有分量，于是用眼神示意素还真介绍一下自己。

　　素还真何等聪慧，自是明白了月鸣蝉的暗示。他牵起素心莲白嫩柔软的小手，素心莲便借力跳下床来，抱住素还真的小腿，好奇地看着两个未曾谋面却无比熟悉的陌生人。

　　“莲儿，你可还记得，吾曾说过你是冥灵之体？”素还真低头问道。

　　素心莲点点头。

　　“拥有冥灵之体者便是冥灵族人，他们也是冥灵族人。”素还真看向月鸣蝉，“而这位，便是冥灵族二位族长之一。”

　　月鸣蝉笑得越发温润有礼：“在下浪荡君子月鸣蝉。”

　　玉生烟也躬身施礼：“吾名玉生烟。”

　　素心莲扬起小脸儿：“可是蓝田日暖玉生烟？”

　　玉生烟抿唇一笑：“正是。”

　　被忽视的月鸣蝉有些愤慨，强行插话道：“另一位族长，生死一念别清风已经赶来，现就在院中，一切事宜，院中讨论吧。”

　　素还真看了月鸣蝉一眼，心道冥灵族“心眼”之能所言非虚。

　　于是众人便又来到院中，果见别清风长身玉立，携一名五六岁左右的男童，已在院中等候。

　　素心莲看了眼别清风，又看了眼那比自己大了一些的男童，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们是父子么？”

　　别清风皱眉：“不是。”

　　素心莲有些被吓到，原本她就抱着素还真的小腿不肯放开，现在被别清风“凶神恶煞”的表情一惊，手忙脚乱地往素还真身上爬。

　　素还真也发现，素心莲这次醒来后，性格不似往日活泼机灵，反而呆呆蔫蔫的，对自己更加依赖。实在是被自己那一身血的模样吓到了吧。他俯下身把素心莲抱起来，心中一时也没什么对策，只好捏捏她的小脸儿，笑着逗她：“别怕，我们家莲儿这么可爱，不会有人忍心伤害你的。来，你看他，昨日就是他救了你的，不记得了么？”

　　素心莲在被抱起的时候就把脸埋在了素还真颈窝儿，听了他的话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只眼睛，闷闷地“嗯”了一声。

　　月鸣蝉在素还真身后瞪了别清风一眼，后者此时也醒悟到自己这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怕是把小孩儿给吓到了，原地琢磨了一下，又上前几步，想把素心莲从素还真怀里抱过来。不是说小孩子最喜欢被大人抱着的吗？

　　哪知素心莲见他动作，误以为他要把自己和素素分开，两只小手立即环住素还真的脖颈，一副死也不撒手的样子，急得眼圈都红了，一个劲儿地催促着：“素素，素素，咱们回去吧，我不想见到可怕的叔叔，莲儿怕，莲儿不要跟素素分开……”

　　素还真心头一酸，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轻声哄着：“不怕，这是冥灵族族长啊，你看，他们都是你的族人，是你的同胞，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强行把你带走，莲儿乖，莲儿不怕。”

　　月鸣蝉见别清风再次干了蠢事，怕他会越急越乱，连忙出声道：“谈正事吧。莲儿是我冥灵族人，自当受我冥灵族的保护。按照冥灵族规，她本该随我们回到冥灵之境，从此不再涉足红尘。但是因其身上背负着特殊的天命，需得留在你素还真身侧，我等便也不强求。”

　　素心莲听闻自己不会被带走，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关于冥灵族的信息，以及冥灵之体如何运用，莲儿必须学习。我与风有意收她为徒，传她功法，诸位可有异议？”

　　素还真看向素心莲：“莲儿，你自己的意思是？”

　　素心莲此时也缓过劲儿来了，便小声说道：“莲儿见过二位师尊。”

　　月鸣蝉抚掌而笑：“好好好，来，这是冥灵毒蜂所酿制的蜂王浆，你带着它，便可经由冥灵蜂巢通往冥灵之境。具体的使用办法，烟儿会教给你。此后，她会留在琉璃仙境，将冥灵族所有知识传授与你。”

　　玉生烟昨晚便知自己的任务，此时也并不惊讶，便对着素心莲柔和地笑笑。

　　素心莲继续小声道：“谢谢烟儿姐姐。”

　　一旁沉默许久的别清风忽然抬起手，在煜有生背后轻轻拍了一下。

　　煜有生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率先开口：“我叫煜有生。”

　　月鸣蝉招手叫他过来：“来，生儿，叫师妹。”

　　煜有生便走过去，抬头看着素还真怀里的小姑娘：“师妹。”

　　素心莲倒是不怕这个同样板着脸的男孩，大概是因为他在冥灵族被照顾的很好，此时脸色红润，便是毫无表情，也透着一股遮不住的孩子气。

　　煜有生此时想的却是别清风带他来时说的话。

　　‘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她是你将用尽一生去保护的人。’

　　她是我将用尽一生去保护的人。

　　煜有生正想着，忽然听见娇软的童音响起，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兄。

　　她是我将用尽一生去保护的人。

　　煜有生想，我愿意。

　　——

　　是夜。

　　“生儿，我们该走了。”月鸣蝉唤道。

　　煜有生正坐在素心莲身边看着她，而素心莲一直盯着月鸣蝉身边的素还真。

　　“来了。”煜有生站起来，回头对素心莲说：“我走了。”

　　素心莲这才看向他：“师兄再见，以后再来玩儿。”

　　煜有生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嗯。”

　　然后他便走到月鸣蝉身边，不曾回头。

　　月鸣蝉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素还真。

　　素还真一惊：“这不是……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他已经从玉生烟处知晓了冥灵蜂王浆的作用，拥有此物，许多地方瞬息可达，若能把握好时机，凭借此物说是可逆天都不为过。

　　“收着吧，”月鸣蝉有些无奈，“你若不收，回头莲儿手上那瓶便到你这里了。”

　　素还真哑然，只得道谢收下。

　　待别清风三人离开，素心莲也睡了，素还真才得以脱身。他行至素续缘房门前，见门内还有灯火，便轻轻扣了扣门：“续缘，还没睡么？”

　　素续缘几乎是立刻便开了门：“爹亲。”他犹豫了一下，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侧身将素还真让进房内，才问道：“莲儿睡了？”

　　“睡了。”素还真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爹亲莫要用这冷茶，我这就去烧水再添一壶。”素续缘几乎是强行从，素还真手中抢下茶杯，又笑着说：“我想也是，莲儿那么依赖爹亲，若是没睡，定不会放父亲离开的。”

　　素还真拦下他要去烧水的动作：“不必忙了，来，坐下陪爹亲说说话。”

　　素续缘便乖巧地坐下来：“爹亲想要说什么？请放心，莲儿方经大变，受了惊吓，才多大的孩子，粘人些是正常的。相信过些时日，莲儿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吾非是担心这个。”素还真握住素续缘的手：“爹亲是担心你。”

　　素续缘一愣：“担心我？可是孩儿刚得了个大机缘，身上暗伤旧疾尽数痊愈，甚至比往日还要好上几分，再调养些时日，便能跟着爹亲学习高深的武学，是有何处教爹亲担心了？”

　　素还真看着儿子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可是觉得，新得的生之源力，因莲儿的存在变得毫无作用？”

　　素续缘神色有些慌乱：“不是的爹亲，孩儿，孩儿只是……”他微微低头，“孩儿只是觉得，就算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也还是帮不上爹亲。莲儿总归是冥灵之体，我这能力还是靠她得来的，总是比不上莲儿，能帮着爹亲做更多。”

　　素还真心道果真如此，无奈一笑：“傻续缘啊。”

　　他知道此时若说些什么“爹亲只要你平安，不需要你帮忙”之类的话，不仅无法安慰续缘，甚至还会起反效果，于是换了一种思路：“谁说吾儿帮不到爹亲的？你想，莲儿能力虽强，也只是孤身一人，冥灵族人受族规限制又不能随意出手。你却不同，你不是冥灵族人，不受限制，可以做到很多莲儿无法去做的事情，这些事里，说不定就有一两件，能帮爹亲的大忙呢？”

　　素续缘越听眼睛越亮。他也不是不懂，往日里的聪慧更是被赞叹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一时被自己的情绪困住了，这才走不出来。此时素还真略一点拨，他便想到许多，心情也明朗起来。他眯眼笑着，语气甚是愉悦：“多谢爹亲开导，孩儿想通了。”

　　素还真提了一整天的心这才放下，伸手摸了摸素续缘的头。

　　素续缘脸上微有红晕，却也没有躲开，只是在素还真收回手之后，催促他回房休息。

　　素还真被儿子赶出门，抬头看了眼月色，心中感概道：真是美好的夜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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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更新，希望大家不要打我。果然啊，不要相信一个懒癌患者关于更新所做下的任何承诺，溜了溜了。嗯，又捉了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