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是只兔》糖心橘子

8、选择（已修）

　　半圆形的建筑上是波浪般的花纹，这片森林随处可见的就是波浪一样的青草花朵，波浪样的树木。
　　安详地躺在床上，江久奈的头也疼得跟脑子里翻滚着波浪似的。

　　江久奈这一觉睡了三天，在酷拉皮卡告诉她之后，夜兔自己都感到惊讶。
　　说实话这点伤放在她之前都是不够看的程度啊，这其中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我的脑袋都要整个开裂了。嗯？对了，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江久奈躺在金发少年帮她垫在身后的绵软枕头上，双手捧着一碗散发着诡异气味得不忍直视的药水，眼中一闪而过惊恐。
　　仿佛一瞬间看破了江久奈不想喝药的心，酷拉皮卡同时想起那天黑发青年的约定，也并没有刻意去说谎，扫到江久奈的头顶时，坦然道。
　　“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了，药是一定要喝下去的哦！还有，你是不是头有点痛？我带你出来的时候你磕到了头。”
　　江久奈于是一摸额角，的确有一块绷带包着，不过下面的伤口只剩下浅浅的印子了。
　　酷拉皮卡没有告诉她，其实她的伤是因为昨晚他背着江久奈回族地的时候，她被地上的一块挺大的石头砸的。
　　要不是江久奈在他背上皱着脸嘀咕着烤羊腿然后张嘴想要咬他。酷拉皮卡也不会把江久奈往地上一丢…
　　鬼知道那个石头尖角打上去的时候，酷拉皮卡吓得整个人都差点飞起来……
　　瞥见夜兔摸着脑袋还在思维放空，金发的少年心虚地背过身捂脸。
　　与此同时，短发的女孩手脚麻利的把一碗汤药浇到了床头柜上的花盆里。
　　那流畅的动作、豪不颤抖的劲儿、不出一丝声音的手法！一朵开的正好的小红花瞬间萎靡了几分，像是在内心谴责某人的良心…
　　待酷拉皮卡转回头，江久奈迅猛地把碗收回来放在嘴边，皱起了眉耸起鼻子一脸悲惨。
　　“我喝完了。”为了表达诚意，江久奈重复道，“我喝完了啊！”所以不要再盯着她猛看了……
　　酷拉皮卡噫地跳起来拿走她手里的碗。“你，你怎么流鼻血了？”
　　江久奈：“……”
　　夜兔少女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顿时一股铁锈味糊住了她的呼吸道。
　　那吞气吐气困难的糟心感受，使得做出平静如水姿态的江久奈张开了嘴，吐出了血，并成功吓到了正在狂抽纸巾的酷拉皮卡。
　　“你怎么回事啊啊啊！”
　　“不打紧，天热上火吧。”
　　淡定地擦掉口鼻鲜血的江久奈重新躺下，望着圆顶的天花板开始沉思。
　　“我咋就变得这么菜了？”

　　江久奈修养了一个星期才能跑能跳。
　　浑然不知是在蜘蛛洞里魔力消耗过度的原因，算是半个小孩的江久奈怎么想都想不到，左手背上的令咒才是此次她虚弱的罪魁祸首。
　　酷拉皮卡见江久奈又变成了那个能一拳打死一头猪的十岁美少女了，便愉快地拉上她和派罗去族地里散步。
　　“我们之前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可以当做我们的秘密基地哦！”
　　两个少年这样兴奋地告诉她。
　　江久奈其实无所谓去哪里的，只要不是太阳很大，而且有睡午觉的地方，她便跟着去咯。
　　这是一个上顶几乎遮不住、被绿色的植物包裹住的半个窟洞。最中间有一个厚厚的圆柱，看上去挺像桌子。
　　江久奈一上午就打着哈欠听他们讲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说起来，之前那个什么斯忒斯蜘蛛的图鉴，你们有吗？”
　　“你想看吗？我们家里各有一本，到时候给你。”
　　然后江久奈就在书里看到了那个姜黄色的丑得辣眼睛的魔兽…
　　夜兔少女瞪着图片，正式把这本图鉴上的所有魔兽，统统拉入了黑名单。
　　除了好吃的魔猪……

　　“所以，你们是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啊，呃……应该是的。”
　　三天两头拉着夜兔往外跑，两个人类的少年对视一眼，前后略有迟疑地开口。
　　“我只想要感谢你…谢谢你救我们出来。同时也十分抱歉！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派罗诚恳地道歉令江久奈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也就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应下了。
　　虽然本人是感到不自在就对了。
　　酷拉皮卡抱着双臂，撅着嘴歪着身子，一副超级纠结的样子绕着江久奈团团转。
　　在江久奈快要被绕晕之前，金发少年说：“我想请教你，能不能教我战斗方面的技能！”
　　不是以往的玩闹和技巧，而是方法和真正的技术。
　　江久奈起初是不赞同让他们去学打打杀杀的东西的。可是这一次族里小孩的乱来让她有了其他考虑的角度。
　　“嗯，你让阿姨同意了我就没问题，只要你能坚持下来吧。”
　　江久奈想了想，同样应下了，反正最低程度内，打架就能成长啦！
　　……不过话说回来，有把伞的话，或许更能有敲打的把握吧？
　　于是江久奈先按住想要跑回家的少年问：“你们村有没有铁匠铺这种打造武器的npc常驻站啊？”
　　“哈？哦，铁匠的话，村子最外面门口挂着兽皮的那户人家就是了。怎么？”
　　望着酷拉皮卡关切的目光，江久奈眨眨眼。
　　“没什么，定制个东西。你和派罗今天的任务不是捡草药和树果吗，我自己去就好。”
　　橙红色短发的少女摆摆手，从框里挑了个卖相不错的果子往身上擦擦就咬。
　　她既逃掉了活儿，又有了打发时间的事儿……

　　炽热的火舌在炉里翻出波浪，溅出滚烫的火星。
　　江久奈迎着扑面而来的高温，观赏着挂在木架上的条纹斑点兽皮，它中间裁了张布缝了个匠字，设计者真是太真实了。
　　这个如出一辙半圆形的建筑内没有人在，大概是到了出去为村里人打猎的时间了。
　　族里人很喜欢晒或者酿制食物，家家户户交换来交换去都是常见的，同时也为了好几个月后的过冬早早地打下了准备。
　　酷拉皮卡的父亲也时常在家里见不到人影，不过男人并不是拿着猎枪和刀具的那类人，他更擅长铺陷阱、查看地理位置。
　　所以说不愧是看上去就是智商在线的文学系家庭吗？
　　江久奈回忆酷拉皮卡耍刀花的场景，又摇头表示否决……
　　打算多等一会的女孩坐上一块木桩子，摘下开在旁边的一支奇怪的花叼在嘴里。
　　一头橙红色的发在阴影下不同阳光，一样光彩夺目。她喉咙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吹着阵阵丝凉的风，惬意地闭着眼。
　　帕尼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前几天和其他孩子闹的不开心了，刚刚在广场上吵的架又是凶又是臭，正在气头上。
　　“啊！你怎么在这里？”
　　被打断的江久奈睁开眼，取下了嘴里的小白花道：“铁匠铺呀，还能干吗啊。”
　　“我爸爸太阳下山前才会回来。”

　　偷偷跟在帕尼身后的一个人走了出来，促促不安地看向江久奈。
　　她本来是被孩子们推荐过来看看帕尼情况的。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就是，我被你救了……我想道谢的，不过酷拉皮卡不让我们去看你…”
　　“呃…杰米莉？杰西卡？还是说……哦想起来了！你是！”
　　“是的，我是莉莉卡。”
　　是奶灰色长发的漂亮姑娘莉莉卡。
　　江久奈顿了几秒，连蒙带猜的被动说对了对方的名字。
　　女孩看上去高兴极了，拉起了她的双手说着感谢的话语。
　　江久奈完全不在意之前发生了什么，莉莉卡说几句停下来她就点头，都不知道有没有听。
　　给无视了的帕尼跺脚。他怒气上涨，气愤地捞过门口长椅上摆着的长剑，剑尖直指江久奈。
　　“喂，你和我打一架！”
　　夜兔优哉悠哉地晃着两条腿，果断拒绝。
　　“不要。”
　　“凭什么！！”
　　莉莉卡吓得往江久奈身后一躲，她闪烁着黑色的大眼睛，怯生生地说：“你不应该这样，帕尼……你最应该向她道歉的…要不是你，我们就、就不会，不会遇到危险……你还要，谢谢她…”
　　说完，用尽了勇气的女孩蹲了下来，彻底消失在男孩的视野里。
　　而黑发的男孩……道歉？开什么玩笑！
　　帕尼暴怒，他头上的黑发尽数往上炸，眼里满是不屑，索性笑道：“你不会是怕了吧？”
　　江久奈摊开手看起了指甲：“你这话，和跟你用武器指向手无寸铁的人来说，有可比性吗。”
　　“我……你，那你也拿一把不就行了！我今天一定要和你决斗！”
　　帕尼不甘心，他所做的都是对的，从小到大都是他说了算了。没有人质疑过他的选择，从来没有！
　　他那强大的铁匠父亲一直都放任他在这片林子里飞翔。从来不会像几天前那样，当着伙伴们的面把他狠狠地打飞出去！
　　帕尼从没见过周围人对他表现出失望的样子，那些人的眼神是如此令他害怕。
　　“我才不会听你的呢！你们都以为我是小孩！等我以后变强了，和父亲一样厉害了！我一定可以把最强最厉害的魔兽带回来的！”
　　“这就是你的理由？”
　　“哈！？”
　　橙红色短发的少女跳下了树桩，一手指着自己的胸口。
　　“这就是你的心给出的理由吗？”
　　“为了变得更强更厉害，重复着这样的毫无意义的理由，说是借口也不过如此。”
　　“你懂什么啊！！我只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就好了！”
　　毫不留情被戳穿的帕尼羞愤地红着眼大吼，用力地把手边的物品发泄地扔了过去。
　　而夜兔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眯起了双眼。

　　空中旋转的刀刃十分快速。刀光与女孩尖锐的叫声一齐爆发在沉默的树林之中，一双表现情绪激烈的火红眼被吓地大大睁开。
　　“滴答…滴答……”
　　江久奈闭上了眼。
　　帕尼的父亲无疑是很好的铁匠，他打造的无鞘小刀十分锋利，轻而易举地划破了夜兔的额骨，落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过是想吓一下对方，想等江久奈生气了一定会和他打一架的帕尼慌了，他不曾料到她不会躲开。
　　女孩的一只眼球差一点就被贯穿，她轻轻推开跑过来给她递手帕的莉莉卡，向帕尼走去。

　　“没有理由。”
　　惊恐的男孩正对上了一双古井无波的浅绿色眸子……
　　沾染了血气的夜兔看着风平波息，实则眼底藏着的暗金色就如那风雨欲来前的势头、是一种曾经历九死一生，独属未亡人的锋芒。
　　少女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靠近他。
　　“只会让同伴失望，关键时刻只能哭着叫喊父母的人，有什么资格拿起刀剑？”
　　“因为想要得到注目而忽视团体，把所有人牵扯到危机之中，这样的你有什么权力指挥他们？”
　　“为了自己意气用事而说出决斗这种幼稚话的人，又有什么理由，让我挥刀？”
　　她最终站到了他的面前，紧紧地逼迫他做出回答。
　　“生而背负软弱的你，却从不会用经历过的一切去抗争的人啊……”
　　“你用什么方法证明自己的自由。”
　　“又要用怎样的借口，才能弥补你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啊。”

　　“啪噔——”
　　手里的长剑掉落在了地上，连开刃的剑身表面都暗淡了几分光泽。
　　明明后面的几句话已经不止是在批判他的行动和思想，他却感到全身冰冷无比，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帕尼挣扎着，他的不甘在这一刻彻底消失，否则他必然要说些什么，得狠狠反驳对面的女孩才对啊！？
　　同时愣住的还有半举着手帕僵立在原地的莉莉卡，她的另一只手突兀握紧，一颗温热的心脏竟产生了别样的激动的情绪。
　　江久奈对男孩的表现很失望。
　　“你该道歉的，道谢的，都是你的同伴。”
　　“是他们在最后一刻选择和你一起前行，而不是明知道会有危险也不丢下你一人逃走。”
　　“他们是真心把你看作是你们的领队，也是真心的在等你地道歉……”
　　“你少啰嗦了！！”
　　江久奈继续平静地望着他。
　　帕尼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眼泪不停往下掉。“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啊！”
　　面对对方还在执着的身影，橙红色短发的少女叹息，转身离去。
　　“如果你今天不想道歉。别指望我会原谅你了。”
　　她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他一眼。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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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