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万法皆缘，缘生即孽》暗华

3、第 3 章

　　晚饭是糙米配着腌萝卜。
　　他吃不下。
　　“法明！你干什么去？”同来的和尚问他。
　　“出去走走。”
　　“你的饭……不吃了吗？”很多和尚偷偷地望过来。
　　“不吃了。”
　　法明转身出门，后面响起一片抢食声，“方丈那群老鬼，好事从来不想到我们，一摊上衙门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公差，就把咱卖出来……”
　　晚风吹散了下面的话，他仿佛又看见了那飘飞在风中的黑发。
　　他向白天的那条街走去，月亮出来了，照在街心。
　　空鸟笼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
　　一名官兵拦住他，“下面是封锁疫区，任何人不得进出！”
　　他只好离开。
　　夜渐渐深了。
　　法明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去小溲。
　　土坯墙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下是月亮照不见的死角，他走至阴影里解开裤子。却突然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惊恐地盯着他。
　　是她。
　　白天的女孩像一只受惊的小鼠蜷缩在茅草里，怀里紧紧抱着先前丢失的空鸟笼。
　　“你怎么在这？”他手忙脚乱地系上裤子。
　　“我……我是逃出来的！娘临死前，叫我一定要逃出来！”
　　她突然跪下。
　　“大哥哥，你放了我吧。明天所有剩下的人都要被活埋了。但我真的没有染上那病！”
　　她扔下鸟笼，慌张而急促地去解衣服，“不信你看，我身上没有那种红色的斑点，一个也没有！”
　　他慌忙拦住。
　　月亮的银辉流泻在小女孩裸露出的肩头，常年不见光的皮肤就像是刚刚剥了皮的洋葱一样白嫩、新鲜。
　　法明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可怕。如果有一面镜子，他会看见连他泛着清楞的光头都被红晕占满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笨拙地帮女孩系上衣纽。
　　该躲在哪里？
　　他拉着她的手，茫然不知投向何处。
　　房里是肯定不行！那儿睡满了和尚。
　　喘着气，慌乱地，他们跑进了山中，山峦黝黑地逼迫着奔逃的身影，整个天地都仿佛幻化成狰狞猛兽，意欲择人而噬。
　　最初地奔跑停止后，女孩抵不过深秋的夜风，不住发抖。法明红着脸，脱下自己的破袈裟给她围上。无意中触摸到她的发，冰凉的、像最上乘的丝料的触感。
　　他有点痴了，栈恋着，不愿挪开手。
　　“大哥哥，你真是好人。”
　　法明一惊，期期艾艾地盘腿坐了下来，似乎想用打坐来驱除一些什么。
　　她也坐了下来，挨着他看着自己的笼子。
　　“大哥哥，你知道吗？这只笼子里原本装着一只很美丽的鸟，它长着蓝色的羽毛。是爹去外乡贩茶时给我带的，它会唱很好听的歌。但是有一天，镇上突然死了很多人。它和爹爹也死了。爹爹被带走了。我就只剩下这个鸟笼和娘了……可是现在……”小女孩压抑不住地低声哭了起来，“可是现在，我就只剩下这个鸟笼了。”
　　法明犹豫地抱住她的肩，轻轻拍着……
　　在寒冷的、寂寥的秋夜里，两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吸引着对方。
　　蜷缩着、依偎着。
　　终于在满山的松涛声中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