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方中》十心央

46、坦言（五）

　　付简兮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十一点半。他放下架在操控台上的腿，拿起方俣给他的醒酒药晃了晃说：“谢了。”说罢，开车门下车，站稳后突然晃了一下，大脑是清醒了，看来身体协调还没完全恢复，酸软无力，他一手扶着车门，见方俣要下车，“别下来，过桥就到了。”

　　方俣已经从驾驶室下来，关上车门，对付简兮招招手。“送你。”
　　付简兮低叹一声，看方俣背影的眼神是满满的无奈。
　　怎么办？
　　酒精还没挥发完，根本动不了手。

　　两人前后差了小半步，走了几步，方俣转身从付简兮手里拿走了解酒药。碰到付简兮格外温热的手掌，被碰触的皮肤也带了温度，很舒服，能牵一下就更完美了。方俣想着抬眸看向付简兮的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双眼放光，大爷你要化身成狼了？”付简兮惊讶这男人毫不遮掩自己的表情。

　　“准吗？”方俣笑意更大，顿了半步等付简兮跟上后一起并行。
　　“准你大爷！”付简兮有点怒，张口就骂了一句，说完自己偏头先笑了。
　　方俣是一直在笑，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又揶揄道：“诶？平时身边的人要是说这句话，你会不会想起我？”
　　“不要脸都是夸你的，别人天天这么问候你，你开心？”
　　“别人我不关心，你怎么问候都行，单纯称呼也行，爆粗口也没问题，关键是你能想起来……”方俣四十五度角仰望黑黢黢的天，说的一脸向往。

　　付简兮没让他继续向往下去，马上给了句中肯的评价，“神经病思维，欠虐！”
　　正好走到桥正中，拱桥上时不时有人经过，这是情侣约会圣地，自驾游观景平台，城市名片清河夜景和著名景观清河桥。
　　方俣快走了一步，停在桥正中，转过身挡住付简兮前面。
　　付简兮正低头看桥面，突然一双脚出现在视线里，他也停住了。

　　他像个机器似的慢慢地抬起头，头还有一丢丢的晕。下车猛了会晃，抬头猛了估计会晕倒。
　　“看，清河夜景。”方俣抬手指向河面灯带，午夜的清河披着五彩灯带蜿蜒向远方。
　　付简兮随着方俣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说实话，特意来欣赏清河的夜景，一次都没有过。

　　新奇，好像这不是他生活的城市，随着方俣那么一指，他们进入了另一个时空——灯火辉煌、五彩斑斓。
　　“听着付简兮。”方俣突然握住付简兮的双肩，两人个头相当，方俣只是把脸往他面前凑了凑，深沉温柔的目光望进付简兮眼里。

　　方俣的话很轻，但他俩的距离有点近，付简兮清晰的感觉到微凉的午夜，一股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让他微眯了一下双眼，不是不舒服是不适应。
　　如果放平时他刚好有斗志，刚好清醒，刚好又碰巧方俣有这种动作，他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让方俣在清河里游上一个来回清醒一下大脑。

　　方俣看见付简兮半眯起的双眼和轻蹙的眉心，显示出不悦的情绪，但是他没让这种情绪继续发酵，“那些让你放不下的人和事还有感情，岁月终究回替你抚平，替你轻描淡写，我可以等。”
　　付简兮刚要开口，方俣马上按了按付简兮的双肩，“听我说完！没人能带走你的痛，所以你也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情感，或者我直白一点，你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心。你在守城？誓死捍卫？”

　　方俣并不是想听付简兮的回答，而是将自己斟酌好的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等待类似禁锢，把精力、思想、心灵锁在一个幽暗狭窄的地方，漫无目的不计后果的等下去。但是，等待也是炽热的，他能给我带来温度，能给我未来的生活带来希望，让现在这一切看上去有可能。”
　　他盯着那双眼睛，坚定道：“所以，我可以等。”
　　方俣说完双手垂下，后又松松地揣进裤兜里，目光一直盯着付简兮，观察眼前这个正在面瘫的人。

　　付简兮快站不住了，方俣按住他时没感觉到什么，双手突然从他肩上撤离，他有种腿会打着螺旋盘在地上的错觉。对上方俣直勾勾等回复的眼神里，付简兮还是站稳了。
　　方俣说的对不对？
　　其实，对。
　　没人能带走他的痛苦，所以也别想带走他的心。

　　“好文采。”付简兮给了方俣一个鼓励又有点崇拜的眼神。他仿佛听了一段有感情的朗诵。
　　“谢谢。”方俣随着他的话音落地，立刻回了这句。但是他人还是那副等回复的表情，跟之前完全没变化，就那么看着付简兮。

　　“你这是眼神绑架吗？跟你说，别浪费了，我现在还是有点晕，你现在什么眼神和表情在我看来都是模糊的。”付简兮看着方俣越来越纠结的脸，很诚恳的撒了谎，他看清了，那双眼睛里的期待、温柔、包容、坚定。
　　冷场了，方俣不说不动表情也不换，时间越长付简兮心理渐渐慌乱起来。
　　“呃……我刚刚说的很明白，你没懂？”付简兮拧着眉问方俣。

　　“似懂非懂。”方俣回答的很快。
　　“这样……那直接点，我们！没戏！”付简兮简单粗暴直白地拒绝了。
　　“我说！我能等。”方俣加重了强调的语气。
　　“我说！我知道了。”付简兮拿出同样气势抗衡，其实他有些心虚。
　　“然后呢？”方俣心理有一丝侥幸，付简兮说的是“知道了”，并没有继续重复“我们没戏”。
　　付简兮皱起鼻梁，烦躁地挠了挠头，心想，哪来你大爷的那么多然后呢！然后赶紧各回各家呀！

　　零点将近，清河桥中央，两个男人对立而视，各自有各自的执着和坚定，好像非要理出个情深缘浅，还是缘浅情深。
　　付简兮麻木的大脑艰难的转了一圈，再开口促狭道：“你想约炮吗？”
　　“哈！”方俣彻底被面前的人气笑了。
　　这一晚上的话，白说了。
　　熊孩子！

　　“大爷，其实，咱们之间应该存在一个不可调和的问题。”付简兮食指和拇指捏在下巴上，一副深思熟虑后慎重开口的模样。
　　“嗯？”方俣嘴角扯出一丝笑，目光里带着宠溺，他现在真是拿付简兮一点办法都没有。
　　付简兮嘴角的笑停在一个弧度，非常狡黠，抬起两只手掌，“啪”地拍了一下。然后贴合两掌在方俣面前来回翻了个面。

　　“啊？”方俣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感觉下腹一紧，这……这是要干嘛，深更半夜，四下无人。
　　付简兮看着方俣脸上表情的变化，突然感觉心理暗爽，让你玩深沉，装！继续装啊！
　　“方俣，就算小爷我是个GAY，你也是下面趴着的那个。”说完，伸手到方俣面前，在靠近他左耳的方向打了个响指。
　　方俣的耳膜被响指声刺到了，头皮发麻，汗毛孔突然张开，紧跟着外耳廓汗毛根根立了起来。他压下身体里躁动，平静的问：“这么自信？”

　　付简兮没有回答，他从方俣表情里看到了他满意的答案，可以直接宣布结果了。
　　“怎么样？是不是不行？想想都不能接受对吧？同感！”他伸手拍了拍方俣的肩，满脸“我懂你，不用说了，我也接受不了。”的惺惺相惜的表情。
　　“呵！”还真是不太能接受，0和0.5这种角色，方俣从来没想过。

　　“呵呵呵！”付简兮发出一串魔鬼般的笑，夜风一吹非常瘆人，“大爷，回家洗洗睡了吧，梦醒了大爷你还是一个顶天立地，大写的总攻，回吧！”付简兮边笑边往桥下走，他很满意方俣的表情，一副遭雷劈的蒙逼表情，这让他的愉悦度飙升。
　　让你瞎瘠薄追！问都不问！

　　付简兮原以为，糟雷劈遭，被他调戏的方俣应该开着他的座驾回家思考人生去了。
　　鬼知道，这人怎么这么执拗的又跟了过来。
　　他听见身后快步走进的声音，头还没回到一半，后背猛地被推了一下，接着方俣愤愤道：“好玩吗？！”

　　“哎！”付简兮因为浑身酸软无力，本来就走的慢又不稳，被这么一推，直接面朝大地扑了下去，眼看要五体投地，又被一只胳膊揽着肚子快速的带了回去。
　　“靠！吐了吐了……”肚子上勒着一只胳膊，胃部被大力挤压，胃里的食物沿着食道就开始往口腔里蹿。

　　方俣听见付简兮嚷嚷“吐了吐了”，赶紧搬着肩换了个面对面的姿势。
　　付简兮完全没感觉到松松的揽在自己腰上的两只手，他这会儿正一直手撑着方俣的肩，微微弓着腰，另一只手捂着胃，头抵在方俣胸口，一阵干呕。“呕……艹，呕呕呕，方俣你大爷的……呕……呕呕……”

　　“吐不出来，别干呕了，该胃酸了。”方俣一只手抱着付简兮的腰，顺便隔着衣服游走了一个手掌宽的幅度。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拍着付简兮的背。
　　他低头时下颌正好碰到付简兮的后脑勺，付简兮头发里传来的味道，是他送的洗发水的味道，他也用同款。漏出的后脖颈白皙，这种低头的弧度能清晰的看见脊椎骨微小的隆起，方俣控制不住地想咬一口。

　　他能感觉到付简兮扶着自己肩膀的手虚弱的没力气，刚才他那么一推，又大力道快速地往后一揽，还堪堪的横按在胃部，这对醉酒的人来说，简直是虐待。
　　就跟上次他在私窖喝醉，最后被付简兮卷在被子里，在地毯上那一通滚来滚去，他现在想起来胃里都有点翻江倒海要造反的感觉。
　　这无意间的动作，能换来这几分钟的亲密接触，方俣乐见其成，虽然有点卑鄙，就当抵了刚才被付简兮雷到的回报。

　　“啊……胃吖……呕！”付简兮干呕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才缓停下来。神志清楚了，才感觉到侧腰上热乎乎的，而且热乎乎的东西正缓慢的游移，还有一下每一下的揉着。
　　“你行了！”付简兮闭着眼睛把顶在方俣胸口的头往后撤了撤。
　　方俣看见付简兮扶在他肩上的手垂了下去，顶着他胸口的头也往后退，并缓慢地抬起来。他停下拍付简兮后背的手，滑向他的腰侧，与自己的另一只手十指相扣，锁住付简兮的退路。

　　“耍流氓上瘾是吧？”付简兮再抬头脸色惨白，连红润的嘴唇都褪了色。
　　方俣皱了皱眉，心颤了一下，自己太没轻重，美人失了颜色，让他心如刀绞。
　　方俣猛地收紧两手，一只手扣住付简兮的腰，一只手掌住付简兮的后脑勺，刚要往自己面前再靠近一寸，去碰触那双让他迷恋温热的唇。

　　可是，胃部不舒服的人，对抗身体突如其来的不适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快。
　　付简兮突然抽出胳膊，修长冰凉的手指撑开，按住贴上来的脸。“停……别晃，求你了大爷，太恶心了！”
　　方俣从付简兮指缝里看见他紧闭着双眼，表情难受到扭曲。

　　“我背你吧？”方俣问，说话时，嘴唇阖动擦过付简兮的掌心，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
　　方俣还保持着一手环腰一手掌着付简兮脑袋的姿势，怀里的人撑着他的脸任性的往后靠，果真是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着力点放在了哪。估计他要是两手突然撒开，怀里的人会直接后仰倒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大大支持。
再次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作者是个修文狂魔，这篇文修过两次了，剧情没动，望各位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