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方知不落空》晓熹微

1、恶毒妾氏的远征

　　“啪！”响亮的巴掌声，祠堂内原本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四姨娘浠沥沥的的泪珠也停了，就连给弟弟哭丧的不落香也吓的憋住了一口气。
　　跪在一旁的春兰与小菊，各肿着半边脸，一时间忘了手上厮打的动作。春兰最先反应过来，正要挣脱小菊，又被一把拽回，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从未见过老爷发这么大的火，更何况是跟三姨娘，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红红儿。
　　“你这个毒妇！我真是瞎了眼，怎么让你进门！”说罢起手又要打。
　　大夫人反应最快，赶紧冲到三姨娘身边，堪堪拦下了不落战兮的手，“老爷，你歇歇火啊！”
　　听到有人过来，才让琳琅稍稍抬起了头，刚看见个衣角却又被三姨娘按回了怀里，“三妹妹纵然是害了四妹妹肚里的孩子，那也是小球儿的娘亲，你这打下去要是出个什么好歹，小球儿可怎么活啊！”闻声，琳琅又往三姨娘的怀里钻了钻。
　　“怎么活？”不落战兮甩开了大夫人的手，指着瘫坐在地上的三姨娘怀里抱着的琳琅，一声悲切，“造孽啊！那寻常的孩子，遇到这样摔摔打打的场景，肯定是要哭闹的，可你看这凉薄的孩子，纵是嫡亲的娘被打了，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她能活不好？我看她比谁都好！”
　　这话一出，倒是让不少人又注意到了三姨娘怀里的琳琅，确是这样，那二小姐不落香，年长几岁，也已经是抽抽嗒嗒个不停，反观这年仅四岁的五小姐，安安静静的张着大眼睛，从三姨娘的衣袖间瞧着在场的人。
　　几个对视上的、上了年纪的婆娘，竟然还被那亮晃晃的大眼睛吓了一跳，道：“我的乖乖，这哪是孩子的眼神，几乎是要看死了我呀！”
　　似是不忍自己的孩子被人指指点点，三姨娘又将琳琅往怀里藏了藏，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几个婆子喊道：“放你的屁，这里的孩子那个不是你们几个婆子从从娃娃看到大的，我们小球儿是什么性情，你们会不清楚？小球儿再如何也是主子，轮不到你们嚼舌根！”说罢，转过头看着从前自己日思夜想的不落战，"兮哥哥，你我自小青梅竹马，红红儿是什么性情，你也该清楚！是非如何，红红儿不想辩，但你我的情分算是随着那一巴掌到这了....."
　　还不及三姨娘说完，不落战兮的话已经赶上：“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们自小长大，看在两家的情分上不想给你难堪，从明天起，你便去那大无州的宅院里，永远不要回来，”话及此，又看看了三姨娘怀里的琳琅，“还有这琳琅，以后也不要以我不落家现世！只能以落琳琅自称，我不落家再没有不落琳琅！”
　　话音落下，众人表情各异，却无一是担忧的。
　　“......好，好啊！”三姨娘嘴唇微颤，“不落战兮，从此我与小球儿，与你这不落府，再无瓜葛！”，说罢，挺了挺身子，怀抱琳琅，向祠堂外走去。
　　三姨娘自产后日渐消瘦，长相也是一双含泪的杏花眼，平日里任谁见了也是要降声说话的，声音大些仿佛就要震碎了这个小女人，更何况如今抱着个孩子。有被三姨娘施舍过的丫鬟想要帮帮忙，却又怕极了大夫人，就连几个刚进门的仆子都能看到，那大夫人盯着三姨娘的眼神里面，是有针的啊！
　　三姨娘的身影，消失在了祠堂门前，几个不落府的老家仆不由的想起,曾经有个少女，一身戎装，策马千里，来到这不落府，求嫁不落家大少爷不落战兮。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却是这副场景吧......
　　“老爷，我们回吧。”大夫人伸手，揽住了不落战兮的胳膊，给了兰婆子一个眼色。
　　兰婆子是大夫人从娘家带回来的，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刚转身下去，就听见老爷的声音响起：“兰婆，那四房就麻烦你关顾，别人我不放心啊。”后半句是对着大夫人说的。
　　“是，老爷。临水阁的后事就让兰婆来操持吧。”
　　“不只是临水阁，还有明天安排安排绯鹤苑去大无州，也一并操持了吧，但是这个操持一定要体面、排场，再找个合适的理由，不能让洛川内边挑了我们错。”
　　“是。”大夫人与兰婆子一同应着。
　　看着老爷转身走远，兰婆侧身与大夫人交耳：“夫人，这还动手吗？”
　　“不急，既是老爷吩咐，就一定要周周全全的送出这洛川城，出了这洛川城，其他的事我们可就管不上了。”转头向兰婆子说道，“明日记得，东西装大的，装上好几车，再几挂炮仗，让人牵头吆喝，所有护卫队，一出洛川地界，就大摇大摆的回城。”
　　“夫人的意思是？”
　　“一对母女上路，身边没个帮衬的，又带了这么大的排场，就差贴上’肥肉‘两个字了，我就不信他们能好好的到了大无州！”
　　翌日，不落府热闹非凡，家仆下人来来去去，不到一个时辰，已经装了四大车。
　　琳琅坐在最中间的马车上，一会掀开帘子看看三姨娘，一会摸摸座椅，自觉无趣，终于迷迷糊糊睡下，在醒来，便是被马车晃醒。
　　“三姨娘，我们这是已经上路了吗？”
　　三姨娘低头，摸了摸琳琅的小脑袋，“是呀，但是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小球儿，怕是要吃点苦的......来先喝点水。”
　　琳琅也是渴极了，捧着三姨娘递来的水碗喝了一大口，罢了，擦擦嘴巴，道，“小球儿不怕，只是小球儿可以叫姨娘‘娘亲’了吗？”那大眼睛忽闪忽闪，在这幽闭的马车上，显得格外亮。
　　三姨娘一声叹息，将琳琅揽在怀里，“可以了，以后再没有人会伤害我们了。”
　　放下水碗，之见那马车中间的茶几上，一张纸条，笔迹自成风骨，行云流水、力透纸背，却还似一般女子字体的娟秀。
　　上书：古道迢迢，徐徐行之，念安。夫兮

　　三个月后，大无州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成团的风滚草时不时从眼前滚过。
　　红红儿站在马车前方，心里将不落战兮骂了千百遍，那不落战兮的私卫也是死脑筋，一句“徐徐行之”真的将两个月的路程活活走了三月有余。
　　夜深了，风也越刮越大，像是割肉的刀，刮的脸生疼，一行人围坐在火堆旁。
　　“娘亲，喝水。”琳琅尽可能将手举的高高的。因为天气原因，进了大无州地界，一行人便换上了厚重的衣装，这次出来匆忙，琳琅的衣服也没有赶制，倒是红红儿的家仆谨言拿出了红红儿儿时的衣服，可穿在琳琅身上也大了不少，还有好长的衣角是拖地的，就这给娘亲送水的一段路，便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印子，像极了小尾巴，可爱极了，众人的烦躁和不快也顿时消去大半。
　　“我的小球儿真乖！”说着红红儿抱起了琳琅，在她肉嘟嘟的连上亲了一口，似是不尽兴，又对着另一边一嘬，一个红红的印子留在了脸上。
　　说起小琳琅，也是乖巧可爱，着三月跋山涉水，路途颠簸，饶是红红儿年少时常与自家哥哥出入战场，也有些吃不消，小琳琅却是一声哭闹、半点抱怨也无。常日里，私卫队只跟着家主，倒也见识过几个年长少爷小姐的脾性，四小姐是最小的姑娘，家中婆子照看，也不甚留意。如今瞧着四小姐懂事的模样，心里觉得喜欢又心疼。
　　“大小姐，这天气怕是要起大风了，私卫队内边建议我们稍作休息，等风过了再上路吧。”慎行上前拱手道。
　　“你安排就好。”红红儿回道，说罢便回了马车上。
　　慎行与谨言都是从了书家一起陪嫁来的，十几年一直叫着“大小姐”，至今也从未改口，红红儿也就随他们去了。
　　红红儿翻出衣袖中的玉球，为小琳琅带到了脖子上。那玉球质地甚是上乘，但表面琢出的纹路却是七扭八歪，摸不出门道，细看隐约有些了书与不落家族族印的样子，像极了小孩子的手笔。
　　了书绯鹤一脸满意的看着玉球，道：“小球儿啊，娘亲现在变穷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了，就这个玉球还值点钱，上面的纹路可是洛川城第一美人手笔，你可一定要收好了！”
　　“娘亲不就是洛川第一美人吗？”
　　“小球儿......”绯鹤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竟还有丝丝的泪花“小球儿真这么觉得？觉得娘亲是洛川第一美人？”
　　“娘亲，不是我觉得，是前几日娘亲与大哥哥和大叔叔们喝酒时说的，小球儿听见了。”
　　“。。。。。。”
　　此时，谨言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请大小姐以后，切勿在孙小姐面前喝酒了。”同时还伴有窃窃的笑声......
　　子时，劈里啪啦声音吵醒了熟睡的母女二人，琳琅揉了揉眼睛，为母亲塞了塞被角。
　　“大小姐不必担心，私卫队找了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我们正要出发。”慎行的声音从车辕上传来，让绯鹤定了定心神。这次的私卫队专门挑选了在大无州执行过任务的人，对大无州十分了解，这一路上也倒是多次有惊无险。
　　“想当年，大无州可是个绮丽的地方啊，有山有水，异虫奇兽......慎行，你可还记得我未出阁之前，你还在这里救过我，说起来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大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呼呼的风声、马儿的燥鸣声、石子打在马车上的声音，捎带着慎行的回应，这是琳琅对慎行最后的回忆。
　　多年后，琳琅只记得那个呼啸着狂风的夜晚，娘亲捧着自己的脸颊，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让自己死死拉着白衣哥哥的衣角，不要放手。。。。。。

作者有话说

　　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