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记》雪夜抚弦人

6、鲤鱼穿莲

　　刺绣记之鲤鱼穿莲
　　她是楼凌国蜀中绣城四大绣坊顾绣坊坊主之女顾织。
　　她从小喜欢绣莲。她可以几日几夜甚至一年两年，只绣一朵莲，绣不好，便一直绣。直到绣得栩栩如生，能引蜻蜓立上头，能引鱼儿莲间游。
　　那年，她刚及笄，绣得一幅鲤鱼穿莲图，那鱼儿与莲出神入化，绝妙至极。她那幅绣图与真莲真鱼儿放在一起，衬得那真莲真鱼黯然失色。蜻蜓蟾蜍鱼儿皆往绣图中来，不往真景中去。
　　那图似真似幻，仿佛另一个世界，跨入，便时空转换。
　　当夜，她便以梦入了自己绣的绣图。
　　梦中，她化身绣图中的鱼儿。
　　她的身边有她最爱的莲花相伴，她每日在莲间绕来绕去，自由嬉戏。
　　莲上似有天地灵气，她每日在莲边玩耍，都会吸收一些。
　　初始，那朵莲花一直沉默。她以为它不可能像她一般，身为莲花，还有灵识。谁知，那朵莲花也有灵识。
　　有一日，他突然开口，不让她吸他的灵气。
　　她听了他的话，不好意思，那几日便没再吸收他的灵气。
　　她未吸收灵气后，身体越来越虚弱。
　　他看她可怜，又重新让她吸他的灵气。不过，他提了条件。她若想吸他的灵气，得每日听他差遣。
　　她很疑惑她作为一条鱼，他作为一朵莲，他能如何差遣她？
　　后来晓得了！
　　她每日要给他清洁身体，要为他捉虫按摩挠痒，跳舞吐泡表演……
　　一梦百年过。
　　百年后，他由一朵莲花修成人形，化作一位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公子。
　　他化作人形，她还未化。她以为他应该没什么可差遣她了。
　　谁知，他化人形后，依旧差遣她做这做那。
　　有了人身，他还是喜欢在池里泡澡。他在池里时，她还得给他清洁按摩挠痒……他还爱躺在池水边，看她跳跃表演，常让她练习鲤鱼跳龙门的绝技。
　　他没事就爱摸摸她的鱼身，逗逗她，美其名曰给她渡灵气。
　　又百年后，她亦化作人形，变身一位娇俏可爱的少女。
　　她化作人形，他可差遣她做的事情更多。
　　和以前一样为他清洁按摩，跳舞表演……
　　她每日早晚要为他梳头散头，他每日也要给她梳头练手，他的梳头技艺不好，常把她的头梳得乱七八糟。
　　他要吃人间食物，她还要试着给他做人间食物，幸亏她原本灵魂是人类，会做吃食。
　　他还要教她读书、识字、写字、弹琴、下棋、画画、修行……
　　她很想跟他说，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无需他教。不过怕他疑心问来问去，到时候为了有人可奴役，施法术把她留在绣图中，不让她回去怎么办？
　　于是，她便未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他很喜欢调戏她，渡灵气时，总是引诱她，说以唇对唇渡灵气，方便快速，所渡灵气还最纯最多。
　　他以为她是一条不解世事的傻鱼儿，什么都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她坚决不受引诱！
　　只是，她虽不承认，但心里其实已默默对他产生了感情。之所以不承认对他生情，不和他产生瓜葛，不过因为，她觉得自己总有一日会离开回到现实之中。她和他终归不可能。
　　她一直克制对他之情，却在他因护她，被一条火蛇精所咬，中了火毒后，再也控制不住对他的感情。
　　他中了火毒，化为原身。她在一旁默默守护悉心照顾，待他以池水相养，排出火毒，恢复人身。
　　他恢复人身后，对她说的第一句是：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鱼儿，你得以身相许于我！”
　　“怎么以身相许？”她装傻！
　　“嫁给我，和我成亲！”
　　“我想想……”
　　“鱼儿，你若嫁我，和我成亲，以后，我所有的灵气都是你的！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好吧！”
　　她还是答应了和他成亲。
　　他们在池底盖了座水晶新房成了亲。
　　成亲后不久，她便怀了身孕。
　　有身孕后，她有点担心她的孩子出生问题。不晓得他和她的孩子出生后是一朵莲花呢，还是一条鱼儿呢？或者莲花头鱼儿身？鱼儿头莲花身？
　　她的莲花夫君却一点儿不担心，他说不管孩子是什么，他都喜欢！况且若孩子真是什么莲花头鱼儿身，鱼儿头莲花身，那得多可爱有趣好玩！也是非常美滴！
　　他说完后，立刻被她踹出了房门！
　　孩子出生后，她一点儿不担心了。孩子是人形，没有稀奇古怪，很正常！
　　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在她以为会永远留在绣图之梦中，她却突然醒来回到现实。
　　她想离开绣图梦境时，不能离开！
　　她不想离开绣图梦境时，却被迫离开！
　　人生如何，不由自己！
　　她想了很多办法回去梦境，却怎么也回不去。
　　她在鲤鱼穿莲的绣图中绣一个自己，回不去！
　　她重新绣鲤鱼穿莲，回不去！
　　她日日抚着绣图中的那朵莲花，想念他和孩子，却无论如何都再入不了梦！
　　她记起他对她说过，以灵魂为针线，以燃烧灵魂为代价，可转换时空，绣出相思之人。
　　她终是选择了转换时空，将他和孩子从绣图之中转换至现实之中，见他们最后一面。
　　灵魂为针线，时空转换，当他和孩子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灵魂已经虚弱。
　　她在他面前倒下，倒在他怀中。她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对他说：“还能再见你们一面，真好！莲冶，其实，我不是一条鱼儿。你和那条鱼儿皆是我用尽心血一针一线所绣。可能用尽心血所绣之物，便会自生灵魂！后来，我进入绣图之中，化作鱼儿身，才有了与你的几百年牵连。你我彼此心悦，和你成亲，我很开心！一梦百年，梦醒，却相思入骨。能再见你和孩子一面，就算……我也很欢喜了！莲冶，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傻鱼儿，就这么想离开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说过我所有的灵气都是你的。我说的是真的。莲之灵气可修补灵魂，我把所有的灵气给你，你一定会好好的。别把照顾孩子的责任推给我，我很懒，照顾不好他。等你好了，亲自照顾他。傻鱼儿……”
　　他最终将所有的灵气给了她，让她不至于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他来到现实，与她从此相伴一生，幸福到老。
　　她想，待他们的孩子长大，她要告诉他，她与他父亲之间奇妙的姻缘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