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天家有女初长成 ...
-
时光荏苒，一转眼就到了乾隆二十三年末，七年时间紫禁城相继诞生了两位阿哥和两位公主，一直还算受宠的令嫔也在诞下七公主琬钰后晋封为令妃，而后又生下九公主琬沁和十四阿哥永璐。清猗也平安生下了皇十三子永璟，膝下有三位公主和两位阿哥的她地位无可撼动。作为皇后的清猗并不愿算计令妃的子嗣，她需要注意的只是那位未来称帝的十五阿哥而已。
当年粉妆玉琢的四公主琬韫已经成了娉婷少女，如姣花软玉一般，美目流兮，顾盼生辉，眉眼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灵气，相较幼时的灵动活泼更添了几分娴静尔雅。
16岁的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因着乾隆不舍女儿，便想着在京中寻一显赫家族的子弟作为女儿的乘龙快婿，挑来挑去看中傅恒家的老二——福隆安，他出身满洲镶黄旗，其父傅恒是乾隆的股肱之臣，又是孝贤皇后的嫡亲侄子，和公主年纪相仿，人品贵重，堪为良配。正打算下旨将固伦和瑜公主许配于富察家，而蒙古巴林部向乾隆上奏求娶公主，满蒙联姻是祖宗规矩，乾隆心中一合计，自己的嫡长女琬歆已经远嫁蒙古，再舍不出琬韫去，兰馨晴儿是功臣之后，更不合适，但又不好驳了蒙古的求亲，因此他只打算以十五岁的五公主琬宁下嫁。
纯贵妃自得了要下嫁公主的消息，万分紧张，她的三阿哥永璋已经被皇帝所厌恶，六阿哥若非是皇后求情，险些被皇帝过继出去，五公主琬宁性子内敛，就连素来喜欢女儿的乾隆对这个女儿也是淡淡的。一时惶急下竟然病倒了，五公主琬宁日日在床前侍疾，她对外头的风言风语并不是一无所知，但她不过一介深宫中的不受宠的公主，又有什么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看着卧病在床的母亲，琬宁默默叹了口气，虽然希望渺茫，她还是想去试一试。当琬宁带着自己做的两色针线到琬韫处时，她静静立在多宝架下，正取了鱼食投喂青花鱼缸中的水泡金鱼，几只五彩斑斓的蝶尾金鱼穿梭在碧凌凌的水草中，煞是好看。而兰馨坐在炕凳上拿着花针正专注地穿紫藤花。
“五妹妹可是稀客。”琬韫莲步轻移，吩咐宫女道，“上茶，再拿了软垫来。”
“四姐姐，兰馨姐姐。”琬宁脸上微有赧色，她屏退了服侍的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四姐姐，你救救我，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可以救我了。”
“五妹妹，你起来！”琬韫并没有去拦她，清丽柔和的面容上显出一丝不豫之色，黛眉微蹙。“你的来意，我一早就知道。只是作为姐姐，有句话我想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堕了身为公主的尊严。”
琬宁一愣，静默片刻，她缓缓地站起来，垂泪道：“四姐姐教训的是，只是。”
“快别哭了。”琬韫伸手替她拭去眼泪，“五妹妹所虑我都明白。做姐姐的自然不希望妹妹受委屈了。”
“你就这样答应五公主了？”兰馨眸光闪烁，迟疑道。
“原先我就有想法，现在倒不如送纯贵妃和五妹妹一个人情。”琬韫捏紧了帕子，眼神幽微。
午后，乾隆独自一人在重华宫翻着先帝的诗集，只觉得口干舌燥，就吩咐了守在门外的吴书来。可进来的不是吴书来，琬韫奉着一杯骨瓷清花茶盅款款而入，柔声请安道：“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琬韫？”乾隆一见是女儿，关切道，“天气这么冷还跑过来，冻着没有？”
琬韫笑着摇摇头，婉声道：“皇阿玛，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乾隆喝了两口，只觉得神清气爽，笑问道：“这茶倒新鲜，你这丫头又想了什么巧宗儿来哄朕？”
琬韫抿嘴一笑：“这是儿臣闲来无事自己弄的，里头加了松实，梅花，和佛手，再取了现在这时候梅花上的雪水，烹煮而成。”
“香如兰桂，味如甘霖。好茶！”乾隆诗兴大发，朗声吟道：“梅花色不妖,佛手香且洁。松实味芳腴,三品殊清绝。此茶朕就赐名为三清茶！”
“儿臣谢皇阿玛赐名。”琬韫屈身行礼，“只是儿臣另有一事请皇阿玛成全。”
“你起来说就是。”乾隆很少见琬韫这样郑重其事说话，不由得心生诧异，好奇问道。
“儿臣近来听说了蒙古求亲一事，儿臣只是公主，不该妄议朝政。但公主出嫁也是家事，因此儿臣斗胆自请出降蒙古。”琬韫迟疑了一会儿，
乾隆愣怔了半晌，他望着女儿清丽端和的面容，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可知道嫁去蒙古意味着什么？”
“儿臣知道，满蒙世代通婚，蒙古更是大清征战四方有力的臂膀，孝贤皇额娘的三姐姐和和婉姐姐都嫁去了蒙古。儿臣虽为女儿身，也希望能为皇阿玛分忧。儿臣是嫡公主，下嫁蒙古也更能凸显出大清对蒙古的诚意和重视。”琬韫言辞恳切，句句在理。
“和敬出嫁后，嫡出的公主只剩了你和玥儿，朕本来是想让琬宁出嫁的，把你许给傅恒家的老二，现在你又和朕说这些。”乾隆长叹一声，挥一挥手。“你先回去吧，容朕好好考虑下。”
两个月后，乾隆下谕，以皇四女固伦和瑜公主下嫁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额尔德木图，又因乾隆舍不得公主早嫁，将婚期延迟两年。同时皇五女册封为和硕和嘉公主指婚于富察福隆安，福隆安授和硕额驸称号，婚期另择。
清猗接到这道谕旨时，内心盛满了说不出的酸楚。她亲手养大的孩子终于还是要离开她了。紫薇的到来恰到好处地拉近了她和乾隆的距离，无形中替她铺平了原本异常崎岖的道路，她半利用半真心的态度，也在紫薇的笑靥中一点点软化成纯粹的母爱。
“皇额娘不必难过，远嫁蒙古这旨意是儿臣自己求的。”琬韫一双澄碧如水的眸子透着坚决之色，话锋一转，“儿臣是长姐，不得不为了弟妹考虑。五哥虽非嫡出，但曾经承欢于孝贤皇额娘的膝下，有半个嫡子的名分在，五哥又出色，皇阿玛曾经多次赞许过他，三姐姐和富察家是极有可能支持五哥的，女儿嫁过去对皇额娘和永珏没有半分助力。皇阿玛虽喜欢永珏，但永珏年纪尚小，虽有皇阿玛亲自教导，单论诗书骑射还是逊色于五哥。”
“所以你才自请嫁去蒙古。”清猗握着琬韫的手，神情黯然。
“儿臣不得不这么做，皇阿玛春秋鼎盛，最忌讳诸皇子争权夺利，三姐姐已经嫁去了蒙古，女儿再嫁过去，先后和继后的势力平分秋色，互相制衡，这才是皇阿玛希望看到的。这是其一，其二。”琬韫忽然跪下，“儿臣要感谢皇额娘多年养育之恩，一愿皇额娘身强健，二愿弟妹长安乐，三愿皇额娘君恩常驻。 ”
清猗愕然：“你知道了？”
琬韫眼角有莹莹泪光闪现：“是，昔年儿臣出入重华宫之时，看到皇阿玛时常会对着一幅画默默垂泪，儿臣悄悄看过一眼，那画上的女子和儿臣生的十分相似，儿臣方才猜到自己的身世。”
“你怪我吗？多年未曾提及你生母的存在。”清猗下意识地握紧手上的描金撒花帕子，低低地问道。
“如果没有皇额娘，儿臣可能只是养在宫外身份不明的私生女，又岂会有今日的尊荣。”琬韫轻轻摇头，“儿臣依旧记得，儿臣小时候生病，皇额娘守着儿臣，几天几夜都不曾合眼。哪怕是后来皇额娘有了亲生的十二弟十三弟和六妹妹，对儿臣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疼爱。”
“你又何尝不是个乖巧孝顺的好孩子。”清猗宠溺地抚着琬韫精致的脸庞，“只是苦了你了。”
“皇额娘，”忽闻外头传来的一阵阵软糯童音，六公主琬玥一路小跑的进来，径直扑进了清猗怀里，随后跟进来的是十二阿哥永珏，琬玥仰起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皇阿玛要把四姐姐嫁到蒙古去，琬玥舍不得四姐姐，皇额娘去求求皇阿玛好不好。”
“傻玥儿，皇阿玛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随便收回。”琬韫轻轻点点琬玥俏皮的小鼻子。
“那我可以还可以见到四姐姐吗？”琬玥委屈地问道。
“当然可以了。”琬韫笑靥如花，顺手取了一块玫瑰莲蓉糕塞进琬玥的嘴巴里。今年已经七岁的琬玥，封号和瑞，人如其名，小小的人儿立在那里宛如明珠生晕，十分娇憨可爱。
永珏在一旁插话道：“我也舍不得四姐姐，四姐姐会教我念书识字，画画，下棋···”
琬韫噗嗤一笑：“我哪有永珏说的那么厉害，要论才学，尚书房的纪昀纪师傅才是出口成章呢。”
“纪师傅倒是经常夸五哥做的文章好，皇阿玛也是。五哥倒也罢了，他的伴读看到我就讨厌，天天拿乔，鼻孔朝天的装大老爷，也不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永珏不满地说道。
“伴读？”
“就是福尔泰那个家伙。”
“永珏，你是嫡出的阿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必和五哥的伴读一般见识。你多注意下你五哥到底是怎么得到皇阿玛欢心的，但凡事也不可强出头。可记住了。”琬韫如是叮嘱着永珏。
清猗静静地坐在一旁，赞许得看着琬韫，她一直清楚琬韫的聪慧，却没想到她会这样通透，有她在自己身边，替永珏夺得帝位也就多了一成把握。
“看来我来的正巧了。”兰馨抱着刚满四岁的永璟款款进入，清浅一笑，规矩地朝清猗行了一礼。兰馨作为帝后的养女，早已在年初正式受封为和硕和慧公主。柔質受諫曰慧，也表明了帝后二人对她的褒扬和喜爱。而在令妃的建议下改称老佛爷的太后早已在琬韫定下婚事之后便带着晴儿起驾去了五台山祈福。
“适才我听到消息，皇阿玛打算今年秋去京城西山围场狩猎呢。往年都是去木兰围场，皇额娘可想随驾？”兰馨微微一笑。
西山围场吗？清猗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前世乾隆二十五年的秋天：乾隆从西山围场带回来一个受伤的姑娘，正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还珠格格小燕子。今世紫薇已经是她的长女固伦和瑜公主，小燕子还会有机会入宫吗？她，那拉清猗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天家有女初长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