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下山捉鬼》蔚澜砂

68、别离苦（一）

　　天还未亮时，素如便起身开始盥漱，因着今日要离开临安，素如这小丫头起得格外早，这也是她跟随白暮舟的日子里学到的习惯，但凡师徒二人人了什么祸事，当晚便要收拾好细软，隔日一大早起来吃过早饭就可以直接上路。
　　打开大门时素如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大大方方的拎着竹篮出门去，她要穿过两条街到王大婶开的包子铺去买满满一菜篮子的肉包子，因为不管是白暮舟买的蒸糕，还是应小天买的肉夹馍，她都不是十分喜欢，总觉得要吃胖嘟嘟的肉包子才能吃得饱。
　　白暮舟其实早就醒了，他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着素如出了门以后，才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如往常一般穿衣盥漱，自己随手束了发。
　　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白暮舟又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荷包，荷包很旧，上面的两只四不像...姑且算作是小兔子吧，是两年前素如亲手绣的，那时候他和素如住在一个小村子里，隔壁落魄书生家的女儿为人爽利又做得一手好女红，素如常去串门子，兴趣上来了也跟着学了点，可惜只学了个半吊子，勉勉强强绣了个荷包，便送给了他。
　　好在白暮舟不是喜欢挑剔的人，荷包这种东西有得用就成，他也不挑颜色款式。荷包用了两年，一直用来揣些碎银子，直到前些日子赚了笔大钱——旭王送来的整整三万两银子，他和素如将银子抬到钱庄存了起来，兑成了二十张面值一千两和二十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跟应离对半分了分，还剩一万五千两，又请应离和应小天到仙客来吃了半个月大闸蟹，统共还余下一万两银子，九张一千两和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也足够将小荷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白暮舟抽了张五百两的银票揣进怀里，抬脚走出房门，他看应离和应小天的房间门还死死关着，以为他们俩还没起床，便自顾自地出了门。
　　走了约莫两刻钟，穿过东大街，白暮舟来到一处铺面相当大的成衣铺子门口站定，然后瞠目结舌地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束发结簪该是成过亲的妇人，戴着帷帽的该是未出阁的小姐，小姐旁边的估计都室小丫鬟，年纪稍大的老妇该是带着自家儿媳来的......看着里面形形色/色的女眷，白暮舟苦笑一声，认命似的豁出老脸走了进去，好在掌柜是男子，里头还有几个冲着客人点头哈腰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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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暮舟前脚刚出门，素如后脚便回到了棺材铺，天将亮未亮，两人隔着一个拐角，近在咫尺，偏偏谁都没有看到对方，像是司命不经意间开的个小玩笑。
　　素如挎着装满肉包子的小竹篮，正准备进门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三个用黑布蒙着半张脸的壮汉，其中一个用块料子粗糙的白巾往素如脸上一捂，这事儿放在寻常人身上，恐怕早就昏迷不醒了，但素如只是迷糊了一会，并没有昏过去，反而从白巾后面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三个蒙脸大汉。
　　下手捂素如脸的大汉被素如这一瞪唬得愣了一瞬，随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另外两个蒙脸大汉不管三七二十一王素如头上兜头罩了一个大麻袋，将素如扛起来就走，一系列的动作都只在在电光石火间，下一刻，棺材铺门前的那条巷子便恢复了平静。
　　新的一天，仿佛一切都如往常一样，走街串巷的货郎小哥挑着担子经过这条小巷，开始有妇人三三两两聚在巷子里唠家常，远远便能听到临街小贩的叫卖吆喝之声，棺材铺的们开了一个小缝，里面没有人，只有歪倒门前的小竹篮和滚落在地面上敷了一层灰的肉包子可以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李成知道素如这姑娘体质异于常人，于是白巾上加的药量足足能麻翻一头牛，他想着小妮子再怎么强悍，也足够她睡上三天三夜了，只可惜他打开麻袋往里看的时候，素如并没有昏过去，似乎只是没了力气，眼睛依旧睁得又大又圆。
　　他很无奈，心想：这小妮子日后成了王爷的枕边人，会不会记恨他今日将她绑到王府来？
　　随后又摇摇头，日后小妮子跟了王爷，吃香的喝辣的，谢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难他呢。
　　思及此处，李成尽力避免触碰到素如，轻手轻脚地将麻袋从她身上褪下来，又将她扶好靠在床上，陪着笑说道：“素如姑娘，这回可真是得罪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素如浑身绵软使不上力，只能努力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问道：“李大哥，你把我绑来做什么？我师傅可舍不得出钱赎我的......”
　　李成眼角抽了抽，讪笑着向素如解释道：“素如姑娘，我可不是为了要赎金才把你请到这的，是我们家王爷相见姑娘你，但你那师傅又实在是太不通情达理，我们这些奴才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素如一听，又是那混账王爷搅的事，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但身上实在软得不行，半点都使不上力，也无可奈何，最最要紧的是，她今日出门买肉包子，怕螃蟹半路上偷吃，竟没把螃蟹带来！
　　这回可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王府这么大，又都是混账王爷的手下，她知道自己就算喊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她，只好继续装起了可怜扮起了柔弱：“李大哥，素如肚子饿了，想吃肉包子......”
　　吃饱了应该有力气逃，再不济，反正师傅一定会来救她的，若能吃饱了，拖到师傅发现自己被绑了总没问题的，这么想着，素如又想起王府的山珍海味，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完全没有身在险境的自觉。
　　李成努力地扯着嘴角笑了笑，尴尬的说道：“素如姑娘，你先在这儿歇一会，王爷马上就来，我现在就去吩咐厨房准备酒菜。”
　　素如十分乖巧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像极了被人遗弃的幼犬，没想到紧接着她下一句便是“李大哥，记得多盛两碗上次喝的那种燕窝汤！”
　　李成逃也似的飞快地离开了用来安置素如的紫檀苑，瞧那模样，活像是屁股着了火一般。
　　李成离开以后，素如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怎么逃出去，可惜她一向不擅长这种需要动脑筋的事，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更饿了，她还没有吃早饭，本来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被绑来王府，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继而又想到了自己买回来的满满一竹篮的肉包子，也不知会不会被路边的野狗叼走，真是气死人了，等她逃出去，一定要好好收拾那个混帐王爷！
　　也不知师傅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她不大担心师傅找不到她，因为她和螃蟹之间有种奇怪的感应，虽然她不知道这种感应是什么，但是只要师傅带着螃蟹，螃蟹就一定能够带着师傅找到她。
　　且不说螃蟹，应离姐姐鼻子那么灵，就算没有螃蟹，师傅和应离姐姐也可以找到自己的，素如想得很简单，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应离姐姐早在半夜里就已经离开了临安城，向昆吾山方向去了。
　　素如胡思乱想了半天，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太阳已经升至半空，被云朵层层叠叠地挡着，透不下来多少光，显得秋意分外浓烈。
　　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
　　素如既没等来师傅，也没等来应离姐姐，甚至没等来热腾腾的燕窝粥，因为打开房门的人是旭王。
　　她不能扭头看，但她十分确定打开门进来的人就是旭王，她鼻子虽然没有应离姐姐那么灵，但像旭王这种浑身都散发着讨人厌的气息的人，确实不多，至少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果然，旭王一进来就无比Sao气的唤了一声：“小美人儿~本王来了~”
　　素如十分费劲儿的转动眼珠子看了过去，旭王似是刚沐浴过，披散着半湿的头发，还穿了一身让素如觉得自己就快瞎了的桃红色衣裳。
　　“王爷，好久不见啊，哈哈......”素如挪不了身子，只得干巴巴地敷衍。
　　见了素如之后，旭王脸上的表情飞快的变幻着，得意、满足、急迫...不一而足，像一张被染得五颜六色的宣纸，他邪笑着说道：“素如小美人儿，本王想你可是想了很久了，而现在，你终究还是到了本王这里！”
　　哪知素如根本没在意旭王说了什么，因为她清楚的看见旭王身后，莫葉的魂魄就悬在半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隐约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旭王这厮似乎没有察觉到素如的神情不对，竟是痴痴地伸出手抚上素如的脸，随后不再多言，急迫而又狰狞地扑了上去，布料被撕扯的声音掩住了素如腰间墨玉坠落在地碎成好几瓣的声音。
　　外边的天还亮着，临安城依旧熙熙攘攘，身处王府紫檀苑中的素如却感觉到了永夜的到来，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闯入了她的识海，最后令她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