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果（上）》千语默

26、第二十六章

　　林晓雯开始了和宋谣谣之间的冷战，很快，宋谣谣发现她被班里的女生孤立了，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也没有人与她有正面的冲突，只是日常接触下来，每个人审视她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宋谣谣有些烦闷，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午饭时间，宋谣谣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因为来得比较晚，可以选择的饭菜种类已经不是很多，而且差不多都凉了。吃了几口后，宋谣谣就不再有胃口。

　　她突然想给殷姿打电话，老师都说上了大学就轻松了，想必殷姿姐一定在大学里过得很开心安逸吧。

　　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随后宋谣谣才听到殷姿柔声回了一声“喂！”

　　宋谣谣像是获得救赎般，立即笑着叫了一声“殷姿姐。”

　　“你等一下，我这里太吵了，听不到清楚你说话，我换个地方。”

　　耐心等待的时间里，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殷姿说，“好了，好了，现在应该能听清楚了。”

　　“殷姿姐，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今天中午有社团招新，我过来看看，等一会再去吃。”

　　“大学里是不是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轻松啊？你去了那里感觉怎么样？学校是不是特别大特别美？”

　　殷姿停顿了一下，“还好啦，我也刚来没多久，好多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呢，不过大学跟高中确实很不一样，你好好加油，等以后上大学了就明白了。至于学校吧，北京这边环境跟家里还挺不一样的，我现在还不太习惯。哈哈，当然来这边确实大开眼界了，毕竟是大城市，各方面条件肯定是我们那里不能比的。你最近学习怎么样？上高二了，肯定比以前要累，不过熬过去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努力的。”

　　“你还有什么要紧事情吗？有同学在等着我，要不我找个时间再跟你聊？”

　　宋谣谣忙笑着说，“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那你先和同学去忙吧，我改天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食堂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宋谣谣匆匆收拾了餐盘，虽然心情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对大学的憧憬又增了几分。

　　张煦保持一天给宋谣谣发一条信息，有时候是早自习之前，他贴心提醒宋谣谣吃早餐；有时候是中午放学的时候，他会跟宋谣谣抱怨一下上午的课程有多么无聊；有时候是晚上睡觉前，他会直接说他想她。

　　正是这些信息，宋谣谣逐渐明确了她对张煦的感觉，她对张煦的喜欢已经淡了，在往事的一次次摧残中磨灭了。她并不讨厌张煦，她还喜欢张煦，只是没有当初那么喜欢了，这种微弱的牵挂已经不足以勾起她对张煦的眷恋，更不足以再支撑她懵懂年岁的里爱情。

　　她当初爱得太卑微，因为太卑微太急切，她心里装的不再是爱，而是一种征服的欲望，一种想让自己驳回尊严的欲望。她以前是爱张煦的，后来变成爱她自己了，再后来，当张煦表白，她的欲望得到了满足，她便发现那便不是爱，至少不是对张煦的爱。

　　宋谣谣翻看手机里与张煦的短信记录，他们之间的信息往来显得颇有规律，当初，主动的是宋谣谣，她发一条信息给张煦，张煦便回她一条，这样的节奏在张煦那次生日后断了。新的阶段是张煦表白之后，主动的那个人变成了张煦，张煦发一条信息给她，她便回他一条。

　　宋谣谣笑着，后来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后来，宋谣谣明白了那种感觉，那是在叹息感情回不去时的痛惜。尽管想要在一起，可是没有感情了，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数学课上，王老师在激情昂扬地讲述重点知识，相较高一时的朱老师，王老师并没有徒手画圆的本领，但有着超级洪亮的大嗓门，打瞌睡的同学经常会被他不经意提高嗓门而吓醒。

　　尽管如此，还是抵挡不住宋谣谣开小差的勇气。

　　数学课本下压了一张淡蓝色的纸张，宋谣谣准备给张煦写一封信，她将在信里跟张煦分手，结束这段还不到一个月的恋爱关系。

　　课堂气氛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提笔前，宋谣谣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张煦说，真正落笔后，她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或者用什么样的语调来阐释这件事情才能让张煦好受一些。

　　写过去？难道要告诉张煦她曾经的那些痛苦心路历程，这有什么意义呢？是要去博取张煦的同情和安慰，还是让张煦歇斯底里地惭愧自责一番。写现在的感受？如果不爱，她当初为何要接受他？为何不直接当场拒绝？宋谣谣开始歉疚，潦潦草草写了几段，再一读的时候便觉得索然无味，而且云里雾里绕来绕去，完全没有表达清楚她的意思。

　　宋谣谣一把撕了那张写了几段话的信纸，和谐的课堂氛围被这刺耳的声音打破，很多同学不约而同朝宋谣谣看过来。

　　宋谣谣尴尬地笑笑，结束了这个写信给张煦的计划。

　　无论任何年纪任何地方，谈恋爱的时候男生送女生到宿舍楼下这样的事情总是一样的，他们嫌到女生宿舍楼的路太短，都来不及好好说说话，他们也嫌路边上的灯太亮，以至于想拉对方手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蠢蠢欲动，而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往往只能成为深夜思念对方时候的幻想。

　　张煦在宋谣谣左边走着，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宋谣谣心里在想事情，所以一直很安静，张煦一直都是话很少的人，此时便也静静地走着。

　　九月末，南方真是凉爽舒适的季节，晚风轻轻拂面，足以带走一整天积攒下来的愁怨。他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那么坚实，似乎彼此都已明白这是最后一次同行这段路。一群又一群人超过他们，有的在谈论学习的事，有的在吐槽任课老师，也有的人只顾着笑闹。

　　他们的安静便被衬托得更加明显。

　　“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宋谣谣的声音打破平静。

　　张煦像是预感到宋谣谣想要说什么，连忙转过脸看着宋谣谣，“周末见面再说吧，今天实在太累了。”

　　宋谣谣欲言又止，张煦冲着她笑了笑，那久违的带着一点痞气的笑，“今天就送到这里了，快进去吧。”

　　张煦转身走了，宋谣谣目送张煦的背影离开。两侧的路灯太亮，把张煦的背影照得那么清晰，一条长长的影子在地上拖着，时而在左侧，时而在他的右侧，宽阔的路面上，只有张煦孤零零地走着。

　　“同学，我要锁门了，快点回去睡觉了。”宿管阿姨洪亮的声音劈头盖脸涌过来，让宋谣谣沉溺在伤感里的心思瞬间收紧，可她也多了几分烦躁。

　　寝室熄了灯，大家的应急的台灯就纷纷亮了起来，高二开学至今，寝室里没有一个人熄灯后就准时睡觉，哪怕不开灯夜战，也会安静地躺在床上把白天学习的知识点回顾一遍。

　　躺在床上，宋谣谣的手机震了两下，张煦发来短信，只有两个字：晚安。

　　虽然没有足够丰富的生活和情感经验，但宋谣谣综合各类电视剧来看，“晚安”一词带有极其浓厚的甜蜜暧昧气息，至少能够说晚安的人都是关系很亲密的人，一般的关系只会说，“睡觉吧”或者“早点睡”，指向也是单方面的。而“晚安”却不一样，它似乎在表达的是，“我要睡觉了哦，你也快睡吧。”它拉近了对话者之间的距离，带有“我们一起入眠”的意思。

　　宋谣谣不由得鄙视自己这一通胡思乱想，人类的一切烦恼都源于想太多。

　　她给张煦回了一句“嗯，你也快睡吧。”

　　这是不是张煦期待的回复呢，管他的呢，男生哪里会想那么多。

　　打着在学校上自习的旗号，不少同学在学校里干着无关学习的事情，谈恋爱，去网吧，睡懒觉等等。当然也有不少同学是真的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在学习。

　　周六白天，宋谣谣做了一天的作业，事实上，三个数学证明题都没有做完，她在想怎样结束她和张煦之间的关系才能让彼此都少一些伤害。张煦约了她傍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烧烤店见面，他们以前和一群同学去过几次，宋谣谣特别喜欢他们家的烤鸡翅和烤罗非鱼。

　　面对面而坐，气氛有些沉闷尴尬，这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以来第二次一起单独出来吃东西，前面一次是一起在学校后面的那条街上吃了一碗凉面。

　　服务员把菜单递上来，张煦便顺其自然地送到宋谣谣面前，“你先看吧。”

　　宋谣谣推辞了一下，“还是你选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张煦没有再退让，干脆地接过了单子，“罗非鱼，烤鸡翅？”

　　“你随便点就好了，不要点太多。”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四目相对让宋谣谣很快就别开脸去。张煦从座位上站起来，“这么久还没好，我去催一催。”

　　宋谣谣释然地点点头。

　　张煦回来的时候，端来一盘烤鸡翅，香味扑鼻而来。

　　“我过去的时候刚烤好，快吃吧。”

　　宋谣谣毫不客气拎起一只就啃起来。

　　吃完烧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小城市的交通向来混乱，来往的车辆疯狂鸣喇叭催促挡在路中心的人，而那人依旧不慌不忙地走。

　　张煦望着站在身边的宋谣谣，“你啃鸡翅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又凶又狠，跟一匹饿狼似的。我又不会跟你抢，你就不能吃得淑女一点？”

　　她听出张煦的那句话里并没有嫌弃笑话的意味，反而透着莫名的伤感，于是便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着说，“否则八爪鱼是怎么得名的，不凶残一点怎么行？再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要真是第一天认识你就好了。”张煦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沉。

　　宋谣谣的笑容退下去，“那怎么可能呢？时间又不会倒流。”

　　张煦笑笑，“是啊，时间不会倒流。”

　　“张煦，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永远都不可能了。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我喜欢你，但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喜欢了，我找不回以前那种疯狂想你的感觉，我也找不回见你时怦然心动的刺激了。对不起，对不起。”

　　张煦隆起的喉结动了一下，“好啊，我答应你。”

　　对着张煦的一脸平静，宋谣谣再次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后转身走了。

　　张煦跟了上来，“我再送送你吧，再送你一次。”

　　宋谣谣没有回头，小声说了一句，“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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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分手的转折处理得不好，可我觉得这样的做法在现实中是有的，但技巧上真不知该怎么看起来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