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果（上）》千语默

16、第十六章

　　在张煦家吃了一顿饭之后，宋谣谣对张煦又有了捉摸不透的感觉。饭桌上，张煦给她盛饭夹菜，他记得她不吃鱼皮，记得她不喜欢香菜，也知道她喜欢红糖糍粑，喜欢糖醋小排。

　　年初三，张煦回了老家，张煦爸妈忙不过来，让张煦先回去，他们也会尽快赶回去。张煦一走就是一个假期，听说是他爷爷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宋谣谣重复着单调的日子，上午早起背单词，下午到爸妈的店里帮忙，晚上练练字，看看电视剧。张煦回来时给宋谣谣带了一盒花生馅的软糖，他说那是他跟他奶奶一起做的，看着有点丑，吃着还不错。

　　宋谣谣一次次跌入轮回，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到底该踏踏实实做朋友，还是想尽办法变成男朋友？

　　何敏说，一切无法选择和释怀的事都交给时间，总有一天会有答案。

　　新学期悄然而至，寒假的身影变成了宋谣谣腰上的一圈肉，她苦恼得要命，于是给自己立下了每天绕操场跑两圈的目标。李臻男又把长长的的头发剪短了，陈明涛黑了一大截，罗彬扭伤了的腿还没痊愈，何敏半个假期都在旅游，同样是黑了一大截。

　　而最震惊的消息是，陶晓欣转学了，转到她父亲所在的那个学校去了，因为她父亲发现她跟陈明涛来往频繁。而事实上，她和陈明涛之间还没来得及正式建立恋爱关系。

　　当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陶晓欣转学消息的时候，宋谣谣顿时有些失落，虽然只短短四个月，她和陶晓欣的关系一点也不亚于初中时的那些朋友，至少在面对感情这一问题时，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想要向陶晓欣学习的地方。

　　宋谣谣给陶晓欣发信息，“你转学的事情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很快就收到陶晓欣回复的信息，“我爸瞒着我办的手续，我自己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我要是能早一点知道，我才不要去他的学校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

　　不问则以，问了就更加难过。

　　不一会，陶晓欣又发来一条信息，“我在忙着收拾东西，明天去学校，等办妥了再联系你们，我们去吃火锅。”

　　宋谣谣回，“那说定了啊。”

　　对于大多数同学而言，陶晓欣的离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更关心的是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因为期末成绩好坏关系奖项评定，也关系今后的努力方向。假期里，班主任给每个同学寄了成绩单，但每个人也都只知道自己的成绩，对于能不能挤进获奖的行列，大家心里都一样不清楚，只觉得平时成绩就不错的许博文、何敏、李臻男这些同学应该不会有差错。

　　事实是，李臻男考了第一，何敏考了第二，许博文掉到了班级第二十七。

　　宋谣谣在收到成绩单前就知道了自己的成绩，那是许博文打电话告诉她的，身为班长的许博文全程参与了通知书的制作到寄送。宋谣谣突飞猛进，考了班级第三十一名，物理和化学刚好及格，但数学破天荒考了135分，比因爱颓废的许博文高了20分。

　　在得知成绩后，宋谣谣就觉得自己进步了，但没想到能进步三十名，在年级上的排名更是一下上升了三百多，成为五班进步最大的同学。

　　没有谁天生就甘愿做差生，没有谁会不喜欢进步带来的这种光荣和骄傲，宋谣谣当然也一样。当同学们投来惊叹的目光时，她的心在“砰砰砰”地跳，那是一种心花怒放的愉悦，这种愉悦感已经撑得她像是开始泛白点点的气球，轻轻一戳就会破。可她偏偏要装，偏偏不愿意表现出自己其实很享受这感觉，而是拿出英语课本来装作很专心在记单词。

　　这种感觉多美妙啊，日子久了就会发现，这是会上瘾的。

　　这一次，班主任找了班里的每一个同学谈话，顺序是按照学号来的，学号是根据班级同学的中考成绩排的。李臻男第一个被叫了去，她回来时，半个班的同学都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一点线索，但并没有达到目的，她平时也是这种安静中带着一点忧伤的样子。

　　宋谣谣说，她一看到李臻男就想起戴望舒的《雨巷》里那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许博文出去的时候，宋谣谣为他捏了一把汗，毕竟他是班里退步最大的同学，以一个常年被各个科任老师训导的过来人看，许博文此行必然凶多吉少。

　　宋谣谣说，“你一会就低头，尽量少说话，老师说什么你都认。”

　　许博文却毫不在意，一脸轻松地笑了笑就直接出去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许博文大步流星走了回来。

　　宋谣谣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他，“老班跟你说什么了？他就没骂你？”

　　“假期里就谈过一次了，哎，你这表情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被狠狠批斗一顿？”

　　宋谣谣使劲点点头。

　　“你想错了，我们老班才不是那种人，你看他平时课上课下压根就是两个样，跟化学老师一比就知道了。填完通知书那天，他让我去他家吃晚饭，我俩就像哥们似的，他还跟我讲了很多他上大学时候的事。当然，关于早恋这件事，老班说的比较委婉，让我考上大学再轰轰烈烈谈。至于成绩嘛，一次考砸说得了什么，我又不是不会做，只不过是不想做而已。”

　　“噢，噢。”

　　“你倒是进步很大啊，有出息，有出息。”

　　宋谣谣有些小得意，“我也是随便考考啦，你再这样下去，下次就掉到我后面去了。”

　　“那就试试看啊。”

　　一个个同学回来又一个个同学出去，宋谣谣慢慢开始紧张起来，其实是有些害怕，她不认为老班会向对待许博文那样对待她，因为许博文给老师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而成绩上的突飞猛进让她不敢期待朱老师的表扬，而是担心会遭到质疑，这样的事情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小学的时候，她有一次考了第一名，开学的时候同学们都选她当班长，结果班主任愣是觉得她作弊，不仅不让她当班长，还把她骂了一遍。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只有他一个人做出来最后一道数学题，班主任觉得她抄袭了参考答案。而今，英语老师也无视她，表扬进步同学的时候从来不提她的名字。

　　班主任会不会觉得她数学能考135分是抄袭的呢？

　　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朱老师让宋谣谣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宋谣谣端端正正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

　　朱老师笑了，“你随意一些就好了，除了课堂上，你可以不必当我是老师。”

　　“嗯。”宋谣谣点点头，继续低头看着脚尖。

　　“我一看到你们就想起我高中时候的样子，我觉得我跟你的性格还有些像，脾气都有点倔，有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朱老师看看宋谣谣，又接着说，“不过你比我机灵得多，我高中那会成天给班主任找事情，我那时候的班主任就是现在十班班主任吴老师，一到周五晚上，吴老师就去网吧突击检查，我一去网吧必然被抓回来。你们现在也喜欢去网吧玩吗？”

　　宋谣谣摇摇头，显然还是一副戒备严肃的架势。

　　朱老师有点尴尬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想过考哪所大学吗？”

　　“还没有。”

　　朱老师平静地点点头，“嗯，不过有个目标总是好的，有了目标就有动力了。我看你上学期最后那段时间劲头很足，整个人的状态也都很好，我还以为你已经有目标了，保持这种状态到高三，不愁没有大学可以选。”

　　这些话瞬间温暖了宋谣谣的心，她的笑容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学期突然就想好好学习了，但为什么要学习，我也不知道。”

　　“我以前的班主任跟我说，好好学习是为了那些我们爱的人和那些爱我们的人。现在工作了，更加赞同这种说法，不知道你怎么去看待？”

　　宋谣谣若有所思地眨着眼睛，但没有表示赞同或反对。

　　“哈哈，你完全可以有你自己的想法，不必非得认同我。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保持现在这种努力向上的姿态，数学上已经有超乎我意料的进步，其他学科还弱一些，也尽可能去好好学，我相信结果依然会超乎我们的想象。”

　　天一天天暖和起来，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晚风带着一丝清凉拂过脸面，宋谣谣感觉轻松愉悦了许多。温润的灯光从教学楼各个窗户透出来，打在树丛中，打在地面上，平静而美好。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堂课，五班举行了表彰大会，对班级总分前十名、单科前三名以及进步最大的五名同学进行了奖励。宋谣谣作为班级进步最大的同学，在这场表彰大会上备受关注，班委还带头组织策划了一期主题为“进步之星”的黑板报，上面贴着宋谣谣的照片，旁边是宋谣谣的座右铭：知识改变命运。其实她以前从来没有过座右铭，这是取得进步之后随口说的。

　　奖品很普通实用，一本胶套本笔记本，一支天蓝色记号笔，一张朱老师亲笔书写的奖状。可宋谣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开心，回到座位上就不停摆弄领到的奖品。

　　许博文说，“怎么样，我们班委挑选的奖品还不错吧？”

　　宋谣谣笑笑，“还不错，我喜欢这种天蓝色。”

　　“我就说，我的眼光怎么会错。”

　　“是啊，可是你没有啊。”

　　“嘿，我要好好考，我能拿好几份，你信不信？”

　　宋谣谣白了许博文一眼，“信啊，可是你这次就是没有啊。我要去吃饭了，不想跟你啰嗦。”

　　“那就一起去啊。”

　　去食堂的路上，两人经过了高三的教学楼，恰巧遇到殷姿低着头从楼里出来。宋谣谣坏笑着叫了一声，“学姐。”

　　殷姿抬起头来，有些不自然地笑着点点头。

　　“学姐也是去吃饭吗？要不要一起？”宋谣谣问。

　　殷姿笑笑，“行啊，我也就一个人。”

　　许博文低着头，有些无所适从。

　　饭桌上，许博文专注地吃饭，听着宋谣谣夸赞殷姿又考了年级第一，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考上目标院校完全不成问题。殷姿也问了问宋谣谣目前的状况，殷姿惊叹宋谣谣的进步，更给了她诸多鼓励和夸奖。

　　殷姿把头转向许博文，“听说你上学期期末考的不是很好。”

　　许博文轻松地笑笑，“其实还行啊，在班里还没倒数呢。”

　　“你难道甘心堕落到倒数的层次吗？你不应该是这种样子，我和你哥哥也都不希望你这样。”

　　“我自己会打算，不用你们费心了。”

　　宋谣谣觉得态势有些不对，后悔当初为了热闹邀请殷姿一起吃饭，而此时只能眼巴巴看着两人针锋相对。

　　殷姿无奈地摇摇头，许博文起身，“我吃饱了，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宋谣谣颇为尴尬地愣了一下，殷姿却转而平静地低头吃饭。

　　许博文走后，殷姿对宋谣谣说，“麻烦你多多鼓励他，也许是我们真的错了，但我们不希望他堕落下去，他以前可是一直考第一的。”

　　宋谣谣一脸慌乱，“可是我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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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塞塞，高中一去不返，唯有回忆安慰自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