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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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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沈浪他们一行人远赴海外,寻求仙山后,一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
说是寻求仙山,其实就是漂洋过海,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界儿,开始隐姓埋名的生活。
——当然,就是不隐姓埋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退隐江湖,几位曾经刀口舔血的大侠,一开始还真不习惯。
朱七七自从嫁了沈浪以后,没有了大小姐的脾气,多了些女子的温柔与贤惠,现在完完全全一副相夫教子、好妻子的模样;
熊猫儿冲动、好酒的毛病一样没有改,天天和王怜花互掐,逗乐,以至于沈浪偶尔打趣他,需要一个女子来管教管教他;
王怜花丝毫没有因为沈浪与朱七七成了婚就放弃了戏弄朱七七,还以此为乐,偶尔与沈浪斗斗“法”,不过都以失败,或沈浪默不吭声为结束;
而沈浪,依旧是那个扬起嘴角懒散一笑,似乎可以包容世间万物的青年。
时间从不会因为什么而停止,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当年年轻貌美、温柔体贴的女子,变成了喜欢絮叨的老太婆;
当年冲动、好酒的青年,变成了冲动、好酒,有着一儿一女的老头;
当年喜欢戏弄朱七七、喜欢挤兑沈浪的美少年,变成了喜欢研究药学的怪老头,整日把自己困在屋子里研究药性、药理什么的,偶尔还会抓沈浪做人体实验;
——虽然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太多时间的印记,他亦如当年那么风华正茂。
——这些年过去了,有许多人来给王怜花说媒,但却都被他拒绝了,也不知是他心有所属,不会再为他人心动了,还是因为他早已看透了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绝望了?
而当年万事都可以一笑了之,胸有成竹的青年,如今还是那般,喜欢扬起嘴角懒散一笑,似是什么都不在乎,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菜、品茶的悠哉生活。
但是,半月之前,有位故友的突然到访,打破了这四人二十多年来的平静生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沈头当年的知己——金无望。
故友,二十多年未见,久别重逢的喜悦与激动,都让这两位当年如同彼此,如今两个人的岁数加起来已过百的老头,老泪纵横。
有客人到访,朱七七难免又得忙活着做饭,于是一向心疼自家妹子的熊猫儿叫来了自己媳妇儿,给朱七七帮忙。他自己倒是乐得清闲,与沈浪、金无望三人一起叙叙旧。
倒是王怜花这个怪老头,一向好热闹,今日却躲在屋里迟迟不出来,也不知是在研究药学不能抽身呢?还是因为当年的砍了金无望的手感到愧疚,因而没脸相见?
——王怜花是什么人?当年都不觉得愧疚,事后又和金无望称兄道弟的人,怎么会过了二十多年才去愧疚?
老金头这次来,一是为了叙旧,二是为了给沈浪带个信儿。
最近,中原武林,有一位与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李寻欢齐名的青年,听闻模样颇有几分沈浪当年的风采,据说这个月十五,也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要来沈浪他们所在的“仙山”,与沈浪——天下第一名侠会上一会。
“哦?竟有这般后生小辈惦记沈某这个老头子?”沈浪看着金无望,扬起嘴角懒散一笑打趣道:“那青年叫什么?”
“此人身世成谜,十七八岁独自闯荡江湖,与李寻欢交好,故而成为兄弟。”金无望有些严肃的看着沈浪那从容不迫的面容,叹了口气:“江湖人称他是天下第一快剑,阿飞。”
“竟然有人寻仇寻到这里来了?可见沈大侠也不比我王怜花的人缘好啊。”不知何时已坐在两个身边,一脸春风得意的王怜花突然开口。
“你这黑心的呆子。”沈浪收起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扬起嘴角骂了一句,抬眼看着王怜花:“此人或许不是来寻仇的,此人或许只是想寻亲。”
王怜花闻言,微微愣了愣,突然会意一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金无望看着两人的哑谜,无奈的摇摇头。
半月很快过去,在此期间,沈浪也没有因为有人可能要来寻仇而做出任何改变,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悠哉的田园生活。
倒是金无望,担心沈浪有危险,自动留了下来,每天与沈浪种种地,品品茶,与王怜花斗斗嘴、下下棋,与熊猫儿切磋切磋武艺,生活倒也轻松。
——他好似明白了,沈浪、王怜花这样的人,为什么突然退隐江湖,一走就是二十多年,而且没有打算要回去。
倒是唯恐看不见沈浪笑话的王怜花,有些小小的期待,期待这个也不知是来寻仇还是寻亲的小兄弟的到来。
八月十五如期而至。
这天,沈宅格外热闹,四个老头,两个老妇人,还有一双儿女,和姑爷女婿,孙子孙女,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围坐一起,打算一起吃个团圆饭。
正待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本来吵吵嚷嚷的人们突然都安静下来,每个人的神经似乎都紧绷起来。
沈浪扬起嘴角懒散一笑,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缓步来到门边,伸手一拉门栓。
木门吱嘎一声开启,门外立着一个人,面目清秀,眉宇间有几分与沈浪相似,还有几分像白飞飞。
沈浪瞧着他,他也瞧着沈浪,模样有些拘谨。
沈浪扬起嘴角懒散一笑,把青年让进屋里。
朱七七从沈浪身后迎上来,给青年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絮叨着:“是阿飞吧,这些年一个人可苦了你了。”说着就把人往大堂里拖。
王怜花自然也不是认生的人,坐在大圆桌旁,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来来,来和舅舅坐一起。”
青年有些不知所措,被一群长辈们围着,倒是水平第一次,有点受宠若惊。
但是,眼看这些长辈们如此,自己也很快放松下来,和大家很快融入在一起,仿佛一下子跨越了这近三十年来的距离。
时间、距离,并没有给他们的亲情造成难以磨灭的鸿沟,反而让彼此之间更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阿飞看着沈浪嘴角那抹懒散的微笑,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微微扬起嘴角,这才发现,原来那人的笑容有如此的感染力,都可以让昔日的魔头——王怜花也心甘情愿跟随,一起归隐。
王怜花不甘示弱的声音拉回阿飞的思绪,阿飞有些无奈的微笑着,看着一群老顽童打打闹闹,一堂和乐融融的景象。
入夜,闹腾了一天的人们各自回去休息了。
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月色美丽而清冷,带着思人的惆怅。
有一个人,踏出房门,来到院儿中,一身素雅的白色单衣,也不畏惧这初秋夜晚的凉,独自坐在院落里的石桌旁,背影看来是那样寂寥。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低低的吟着诗,声音格外苍凉。
此刻悲伤的他,并不想让别人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个人自房间出来,见小院儿里有人,便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调头回去。
“是阿飞吗?”那人没有回头便发问。
“是。”似是花岗岩的青年回答,犹豫着还是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不睡?”待人走近,落坐,王怜花才转过头,看着他。
“没什么,中秋佳节,有点想娘。”
“真巧,我也有点想娘。”
阿飞看着这个白天还笑的很开心,此时却如此寂寥的老人。
“没关系,我们还在一起。”
王怜花听后微微一愣,然后看着阿飞邪魅一笑:“要不要听你老爹被我整的很惨的事迹啊?”
阿飞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刚刚还那么悲伤的人,此刻已可以与他说笑了,扬了扬眉峰:“原来舅舅以前那么厉害啊。”
“那是当然!我跟你讲啊”王怜花眼里闪着神采奕奕的光,仿佛那些事就在昨天发生的。
王怜花津津乐道的讲,阿飞津津有味的听。
两人的话语和偶尔的笑声,让这思念的夜也不再伤感了。
夜深,人静,白色的月光照在小院儿里,清冷却似乎又能照进心里,给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