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果（上）》千语默

23、第二十三章

　　一阵离别的狂风吹过后，哪怕心底一片狼藉，但终究会到达平静，大家在无形中培养了默契，互相不过问，互相不联系，偷偷访问对方的□□空间后还要删除访客记录。有的人怕联系了会更伤心，有的人错误地以为这只是暂时分离，大家都年轻，多的是重逢。

　　整个暑假过得潦草至极，宋谣谣的生活充实得塞满作业、碗盘抹布，也单调得只有作业、碗盘和抹布。一半生活属于爸妈的小吃店，一半生活用来钻研殷姿留给她的课堂笔记。

　　殷姿如愿考上了她梦想中的大学，一年的苦苦煎熬换得学业爱情的双丰收。

　　开学前一天，殷姿给宋谣谣发了短信，“我明天要走了，你好好学习，加油！”

　　宋谣谣看到短信的时候已是傍晚，她一边表达自己的歉意，一边表示明天可以去车站送殷姿，想见她一面。

　　很快，宋谣谣收到殷姿的回复，“我爸妈明天直接开车送我去机场，有些不太方便，暑假吧，暑假放假我回来找你。”

　　宋谣谣有些小失落，“那学姐一路顺风，暑假见。”

　　带着新学期的憧憬和忐忑，宋谣谣到一中报到，没想到升到高二的她竟然比第一次报到时还要紧张。教学楼公告栏前面挤满了同学，宋谣谣凭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并没有在看分班公告上显得太吃力。

　　班级经历了超大规模的换血，一如当初预料的那样，理科班的数量比文科班的两倍还要多。五班、十班、十二班是理科实验班，一班是文科实验班。许博文还是在五班，宋谣谣又再次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挤进文科实验班，这种匪夷所思的安排让她觉得世界在乱套。

　　必须承认，拿下数学在文科班显得极为重要。

　　一班里还有陈明涛，宋谣谣又在十一班的名单里找到了李臻男的名字，她的名字紧挨在张煦后面，让宋谣谣觉得这是上天给她安排的一场劫难。这颗甩不开，咽不下的牛皮糖终究要在自己的青春年华里留下浓重的一笔了。

　　可她没有想到，张煦竟然没有能进实验班。

　　何敏呢？宋谣谣找遍名单，并没有看到何敏的名字。

　　新同桌叫林晓雯，高一时候在八班，和许博文是初中同学。林晓雯对宋谣谣表现出极度的热情，给她分零食，又陪她去上厕所，一时让宋谣谣有些不知所措。几天后，两人熟络得差不多了，林晓雯便开始向宋谣谣打探许博文的消息，她一脸天真地说，“我们名字最后一个字一样，多有缘分啊。”

　　“文”和“雯”一样吗？宋谣谣恍然大悟，原来林晓雯喜欢许博文。

　　周四体育课后，宋谣谣累得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林晓雯轻声细语叫醒了她，“这个给你吧，解暑。”

　　宋谣谣一看，是一瓶雪碧。

　　“谢谢你，不过我不喜欢喝碳酸饮料，你喝吧。”

　　“那这瓶水给你喝。”

　　林晓雯多像当初的自己，那个极力去讨好一切与张煦相关的人的自己。

　　宋谣谣对着林晓雯笑了笑，“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我要是知道的事情，肯定会告诉你。”

　　林晓雯瞬间红了脸，微笑着点点头。

　　第一个星期过得很快很轻松，融入新的班级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宋谣谣记得他们五班原来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同学有过的约定，周五晚自习后小聚一次，各自谈谈境况，谈谈憧憬。

　　宋谣谣不确定这场聚会是否还算数，于是给许博文发了信息询问情况。许博文告诉她，一切照常，他和其他几个同学都约好了，下自习就行动。

　　下自习后，林晓雯收拾好东西愣在原地等宋谣谣。

　　宋谣谣难为情地说，“你先走吧，我一会有点事，改天跟你一起走。”

　　林晓雯有点失落地走了，不一会又满心欢喜地跑了进来，“谣谣，有个男生在门口等你呢。”

　　宋谣谣走到门口，她没有想到，那个等她的人是张煦。

　　张煦倚靠着走道上的栏杆，安静得像是一幅尘封了许多年的画。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这种相遇方式太古老，古老到她不记得上一次发生是什么时候。

　　“你找我？”宋谣谣冷冷地说。

　　“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张煦拉起宋谣谣的袖子就拽着她往楼下走。

　　宋谣谣闻到张煦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你不好好上自习，跑去喝酒了？”

　　张煦没有回答她，继续拽着她往下走，宋谣谣不知道该挣扎还是顺从，事实上，即使她挣扎，她也挣不脱张煦那时候强烈的拖拽。

　　站在教学楼前的紫藤花架下，高一开学第一天宋谣谣苦苦等待张煦的地方。张煦粗犷的喘气声打破平静，宋谣谣侧着身站在张煦面前。

　　张煦双手抓住宋谣谣的双臂，把她的身体拧转了正对着自己，“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宋谣谣一脸困惑，她不言语，不动弹，脑子一片空白。

　　张煦的措辞有些混乱，“我真的错了，你要原谅我。我不应该拒绝你，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可是当初我没办法接受你。我和赵婷婷已经分手了，我根本不喜欢她，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想你，我们上个学期期末就分手了，可是我一直没有勇气来找你。”

　　“你开什么玩笑，突然跑来告诉我这些。”宋谣谣苦笑着说。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你，这段日子我好难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可以给你解释，我可以把所有原因都告诉你，我们重新开始。”张煦的语气渐渐平静下来。

　　宋谣谣沉默。

　　重新开始？他们之间开始过吗？

　　“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李晨曦吗？你知道李晨曦喜欢你，可是你知道我也喜欢你吗？那时候我们关系多么铁，你还真以为我把你当兄弟呢，我没有，我一直在幻想你是我女朋友。”张煦笑了一下，继续说，“李晨曦比我开朗，比我会说话，我嘴笨，胆子也比李晨曦小，你对李晨曦总是比对我好，你都不知道我背地里有多难过。”

　　宋谣谣插了一句，“不是那样。”

　　“你别打岔，你听我说，听我说完，我完完全全告诉你，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李晨曦是初三结束的时候跟你表白的是吧？”

　　宋谣谣点点头。

　　“其实，他初二的时候就想表白了。你还记得初二那场运动会吗？我和李晨曦都参加了那场男子五千米比赛，其实那场比赛，我俩不是为了争夺运动会的荣耀，我们是在争夺你。这是男生之间的较量，你们女生不懂。”

　　“我以为我会赢他的，可是没想到我竟然输了。你知道输了意味着什么吗？我们约定好了的，赢的一方就跟你表白，输的一方将退出，我输了，李晨曦赢了，他答应了我一个条件，等你结束中考再表白。”

　　宋谣谣哭了，“你们凭什么那我打赌，你们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们。”
　　这时宋谣谣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要接，不要接，你听我说完。可是我输了，输了就要履行承诺，我好后悔打那次赌，每天都后悔。我更没有想到李晨曦后来会出车祸，我一直心怀愧疚，对你歉疚，更对李晨曦歉疚，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满心欣喜，我多想答应你，可是一想到李晨曦，我就跨不过那道坎。”

　　“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这些，你知道我多么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吗？为什么要一次次折磨我。”宋谣谣甩开张煦的手，半个身体伏在花架上。

　　“我知道李臻男跟你关系很好，她到了十一班后，我跟她打探了很多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已经和许博文在一起了。艺术节那天晚上，我本来在教室门口等你，可是我看到你和许博文有说有笑，我心里很难受。后来赵婷婷给我打电话，我就出去了，没想到在外面又遇到了你们，你们笑得多开心，于是我冲动之下答应赵婷婷的表白了。我当时真的就是一时冲动。”

　　宋谣谣已经泪眼模糊。

　　其实在那个年纪，感情就是那么脆弱得经不住折腾，冲动、嫉妒、猜疑、误会让本就青涩的情感布满伤痕，我们自以为，我们以为我们是为对方好，我们拼命去权衡谁对谁更好，拼命想去改变对方，可我们都没有坐下来问过对方，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电话再一次响起，是许博文打来的电话，张煦的眼神里透出一点焦急和不安，“不要接好吗？”

　　宋谣谣如了张煦的愿，挂了许博文的电话。很快，一阵短促的提示音，那是短信铃声。

　　“我纠结了很久，李臻男告诉了我很多事情，让我有了把一切告诉你的勇气。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那次打赌很幼稚，我也已经背叛了对李晨曦的承诺，以前都是我不好，我现在都知道了。”

　　那一幕矫情得与电视剧里的剧情如出一辙，张煦的眼泪和无助的表情让宋谣谣忘记了当初的疼痛，他那带着哀求的语气更让她瞬间便心软，她想象过多少次啊，在梦里都梦过很多次张煦向她表白的场景，如今一切都成真了，虽然与梦中期待的有些不一样，可终于还是等来了。

　　她多想得到张煦啊，比考取第一名还要想。

　　“你答应我吗？你会答应我吗？”

　　宋谣谣点点头。

　　张煦一把将宋谣谣揽进怀里。宋谣谣觉得那种感觉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