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初遇 冬天》栀子酥

1、梦境跌破·无影无踪

　　再想起D君，我才明白，那段懵懂时的丝丝甜意，原来是我悠长岁月里的点点苦涩。
　　高二那年冬天，格外的冷。
　　忘记是哪一天了，只是记得，那时我正坐在座位上认真听讲，D君就是这个时候推开门，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来。当时我吓了一跳，视线扫过去，就看见一个男孩，身材高瘦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整齐的校服，背着黑色的双肩背包，逆着阳光，站在教室门口。典型的书呆子形象，我心里补了一句。
　　许是机缘巧合，我和转校来的D君成了同桌。但是，高中那个敏感的年纪，总会有太多限制和顾忌。没有交流的必要,我都不会去问个好。所以，我第一次和他接触，是在当了同桌半个月以后了。
　　那是发月考成绩单之后的事了。我看着卷子上少得可怜的分数，一片一片的红出现在布满黑色答题痕迹的试卷上，刺的眼睛生疼。我努力忍住，希望不要让眼泪掉下来，可是，它还是从我的眼里，安静的落在了试卷上，晕出一抹墨。
　　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着张纸巾递到我的眼前，我顺着看过去，D君朝我笑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我羞愧的低下头，接过他手里的纸巾，可是，眼泪却掉的更凶了。他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在一旁抽着纸，一张张递给我。
　　那天以后，我开始借他的橡皮用，借他的作业抄。跟他熟络之后，才知道，他是慢热型的人。没事的时候开他几个玩笑，看着他憋红的脸总觉得那是我苦闷高中生活里最可爱的时刻。
　　天气越来越冷，最冷的时候，是我的生日。我只告诉了D君一个人。那天我早早到了教室，坐在座位上，等待着D君的祝福。他进来的时候，我怀着满满的期待，他双手放在后面，走到我面前，露出浅浅的酒窝。
　　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个桔色的小花盆，里面只有一棵丑丑的绿芽。我的笑有些僵，却也从他手中把花盆接了过来。听他说了句生日快乐，我心里还是像得了糖一样开心。我把那棵丑丑的草放在了卧室窗台上，让它离暖气最近。
　　我有时会和D君坐着聊天，聊理想，聊未来，聊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微妙。他跟我说，他喜欢音乐，他享受一个个音符从他手中迸发出生命力的感觉。他跟我说，他要去为了梦想拼一拼，他说，他要去北京。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我只是微微扬起脸，看着他满脸的认真。心里涩涩发苦。
　　D君退学那会，天渐渐开始下雪，送他走那天，我偷偷翘了课，跟着他走到警务处，隔着校门，向他告别。他朝我微微一笑，使劲挥了挥手，背着他的双肩背包，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有些单薄，但却坚定的走向远方。雪飘飘落下，将他的背影渐渐模糊，最后看不真切。
　　那天的雪，如同白暮里的天使，干净纯洁。
　　D君走了之后，我常在周末和他联络，通话时，他那边总有汽车鸣笛的声音，震得我耳朵有些疼。他跟我说，他正在准备艺考，努力学习乐理，他要考到北京的音乐学院，那是他的梦想。电话那头的他，对未来充满了渴望，言辞中都是自信与充实。电话这头的我，心里却有些酸涩。突然很想见他，跟他当面说说话，聊聊天。
　　D君走后，我换过好多好多同桌，但大多都不愿同他们交流，总觉得，我的同桌仍旧是D君，仍旧是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但心里藏着我触不到的梦的男生。
　　不久，我渐渐和D君失去了联系，他的手机，我再也没能打通。那棵他送我的丑丑的植物，已经肆意的生长蔓延，爬满了我半扇窗户。
　　高二升高三那年的暑假，我接到了D君的电话，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了汽车的鸣笛声，但他的声音却是哑哑的。他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跟我说话，但我却听到了他声音在抖。他说他没能考上那所大学，甚至于，北京的大学，他一个都没过。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竟然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我只知道，我的心很慌，像长满了杂草一般乱。电话两头，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许久，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应了一声，然后，他说了声“再见”，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我愣愣地拿着电话站在窗前，有什么东西落进嘴巴里，涩涩的。捏着一片小嫩叶，我想哭，却哭不出声音来。
　　后来，我再没见到过D君，他就像我年少时的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那些青涩有美好的瞬间，也许拥有我曾经最想留住的珍贵。相信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一段时间，晦暗苦涩，说不清道不明，最后，只能用来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