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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拐角处,一个穿着宫里太监衣服的男子,轻轻拍了拍身前的孩子,“怎么样?准备好了吗?这可是你堂堂正正的离开掖幽庭的最好的机会,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

      孩童扯了扯身上破烂的衣服,又从墙上抹了把墙灰胡乱涂在脸上。盯着拐口处的眼睛眨了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放心吧,严叔,重叔的药加上子恒叔的易容,我有专门去弄了这套破衣服,没问题的。”

      “那就好,”严午抬手覆在孩童头上揉了揉,眼底藏着担忧。他看顾这个孩子已有不少年份,到底还是放不下。

      半蹲下身看着那孩子的眼睛,虽是已重复了许多遍,但严午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庭生,我们从未瞒过你什么,但你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知道的,明白吗?”
      庭生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严午露出一抹笑容,又揉了揉庭生的头。余光里,目标已经靠近这个拐角。
      严午当即站起身,推了推庭生“去吧,别错过了。”

      “嗯,”庭生应了一声,眼神变得坚定。匆匆将墙角装着书的破包袱往怀里一揽,猛地冲了出去。

      一上马车,梅长苏就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景睿也不打扰他,就静静坐在一旁,两个人都揣着心事。

      车厢慢慢摇晃,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你看到她了,对吗?”

      萧景睿知道他说的是谁,云飘蓼,那个他曾经暗恋的女子。哪怕知道她已经结婚了,自己该放下,可再提起来,心头还是有所悸动。手指无意识的搅动着车帘上的流苏,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看见了…….有什么感觉吗?”梅长苏睁开眼,将视线缓缓转向同车人,看到他望过来的目光中夹杂的情感。
      就当是帮他一把,让他走出来,算作对以后的一点微末的补偿?梅长苏心中嗤笑,还不如说是为了缓解自己内疚的自私。

      萧景睿说的,比他相像的要透彻很多,有些天真,一片赤子心,有些像......他当年。

      梅长苏深深的看着他,又像在透过他看着年少不知事的自己。
      “经历过生死的人,就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归来的,说到底总是不同了的......”这说的是云飘蓼和卫铮,还是他自己呢?

      “可是为什么要像他们一样呢?能好好的在单纯的世界里快快乐乐的生活,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萧景睿似乎懂了却又不太懂,他只是觉得,像云姑娘那么好的人是合该有个好结果的,不管经历过什么,最后能得偿所愿总是好的。

      梅长苏微微别过脸,掩去眼底微闪的泪光,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像你这般纯善的孩子,本也该有个好的结果……..”

      “什么?”萧景睿没有听清,梅长苏便是想到他将来总会再遇到一个顶好的姑娘的。
      将来吗?萧景睿叹了口气,觉得有些闷,掀开车帘,转头看外面去了。

      本来只是想透口气,结果一探出头就瞧见前面的拐角处围了一群人,一辆马车被围在中间,隐隐还传出打骂声。

      “景睿,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梅长苏支起身子,从窗子探出头去,“我听见有孩子的声音。”

      “我去看看。”萧景睿令马夫停下车,自己跳下车向人群走近。近处一看,围的都是何府的家丁,那马车上还挂着何府的灯笼。街上的闲人松松散散围了一圈,远远地看着热闹。

      萧景睿皱着眉头,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进了内圈一看,果然是吏部尚书何敬中之子何文新。

      他正用脚踹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边踹边骂“你这小杂种,害本少爷惊了马,险些摔出去……”说着又拿过马鞭,正欲抽下,手就被人一把抓住。

      “谁他妈的…..”何文新骂到一半,转过头看见是萧景睿,立时就没了声。像他这种虽被家里宠的肆无忌惮了些,搞得臭名昭著,但还是有几分眼力,从不招惹惹不起的人。

      恰好,萧景睿这个宁国侯府的大公子,就属于他惹不起的那种。

      见他出面,哪还敢多话,只丢下了句“懒得跟你这个贱奴计较,”便带着家丁,驾上马车飞快的离开了。

      庭生忍着痛从地上爬起身,听到萧景睿的声音,他就知道,严叔跟他说的那个机会到了。

      重阳此时就坐在街角的酒楼上,三层的包间,正对着庭生在的那个拐角。
      何文新为何会正正好从那里经过,他又是如何知道,呵,那当然是因为就是他写信与何文新邀他第一日的比武结束后,于这酒楼一聚。

      松开扶着栏杆的手,栏杆上已留下了一排深深地指印。何文新,重阳心中险恶的想,今日之事虽是我导,但你嘛,怕是也没有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

      庭生被打的仇,怕是多的是人想为他讨回来,不是我,也有的是人去做。

      马蹄声已到了楼下,上楼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重兄久等了,都怪一个小杂种饶了我的马,若不是那个萧景睿来的不是时候,本少爷非得让他付出代价不可。”何文新怒气冲冲的撞了门进来,把怨气也有些迁怒到了这个重阳身上。

      若非他邀我出来,本少爷怎会在那个萧景睿那里丢面子。何文新越想越气,抓过案上的酒壶往嘴里灌了起来。
      哼,若不是这个叫重阳的有钱又没什么脑子,做个钱袋子好使得很,本少爷怎会和个商人同案喝酒。

      呵,看着何文新灌酒灌得痛快,,再看看他眼中的鄙夷与不屑,重阳偏过头掩住眼里的恶意,再回头又是笑意盈盈

      “何兄,对着个宫奴生气多不值当。不如小弟今日做东,请何兄去杨柳心快活快活,再请几个妙音坊的姑娘唱唱小曲?他萧大公子可无福享受这样的极乐。”

      “这个好,哎,重兄说的你做东?哈哈,这多不好。”听到重阳提起杨柳心和妙音坊,何文新的眼一下就亮了,何况还不花自己的钱。

      “这有什么不好,我请何兄,难道不是应该的?就是不知何兄的气可消了?带着火气去见漂亮姑娘,小心美人都避着何兄走啊,哈哈。”重阳说着笑起来,眼里却闪过一抹不屑。

      话说到这份上,何文新哪还记得为什么发火,心只怕早就飘到美人身上了,恨不得催着重阳立刻就去。“那我们这就走吧?”

      “好好好,何兄先请。”将何文新让出了门,重阳临走又看了眼拐角的地方。梅长苏扶着庭生不知在说些什么,萧景睿上前半拖半抱着庭生,将他塞进了马车里。

      看来,成了。

      重阳抿着唇,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又像生怕别人看见,下一秒就抹平了嘴角的弧度。

      “重兄?你好了没有啊?”楼下传来何文新不耐的喊声,重阳做出一副慌乱的模样,“来了,来了。”大步下楼,生怕楼下的何文新听不见。

      眼见得何文新与重阳都走远了,再听不到什么动静。之前重阳所呆的雅间的隔壁那间门开了,走出来两男一女。

      “啧啧啧,阁主这演技,真是不服不行。”一副仆役装扮的这个自然是子恒。

      女子一身素衣,面无表情,正是未悦,“那个何文新,怕是要倒大霉了。”

      另一个男子穿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宫中太监,严午,隐阁午使,暗入宫中多年,负责宫内的情报传递,以及保护宫内的一些人。虽扮作太监,也只是因为太监的行事要更方便些罢了。

      之前看着庭生冲出去后,确保了那马不会伤到他后,严午便直接潜到了这里见了阁主。此时阁主已走,他也不便多留,便对其他二人告辞了,“我还有事,便不多留了。”

      说罢直接进了雅间,从雅间的窗户翻了下去,匆匆离开。

      严午走后,子恒整了整衣服,笑着对未悦说,“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毕竟,阁主那里,可是还等着我去救他脱离苦海呢。”

      对此,未悦只是沉着脸丢给他一句,“那你还不快去?”就转身回了雅间,“砰”的一声,就只剩了子恒一个人站在门外,想破头也不知道又是哪里触了未悦的霉头。

      要说未悦为什么生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呵,只是觉得子恒话太多,有耽误时间的嫌疑,增加了自家阁主要忍受那个何文新的时间罢了。
      女人嘛,有时候总是有那么些不讲道理的。

      这边,马车里,庭生装作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萧景睿轻轻解开他的上衣,就看见瘦削的身躯上,新新旧旧满是伤痕。鞭抽的、棒打的,甚至还有烙铁烙上的。
      只从这些伤便可想像这个孩子到底曾受了怎样的折磨。

      这些伤有真的,也有假的,做出来的。从重叔找到他将严叔派到他身边以后,除非是避无可避,他已经没怎么受过伤了。
      等靖王叔从军营回来认出他,明里暗里的庇护,他受的伤便更少了。

      再加上有严叔传习的一些防身的技巧,长久下来,纵是在掖幽庭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也有了些能保全自己的方法。

      所以他过的其实并不差,起码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么差。重叔没来以前,那时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苦难。

      庭生紧紧抱着怀里的书,一会小声的哀求,像是生怕再受到责罚,一会低头不语,任萧景睿怎么问都不言不语。

      直到梅长苏开始问他那堆书的事,又问到他自己的一些事。庭生才低低地吞吞吐吐的回答。

      为着今天这一幕,他与严叔在掖幽庭里偷偷演练了无数遍的。所以他装得很像,就像个真正的怯懦而又恐惧的孩子。

      庭生用余光悄悄的打量着梅长苏。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知道他父亲的消息,他知道眼前的人本该是鲜衣怒马的将军本该有辉煌的前程,知道自己本该是喊他一声叔叔的。

      因为知道,所以更觉得难过和愤怒。难过彼时少年雄姿英发,归来半生病体残躯,愤恨朝廷无度,毁了多少赤子之心。

      庭生悸动了一下,紧紧咬著嘴唇,生怕下一刻就眼眶一热落下泪来。他只听过少年林殊的故事尚已如此,那重叔,重叔心里该有多难受呢。
      还有父亲和靖王叔,他们,又该怎么面对呢?

      憋红了一双眼眶,却也只会让人觉得他受了莫大的委屈,萧景睿顿时热血上头“到底是谁?竟这么对一个孩子。你莫怕,告诉我,我会帮你。或者你来我家吧,至少有饭吃,也不会挨打。”

      “你想收留我,是觉得我可怜吗?”庭生抬起眼,目光中显露出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与成熟。他知道他的地位很高,父亲是侯爷,母亲是公主,可他救不了他,他也不愿意被这个人救。

      有仇怨在,不愿受恩。

      庭生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说了。“不,这不行,不论你是谁,这办不到。”

      梅长苏略有所思,他与萧景睿对视了一眼,正想再说,车夫在外面高声道“大公子,到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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