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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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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宣大惊失色,飞身下马,俯下身,抱起冷欢,惊叫道:“冷欢,冷欢......”
脸上的面具被箭射落,已经掉落在地。
两个人离近了才发现,面具之下的面孔竟然是离风。
慕亦辰心里的某个地方在涌动着,欣喜之下却是深深的悲伤。
朝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可是那个人叫冷欢。
自己找了三年,却没想到那个人原来一直都离自己这么近。
想来,自己真是可笑。
冷欢,春风阁的花魁,竟然是他的阿离。
慕亦辰拧着剑眉,神情忧伤,跌跌撞撞地蹲下身,嗓音喑哑:“阿离。”
伸出手,正要触碰到离风的那一刻,被身后的言碧菡一把拉住。
言碧菡凑在慕亦辰耳边轻声说道:“相公,他现在不是离风,是冷欢。你别忘了,你当初的承诺。”
当头棒喝,慕亦辰猛然惊醒,手悬在半空中,无奈又不舍地放下。
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可是他却不能与他相认。
慕亦辰记起了三年前自己对言碧菡的承诺,以及对离风说过的那番残忍话语。
难怪,这三年来,离风没有找过自己,明明是自己说的要断绝关系。
都是自己的错。
那声“阿离”,即使很轻,但还是飘进了容宣的耳中。
慕亦辰喊冷欢叫做阿离,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来不及细究,连喊了几声,离风都未醒。容宣担心不已,只能将离风抱起身,大吼道:“太医在何处?”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太医,离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柔声道:“宣王,我没事,不要惊扰了圣驾。我可以回府休息吗?”
离风明白此时自己的身份肯定已经暴露。
还好,慕亦尘和言碧菡都没有什么反应。没有当着容宣的面揭穿自己曾是个死囚。
离风不想看到慕亦尘此时的表情,更加不想看到言碧菡那丑恶的嘴脸。
他明白,言碧菡这是又想杀了自己。
兜兜转转,他与慕亦尘和言碧菡又绕到了一起。
离风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容宣看了看身后的始作俑者言碧菡,本想好好教训一番。念在她父亲在世时劳苦功高的份上,又看了看怀里受惊的离风,只得随了离风的愿,一路抱着离风上了马车。
慕亦尘不放心,跟在后面。容宣离开时,对着慕亦尘不客气地说:“好好管教你的夫人。”
慕亦辰僵在原地,一直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才回过神来。
他知道我已经认出他了,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他在春风阁那样的地方又是怎么活下去的?
不敢再想下去,指尖都在微微发着抖。
“来人啊,宣王怎么突然离去?”皇上见宣王急冲冲地上了马车离开,不由得有些担忧,还以为他这皇弟出了什么事。
一旁的张公公问了下情况,回禀道:“回皇上,宣王的侍从从马上跌落。宣王带他回府了。”
“怎么好端端地会从马上摔下来?”
皇上不解,能参加围猎的都是会骑马的。这又不是战场,怎么会失蹄。
“听说是慕夫人的箭射偏了,正好惊了那位侍从的马。”
“竟有此事。”
言碧菡乃武家出身,听说舞刀弄剑一窍不通,但是拉弓射箭是一把好手。怎么会偏偏误射容宣的侍从?
容宣为了一个小小的侍从,竟然向自己拜别就离开了猎场。
慕亦尘的神情也很是奇怪。一向冷淡的他,脸上竟然也能露出那样复杂的神色。
皇上断定,此事并不简单。
离风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容宣看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关切到问道:“冷欢,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跟我说,别硬撑。”
为了不让容宣担心,离风强颜欢笑道:“宣王,我真的没事。只是,扫了宣王围猎的兴致,深感愧疚。”
容宣握住了离风的手,笑了笑,温和道:“你没事就好。打猎这种小事怎么和你比。要是你喜欢,下次我再带你去。”
离风被容宣的这一举动吓到,要是抽出手来又觉得太多失礼,只能任由容宣握着。
离风理解为容宣这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到了王府,容宣将离风送到房间休息后才离开,让管家把四喜喊了过来。
四喜还觉得纳闷,今天不是围猎吗,这少爷和宣王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少爷没喊自己,反倒宣王来召自己。
见四喜来了,容宣也不多做铺垫,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四喜,我有事问你。如果你不说,我就去问冷欢。你先考虑下。”
四喜和容宣打交道的机会很少。一般都是离风在场,四喜偶尔能和容宣共处。四喜的心里是有些害怕容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室血脉的缘故,容宣天生有一种威仪。
容宣这不容置疑的口吻,更是使得四喜内心忐忑不已。
“宣王请问,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冷欢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这一问,四喜心里发怵。难道是宣王追究少爷的真是身份,会不会把以前坐牢的事挖出来?
不管了,先装糊涂。
“宣王,您问的,小的不太明白。”
见四喜有所犹豫,容宣也不恼,玩弄着手里的扳指,冷笑道:“那我还是去问冷欢吧”。
四喜担心容宣去问离风,会让离风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连忙慌道:“宣王,您待我们恩重如山,我愿意告诉您一切。只希望,您别去问少爷。少爷已经够苦的了。”
“好,我答应你。”
四喜对离风的忠心,容宣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他早就有把握四喜会告诉他实情。
即使四喜不说,容宣也不会像他恐吓四喜时说的那样,去问离风。他明白离风这一路走来,肯定吃了很多苦。因为容宣总能在离风的眼底看出一抹忧伤。
“少爷其实叫离风。冷欢是少爷在春风阁中给自己取的,因为不想辱没父母。”
“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来京城?”
“我们是溧阳县人,来京城是找人的。”
“找谁?”
四喜犯了难,离风叮嘱过不能再提到慕亦尘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这能不能告诉容宣。
容宣猜到了四喜心里在嘀咕什么,直接问道:“是不是慕亦辰?”
四喜惊了,容宣怎么会猜到是慕亦尘的。明明自己和少爷根本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自己和少爷私底下也基本不提这三个字。
看四喜的神情,容宣就明白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他与你家少爷是什么关系?”
这是容宣更加关心的事。
“他们是好友。但是后来,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少爷不肯告诉我。慕少爷突然和我家少爷断绝了关系。”
容宣明白四喜说的是真心话。四喜肯定只知道这些了。剩下的事,他希望能听离风亲口说出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难怪离风不愿意和慕亦尘相认,难怪慕亦尘即使认出了离风,也忍住了。
容宣才想起来为什么第一眼看见离风的眼睛会觉得熟悉了。因为他在慕亦辰的画中见过。一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里头春水细软,不盈一握,给当时的容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的慕亦尘满心欢喜地告诉自己,这是他的心上人。
慕亦尘喜欢离风,那离风呢?
容宣不敢去想答案。
如果不喜欢,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京城找慕亦尘?
那现在呢?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亦尘看离风的神情和自己看离风的一样,两个人又怎么会断绝关系呢?
容宣带离风回了府,慕亦尘也早已没了打猎的心情,匆匆向皇上拜别就回了府。
一进府,慕忆奶声奶气地喊着:“爹,娘!”
言碧菡一把抱起慕忆,宠溺得夸道:“我的小乖乖!”
慕亦尘却垂下眼睫,神色冷淡,森然道:“碧菡,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言碧菡只能将慕忆放下,交给奶妈。她明白慕亦尘想问什么。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思索着怎么应对。
慕亦尘抬头凛然道;“今日你差点射杀离风,是不是故意的?”
早有准备,言碧菡开始喊冤。
“相公冤枉,我自嫁入慕府,就没有碰过弓箭。今日实属兴致来了,想试一试。哪知技艺已经生疏,才会误伤离公子。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不对。”
她这样解释,真是毫无破绽。
只有离风明白,那一箭不是因为射偏才射到自己。而是因为射偏了,他才保住了性命。
这三年来,言碧菡在慕府也算是知书达礼。慕亦尘也不想武断,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当初你答应我放离风离开京城,为什么他现在京城?”
言碧菡摇了摇头,“相公,我当日的确派人将他送出了城。后来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这点,她倒说的是实话。她让人把离风扔在乱葬岗。她以为离风早已化为白骨。
慕亦尘不想跟言碧菡有过多的纠缠,他想去王府见见离风。
一是他担心离风今天是否摔伤,二是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
言碧菡见慕亦尘撇下自己往府外走,料定慕亦尘肯定是去见离风。只要跟离风相关,慕亦尘就不是自己了。
“相公,你可是去见离风?你现在已经有家室,我们还有了慕忆,难道你还指望他和你重修旧好吗?你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闻言,慕亦尘拧着剑眉,怒气冲冲地答道:“休得胡言!今日之事,要不是宣王大度,你能置身事外吗?如果你不想我以后见离风,你就不要再去惹他,把他卷入你我的是非之中。记住我说的话,不要逼我。”
言碧菡瘫坐在地上。
他为什么没死?
他回来是要抢走亦辰哥哥?
还是想要向我复仇?
言碧菡更加后悔的是要是知道冷欢是离风,她肯定能射得更准一点。
同时,她又很担心,离风会不会把以前的事告诉慕亦辰。
思索了一番,她又觉得不可能。既然离风在京城三年都没有找过慕亦辰,那说明他根本不想找。自己也根本不用担心。
她心里清楚这三年来,慕亦辰根本没有忘记过离风。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慕亦辰不要见到离风。
“宣王,慕大人来府上求见冷公子。”
容宣摆了摆手,“让他回去,告诉他不见。”
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去,府上的人都听到了,那劈啪作响的热闹喧嚣,那此起彼伏的春雷巨响。
离风走出屋子,站在茵茵草地上仰头看着,看那火树银花不夜天,星河碎成点点流萤,在空中恢宏盛开,翩跹散落。
“放烟花啦!”
府上的下人们都喜笑颜开,一张张脸庞被明灭闪烁的火光照亮,眼底里映着漫天碎星辰。
“好漂亮,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花火,过年也没瞧见过!”
一声清锐的哨响穿云透月。
离风淡淡抬起头,金红色的一束流光像离弦之箭,摄入长空。那一点耀眼的星芒在升到与吴钩齐平时,轰然炸开了,千万朵晶莹的金辉汇聚成流,于是银河失色,月宫无光。烟花像一树海棠吹落成雪,似万顷江河粼粼翻波。
在这样流光璀璨的热闹中,离风眼睛里烟花流溢,那么明亮,像是缀着两帘闪烁星河。
容宣悄然来到离风的身后,对着耳边柔声说道:“冷欢,我喜欢你,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说着从背后抱住了离风。
张管家从府内匆匆赶来,向慕亦尘作揖致歉:“对不住了,慕大人,宣王有事,今晚都不见客。”
慕亦尘看着这满天空绚丽的烟花问道:“张管家,府上燃放这盛大的烟花,可是有什么喜事?”
“此烟火价有千金,极为难制,是宣王特意为冷公子放的。我们也是沾了冷公子的福气,有幸看到这么美丽的烟花。”
慕亦尘一时竟是无言,浑身发凉,只茫然听着,似乎不懂他的意思。
原来,容宣真的喜欢离风。
慕亦尘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似有千金重。
静了须臾,忽然惨然笑了
现在的他,还有资格去管离风喜欢谁,谁喜欢离风吗?
是谁说的此生不复相见。
月白风清处,与君初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