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破雾走来》翌日安

1、初识

　　“请问这里是化学1602班的新生班会吗？”

　　这，是故事的开始。夏冉后来回想，如果她没有做新生的班导，如果他第一天也没有来参加会议，现在的人生又会是怎样？

　　——
　　那年九月的白昼特别长，那一天是开学日，夕阳透过树荫洒下来，斑驳地落在路人的肩上，人来人往，沉寂了一整个暑假的校园躁动不已。

　　夏冉作为新生的班导，自己的寝室还没收拾完，更没来得及吃饭，就赶着去参加新生班会了。

　　来到教室，她强迫症似地把所有文件都核对一遍，再重新清洁了教室卫生，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此刻离开会还有10几分钟，旋转的陀螺仪夏冉才终于得空歇会儿。

　　“请问这里是化学1602班的新生班会吗？”一阵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对，您是……沈老师？”还没坐稳，夏冉连忙又站起来，她知道这班的班主任是沈阔，但从没见过真人。

　　化学系大部分学生都是调剂过来的，心里多少有些排斥，学院要求首次班会是要求班主任必须到场的，沈阔还挺称职。

　　“恩，你就是夏冉吧？”沈阔点了点头，边往她身边走去。
　　“是。”
　　他在夏冉身边拉开一张椅子，并示意她一并坐下。
　　扫视一周，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又问道“这么多人没来？”
　　“还有10分钟，估计忙着整理寝室去了。”

　　夏冉坐下来后，用余光打量着沈阔，他的鼻梁十分高挺，不浓不淡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鬓角还藏着几缕白发，刚毅的侧脸透露出从容、稳重之感，不足10公分的距离，能看见他的额头冒着岑岑细汗。

　　沈阔似乎注意到夏冉的目光，转过头来，“怎么了？”

　　“腾”地一下脸红了，夏冉赶紧低头，假装在包里找东西，不一会儿便拿出纸巾递给他，“沈老师，您擦擦汗。”

　　沈阔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接过纸，“谢谢。”

　　夏冉反思自己是不是眼神太过明显，这会儿坐在他旁边只感觉局促不安。

　　两个人各自思考着事情，教室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夕阳洒进来的细碎声。

　　“对了，你有咱班的花名册吗？”沈阔打破了这一份尴尬。
　　“有的。”夏冉忙从桌子上的文件袋中，找出了花名册，给他递了过去。

　　“谢谢。”接过文件，沈阔向她微笑致意，便去翻手上的册子了。
　　沈阔笑起来很好看，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荡漾开来。

　　夏冉的爸妈笑起来也都有梨涡，可偏偏她却遗传了隐性基因，所以徒有羡慕的份。

　　新生们陆陆续续踏进了教室，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沈阔和夏冉，纷纷交头接耳，初来乍到，对于一切人、事、物都感到十分新鲜。

　　教室里越来越嘈杂，沈阔把目光从花名册中移开，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人都来齐了吗？我们准备开始吧。”

　　夏冉翻了下签到表，“都到了！”

　　沈阔拿着花名册站起来，往讲台走去，教室也立马安静下来。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班会就开始了。首先，欢迎大家来到化学系，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沈阔，暮霭沉沉楚天阔的阔。”

　　说完便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隽秀的字体和挺拔的背影，引起台下的一阵骚乱。
　　竟是这句诗？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这是夏冉高中时最喜欢的诗词《雨霖铃》中的一句，高三的情绪本就很脆弱，偏逢两小无猜的好友因为高考，举家搬迁去了另一个省市。

　　年少初尝离愁味，被柳永笔下的诗句一击即中。

　　今天听见沈阔浑厚的嗓音念起这句诗，却是另一番不同的感觉，如同一股清泉在心间流淌，静谧舒服。
　　物非人非情相通，心中不由得对他升起一份好感。

　　“我平时会比较忙，如果要紧急事，可以直接找你们的班导夏冉。”沈阔扫视了一圈，然后将眼神投向夏冉的方向示意。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夏冉立马回过神来，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一时有些慌神，但还好只是一闪而过。

　　接下来的内容，是每年新生开学一成不变的流程，专业前景、军训注意事项、寝室注意事项云云，但因为主讲人是沈阔，教室里的氛围比任何夏冉参加过的会议都热烈得多。

　　固定流程走完了，又配合着沈阔选举了军训负责人，会议总算进行到最后一项。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们往后学会做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但永远保持敢爱敢恨敢质疑的态度！’散会！”

　　沈阔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老生常谈。他的教学理念十分先进，既已读大学，就要为自己人生负起责任来，而不是被鞭笞着赶路。

　　虽不是新生了，但听到沈阔这句话，却也感触颇多，要从大多数的人云亦云中坚持自己的“敢”，着实不容易。
　　越想，夏冉越觉得沈阔非常特别。

　　“大一这一年带班会比较辛苦，但注意，不要因此耽误了自己的专业学习，合理安排时间。”
　　沈阔是化学系的副教授，同时也是研究生导师，一直偏向于学术研究方向，几年没有带班了。
　　这次因为学院实在缺人，才被顶上。虽说大学的班主任并不像高中那般，似个保姆。但沈阔本身是个责任意识很强的人，所以很上心。
　　“明白，沈老师放心。”
　　沈阔的眼睛很清澈，透着一股暖意，她也被感染地笑得很灿烂。

　　——
　　“我没听错吧？未必你们班还有成人高考进来的？”林舒薇停住了敷面膜的动作，疑惑地盯着屏幕这头的夏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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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冉被林舒薇的话呛到了，咳嗽了一声，目光终于从泡面移开，看向电脑屏幕上的她。
　　“……你觉得成人高考能考到这么？”
　　“那你说老腊肉，我只能想到这咯”林舒薇继续整理面膜的边角，抿着嘴说话。
　　“我是说新生班的班主任，也是我们专业的老师！”
　　“等等，你们老师多大？”
　　夏冉回想了一下见面的样子，“大概30多快40吧。”
　　“果然是老腊肉。”
　　“……老腊肉怎么了，有嚼劲。”
　　林舒薇“噗”地笑了出来，“别逗我笑，敷面膜呢！”
　　“谁让你笑点低！”夏冉低头嗦了一口面，“对了，他今天介绍他名字的时候，引用了一句我最爱的诗。”
　　“暮霭沉沉楚天阔？”
　　夏冉眼睛一亮，“对啊！”
　　“就这你就沦陷了？”
　　夏冉放下手里的叉子，站了起来，“懒得和你说，我去洗澡啦！”
　　挂断了视频，心里想着，沦陷？最多是仰慕罢了。

　　——
　　夏冉第二天上午睡得很沉。偏偏她住的又是混合寝，其余三人都以为她没课，也就没叫她。
　　终于在第五次闹钟响的时候，她醒了，朦胧地瞅了一眼周围，人都哪去了？
　　赶紧一个激灵坐起来，看了眼手机时间。
　　完了。

　　夏冉简单洗漱了往教室冲刺，意外发现后门竟然锁了，心里边嘀咕“这到底是什么年代来的封建老师”，一边厚着脸皮往前门走。

　　缘分有的时候妙不可言，但这会儿却不能用妙字来形容，因为站在讲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沈阔。

　　趁他正在写板书，夏冉赶紧溜了进去，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老师点名了吗？”她轻轻地问旁座的同学。
　　“刚点完。”

　　夏冉顿时脸红，昨晚才答应沈阔要“合理安排时间”，今天就“好好地”表现了一番，她一脸绝望地望着黑板。
　　“上课之前，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这门学科有10个课时的实验，现在暂定在第三周周六上午10点开始，不允许迟到。第一次实验之前，每人抄3遍实验室守则，不允许有错别字。”
　　沈阔严肃起来，与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严格来说，实验室之于他就如手术台之于外科医生，是他为之骄傲的领地，每一台仪器都被视若珍宝，任何违反实验室守则的现象绝不容许在他眼皮底下出现。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还有，今天是我第一次点名，和大家认识一下，第二次点名会在最后一节课，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你们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好了，课本都带了吧？翻开目录。”

　　班上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部分在庆幸以后逃脱点名噩运了，部分是在感慨能遇上这么通情达理的老师，大三的好日子即将开始。

　　只有夏冉一个人在发呆，想着迟到的事该怎么补救。

　　毕竟是大三的第一节专业课，一阵议论后大家都听得很认真，倒不是他们班多爱学习，只不过刚过完暑假，难免会怀念教室听课时光。

　　况且沈阔是他们专业读大学以来，遇到过的颜值、气质都绝佳的老师了。

　　但才坚持一会，夏冉就泄了气。沈阔教的这门是物理化学——化学系非常难学的一门专业，当然，化学系没有简单的学科。

　　但这门确实很抽象，像在云雾中找不到进去的门。就算授课人是沈阔，也提不起百分百的兴趣。
　　终于挨到下课，夏冉赶紧收拾书本往教室门口走去，准备等着跟沈阔解释一下迟到的事。

　　不一会儿，同学都走完了，沈阔才收拾完从教室里面出来，看见夏冉低着头站在门边，问“有事？”

　　刚还在愣神，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夏冉紧张地抓着手里书本，抬头。
　　“嗯…今天迟到了，向您道歉。”
　　“想让我不扣你的平时分？” 沈阔见过太多这种招数了，早已免疫。
　　“不是，就……挽回一下我在您心中的形象，毕竟昨晚答应了您……”夏冉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想法，越说越没底气，最后连话都没说完，只剩牙齿紧咬着下唇。

　　夏冉的小动作被沈阔尽收眼底，“好了，我知道了，赶紧上课去吧，别再迟到了。”

　　知道，是一个让人难以琢磨的态度。是接受歉意了，还是真的仅仅表达他听见了而已？实在猜不透。

　　此地不宜久留，夏冉也没抬头看他， “那我先去上课了！” 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已修改部分细节】19.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