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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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离开了，走时还不忘贴心的把门关上。
萧景禹无声的叹了口气，又看向一边紧抿着嘴唇，捻着衣服，低垂下头，拒绝着各样的诸如心疼、探寻、关切等眼神的梅长苏。
该说果真是兄弟吗？真该让别人好好看看，他们有多像，怎么就没人怀疑呢？一样的倔强，一样的逞强，一样的觉得为着在乎的人好就不该将他们掺和进自己在做的事情里。还有，一样的孤独，一样的痛苦，一样的痛恨无能为力......
重阳，小旭，他定是瞒了自己什么的。小殊身体不好，火寒之毒，削皮挫骨去之，再不好好修养，成日里劳心劳力，他还能撑多久？但小旭似乎从未忧心过此事，就好像.........这已是板上钉钉可以解决的事情？
烛芯发出爆裂的声音，火光晃动，屋子里只剩梅长苏一人的声音，一字一句，将十三年前的旧事缓缓道来。
“该从哪里说起呢？哪边从头开始说吧。那时，我随父帅驻军在甘州北线。记得那日，皇帝来了敕书，要求赤焰全军束甲不动，没想到，才一天，前方的战报也传了回来——大俞出动二十万皇属大军已夺肃台，直逼梅岭。若梅岭破，接下来近十州都是平原之地，无险无守，大梁危矣。
于是我与父帅及几个将领商议，一面急报朝廷，一面即刻拔营迎敌。”梅长苏脸上带着些讽刺，扯出个笑脸“当然，这后来也成了赤焰叛逆的一大证据。”
靖王闭上眼，用力捏了一下拳头，紧咬着牙关，坐在他身边的言阙甚至能听到他嘴里牙齿咯吱作响的声音。
“我们夙夜行军，与大俞军几乎同时到达梅岭。年初的时候，赤焰刚裁过军，所以我们只有七万兵力。面对二十万敌人，绝不可能硬拼，那便只好智取了。父帅命聂锋叔叔绕行绝魂谷作为侧翼接应，以我所带的赤羽营为前锋强攻北谷，主力截断敌军，分而击之。
那夜，雪下的很大，聂真叔叔与我同行，他与我提议行油毡火攻之计，计谋奏效了。我们七万男儿浴火奋战三天三夜，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将大俞引以为傲的皇属大军斩落马下。可我们自己也伤亡惨重，筋疲力竭，不得不原地修正。
我察觉到了不对，绝魂谷离北谷并不远，聂锋叔叔号称疾风将军，绝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未赶到。我命卫铮前去南谷主营查看，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回来。我心之出事了，可已经晚了。
我听到了从南谷传来的马蹄声，领头的正是谢玉和夏江.........”
靖王“啪”的一声，抬起的手撞到了桌子上，高高抬起，颤抖着握成拳又强拉了回来。言侯红了眼眶，呼吸都粗重了些许。而萧景禹目光无焦点的散在房门上，烛火映着眼里难言的悲哀。
“南谷来的，身边没有跟着赤焰军的人，身上还带着血，我怎么可能还想不到发生了什么！”梅长苏的声音猛然拔高愤慨痛恨，下一刻又蓦然跌回了低谷，声音里满是苍凉无奈，足以搅碎这世上最硬的心肠。
“可，已经太迟了。我们甚至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更不要提反抗了。大多兄弟，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死在了自己友军的手里。谢玉和夏江下令火烧梅岭，没死的兄弟皆被活活烧死。聂真叔叔拼着一口气将我丢下梅岭，我运气好，被琅琊阁的老阁主路过捡到，得了条命。
后面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南谷沦为修罗地狱，而北谷更是被焚烧成一片焦土。”梅长苏长抒了口气，伸出手举起茶杯一口引进。放下的茶杯敲在案上，也敲在在场的人心上。
“那后来呢，你又为何会成了这幅模样？”萧景琰怔怔着看着失而复得的挚友，努力的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些过去的痕迹，越看越觉得痛苦万分。“若是我当时在........”
“纵使你在又能如何？不过是多添上一条命罢了。”梅长苏有些生气，可看到萧景琰红着眼的样子，语气又软了下来。“景琰，这不怪你明白吗？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中了毒，毒解了才会变了模样，才会畏寒，但这其实没什么的。”
梅长苏笑了，真心地笑容，一瞬间让人有看到那个当年最明亮的少年。“我身体弱了些，可我还活着，这就够了不是吗？再说了，以后咱俩打架，我有祁王兄护着，虽然打不过你，但你也赢不了？”
靖王这才笑了出来，绕到梅长苏与萧景禹中间，装模作样的打量了梅长苏两眼，然后轻笑了两声：“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敢跟你动手。你现在的身体，我要是一不小心伤到哪里，祁王兄还不罚死我？算了吧，这可不划算。”
有了两人的打趣，气氛稍稍松快了一些，又继续说起正事。
“要让皇帝认罪并非什么易事，要让赤焰翻案，还要让景禹能光明正大的重回朝堂，这更是难上加难。”言侯严肃的凝视着梅长苏三人“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若是失败便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自然，”萧景禹温和的对着言阙苍老的眼睛，低声道：“我们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早便没有回头路了。莫大的冤屈，死了那么多人，哪怕我一个人可以忍，可总不能让所有人都一并忍着吧？”
他目光看向萧景琰，看向梅长苏，又看向前方，他静静地说：“我等了太久了，我们都等了太久了。十三年，整整十三年了，等的人们都快忘了有过这么一桩事情。不能再等下去了。”萧景禹又看向言侯，笑着说：“言叔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是吗？天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不然法还有何意？”
“更何况，”他顿了顿，眼里像藏了星星，闪着光“此事再难，可我从不是一个人，不是吗？”
这话说给自己，也说给梅长苏，说给不在此处的重阳。世道很难，欲谋之事很难，可你不在需要一个人硬抗了。有时候，多信任一下身边的人吧，你会看到有那么多的人都在想要帮你。
言阙怔愣了片刻，也笑了，如拨云见月，阴霾尽去。“你即已经决定，我又怎会阻拦。我老了，但血还是热的。朝中之事，我虽很少干涉，但人脉还是有的，便交给我吧。”
萧景禹也不推脱，后撤了一些，面朝言侯深深一拜，“那朝中便托与言叔叔了。”言阙受了这一拜，又还了一礼，此约即成。
受气氛所染，萧景琰也不甘示弱道：“军中之事，谢玉这个一品军侯倒了，便是我所占最重。军中的事，皇长兄可以交给我来办。”
梅长苏笑着打趣道：“这倒是，如今巡防营的位置也空了下来，如无意外肯定是落到你头上，倒是你便有大用处了。”说罢他又展开衣袖，装模作样的打了打并不存在的灰尘，叹了口气，玩笑般的自嘲道：“哎呀呀，那我如今这幅样子恐怕就只有聪明才智能用了，总要防止有些人犯迷糊不是？”
“这倒是，”萧景琰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其他人都在偷笑。过了会，他才反应过来，“好啊你，小殊，你这是变着花样说我笨呢？”
两人斗着嘴，萧景禹在一边笑着拉架，就像是从前那样。言阙看着看着，觉得眼前不知怎么一片模糊。这已是他今晚不知第多少次感谢上天，感谢上天虽然无眼，但到底没有偏颇太过，总归还留了景禹与小殊性命。
“那么，”闹也闹过了，梅长苏看向萧景禹，目光沉沉，“皇长兄，现在便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希望你能回答我，莫要骗我——重阳是谁？”
“小殊，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萧景禹笑容苦涩，“你若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他。”
另一边，，重阳无聊的拨弄着桌上花瓶中的花枝。药叔说的那一大堆，总结一下，就是让他好好休养别老关心自己什么时候死。到时候真死在药成熟前头，他哭都来不及。
“也不知道，祁王殿下能不能守得住秘密，提前说破可就不好玩了。哎，对啦，”重阳一咕噜爬起来，看向陈药“药叔，你可千万别被梅宗主看见，他那些手下特别是曾经待在赤焰军里的那些，你也能避就尽量避避吧。万一被认出来了，那可就解释不清了。”
陈药坐在阴影里，由着他自说自话，一边说还一边比划，像个孩子似的雀跃。直到他一脸期待的笑着像是在等他回答一样看过来。
“如果不想笑，还是不要笑了，你已经很累了。”陈药的话像一把尖刀，轻而易举的击溃了重阳的面具。
他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是吗？我还以为，我装的挺像的，”他落寞的看着墙，仿佛能透过墙穿过走廊看到另一边其乐融融的重逢景象。
“你知道吗？药叔，我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梅长苏说完十三年前的真相，靖王会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在金陵，然后梅长苏会告诉他‘你在或不在只不过是死的人多一个少一个的区别。’然后他们会像以前那样互相打趣，祁王殿下就在一边拉架，而言侯则庆幸着祁王与梅长苏能活下来。
然后，言侯负责朝堂，靖王负责军队，梅长苏负责布局，一切又多了几分把握。”重阳站起来，走到门边，趴在门上，像是妄图以这样的方法偷听那边的说话。不敢靠近，又不敢远离。
他尝试了一会，似乎放弃了，整个人倚在门框上，低着头，也许是在看月亮透过窗子投下的水色吧。“然后，他们会说起我。梅长苏先起头，他会问祁王殿下重阳是谁，祁王不说，他们就会
开始猜测。言语犀利，不惜用最坏的恶意揣测我的意图。
若是祁王殿下忍住了，那么此夜相安无事，明天苏宅会请我过去洽谈。若是祁王殿下没忍住，他们或许会怀疑我的身份，一脸狐疑的来找我确认，重复的试探，直到得出结果。
然后.......”
“你不也是吗？重阳，你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心，哪怕你明明知道他们的身份。”
“许是......”重阳顿了顿，找了个觉得意思差不多的解释“环境？”
陈药缓缓的说：“重阳，我看着你长大，你瞒不过我。”即使屋里没有点灯，很黑，重阳也能感觉到陈药正看着他。
“你在逃避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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