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方中》十心央

41、像一个咒枷

　　付简兮周六下午去了一趟杨庭的画廊，他并没有带其他作品，而是空手去的。
　　杨庭看见他，摊开一只手道：“画？”
　　“我目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抱歉。”付简兮直言道。
　　家里、学校里作品的确不少，但都是一些练手，甚至是临摹作品。那些画，他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哦，这样。”杨庭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嗯。”付简兮漫步在画廊里，墙上一幅幅成品画作，风格不一，可以看出来杨庭确实不单纯是一个画家，确切地说更偏中商业化。
　　也对，否则为什么开一家画廊，而不是猫在家里自画自赏。
　　付简兮停在一副画前，他一眼认出来这是同学嘴里说的那副《红》，画面用了大量的红，红的摄人心魄，夹杂着耀眼明亮的金黄。

　　“你的？”付简兮扭头问身侧的杨庭。
　　“嗯……说说。”杨庭面上深沉，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
　　“激情又……阴翳。”付简兮边看边搜索词汇找来形容第一感官。“红色被认为能激起人的雄性荷尔蒙分泌，表面看上去像是蕴含斗志，但是，这幅画里有压抑着没驱逐干净的邪恶。”付简兮说完转头看杨庭。
　　杨庭嘴角的弧度在没察觉的情况下，越扯越大，眼神里的暗沉也变淡了。“对！”杨庭说完这个字，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付简兮时恢复如常，“谈谈你的画吧，挂我这怎么样？”

　　付简兮心里没什么犹豫，放在学校画室的画架上，跟放在这里的区别只是换了个地方。他对那副画有点情绪上的排斥，当时是什么心情下造就的那副画，他比每一个看过“蓝”并评价最贴切的人更要了解，毕竟那是他的画。
　　就像一座城市能代表一些人的思念一样，一幅画同样能代表一个人的某种情绪。并且他能完美的记忆那种情绪，就像是一个咒枷一样。他把那一刻的心境，以及所想、所怨、所念都封在了画里，事后再想挥散已经来不及，它们被他封在画里了。

　　“嗯，你去拿？”付简兮问。
　　“好，拿来处理一下，挂出来后再通知你。”杨庭满意地笑笑，顺便扫了一圈四周，像是在考虑挂在哪里好。“这两幅画要清出一面墙挂，只挂它们俩。”杨庭振振有词地自说自话。
　　付简兮还在研究杨庭的《红》，杨庭当时画这幅画时的心境，跟他一般无二。他敢肯定，只是不同事，不同人，落到画上的色彩和表达方式不一样而已。
　　“价格包你满意。”
　　杨庭仍在一旁念叨，付简兮没有接话茬。
　　谈价格，他还真没经验，原本他就没准备这么早踏进这个圈，无意间的一个机会，他目前还没办法判断这样对自己以后的规划好不好。
　　这点，他需要向徐老头请教。

　　杨庭去学校拿画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出现，而且那天付简兮也没在学校。画是大班转交给一个学姐的，据说也是杨庭画廊的固定画家。

　　时至六月，夏初天气开始炎热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林不语解放的日子。
　　林不语的父母都在东北老家做生意，小富小贵的一个家庭。
　　林老太太每年夏天都要回东北老家避暑。老太太偏胖，血压血脂都高，再加上这个城市气候炎热潮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这个城市过夏天太难受。所以每年一到六月，老太太就收拾东西，让林不语把她送回老家住到九月再回来。
　　付简兮、大建拎着大包小包从院里出来，把东西全塞进出租车后备箱里。林不语跟在老太太后边，一齐走了出来。
　　大建坐在副驾驶，林不语和付简兮陪老太太坐在了后边。
　　“发财树见干见湿，半个月浇一回水就行。薄荷，勤浇着点，叶子蔫了……”老太太坐在后面，不停的唠叨她那些花花草草。
　　“哦~”林不语。
　　“嗯，行。”付简兮。

　　付简兮和林不语只能应着，年年上演这出。敢不耐烦，老太太就得一天三遍的给他们仨打电话。回回都问：“吃饭了吗，浇花了吗，洗衣服了吗，浇花了吗，煤气管了吗，浇花了吗……”总之，姜还是老的辣，老人就得哄。
　　所以，总结了这么多年的经验，三个人一直认为，应着就行，别犟嘴，别不耐烦，谁敢顶嘴先干谁。
　　“电呀，水呀，煤气呀用完随手关喽，还有你们那些充电器呀电脑呀什么的，别一直插|着，冲爆炸了咋整，那天我看新闻上说……”
　　“额……嗯。”大建小鸡啄米式点头。
　　“好，记住了！”林不语拔高音儿应着。
　　付简兮和大建拎着两个大行李箱把林不语和老太太一直送进火车软卧车厢里，又把行李安顿好，才下车。
　　老太太回老家的这天周四，林不语还没放假，只请了周五一天假，送老太太回去。还要赶在周一上课前再坐火车回来，所以选了周四送老太太回老家。
　　从火车站里下到负二层，付简兮和大建急忙坐地铁去公司训练。

　　下班高峰，地铁里人挨着人，大建一手拽着扶手一手撑着车身。“操！空调罢工了吧。”
　　付简兮胸前斜挎着包，手在包里摸出一包湿巾，抽了一张塞到大建手里。
　　“你就不能体贴点给爷擦擦。”大建拿着湿巾在脸上和脖子上一通胡乱擦。“白疼你了。”捏着湿巾一角，像甩手帕一样冲着付简兮肩上一甩。
　　“别特么乱甩，欠|干是不是。”付简兮本想抬腿踢人，但车厢里密度太大，别说抬腿，下班高峰期的车厢里，周身上下恐怕只剩下眼珠和抓握的手指能活动了。
　　“诶？付小爷，今儿云歌请客，去不去？”大建问。
　　“能不去么？”付简兮非常不想去。
　　“好像……不能。”大建也不想，但不合群、不扎堆，这不明摆着找挨欺负么。
　　“那不就得了，再说凑热闹又不用陪全场，坐会儿走人，没毛病吧？”付简兮说。
　　“必须没有，就这么定了。不过我今晚得回家，我老娘发疯了，半个月没回去，从今天到周日我都必须老实在家待着。”大建说。

　　八点刚过，从练功房里涌出来的一帮男生进了更衣室。洗澡的洗澡，换衣服的换衣服，一时间空荡的更衣室人满为患。

　　李荣天的办公室，云歌坐在沙发上带着一只耳机，端着iPad正在看电影。
　　李荣天惯爱下班时间喝咖啡，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经过云歌身边，扫了一眼他屏幕上正在放映的电影，“来一杯？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样，不知道以为你没签成呢。”
　　“不喝，色素沉淀会长斑。”云歌抬眸，见头顶上李荣天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改口道：“哈！你还真信。”
　　“哎，你赶紧出去，别再我这等了。不一定会来，股东会开完，他们估计也有场子呢，你想见直接去顶楼找不就得了。”李荣天抬脚踢了踢云歌的鞋。

　　“不去，总是上赶着，太……”云歌话没说完，李荣天就给打断了。
　　“你这样……不是上赶着？真逗！想吃的是你，耍狠的是你，怎么都是你，现在往回退。”李荣天一边摇头一边往自己座位走，走了一半又转回头盯着陷在沙发里的云歌。“你给我句实话，那天……是不是你？”
　　云歌听李荣天这么说，表情出现了短时间的愣怔，随后抬屁股挪了下位置。慢悠悠地抬眸看向李荣天。
　　李荣天这只老狐狸的眼睛在云歌抬眸看他时，就猜到了八|九分，果真是！
　　云歌眸光不坚定地轻晃了一下，相较李荣天的狡猾奸诈，他终究是略逊一筹。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李荣天抬手摆了摆，随后又拿食指隔空点了点云歌，意思是——好自为之。

　　云歌正要开口，李荣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还没等李荣天开口，门就被打开了。
　　方俣迈进屋的步子停住，扫了一眼沙发里的云歌，再看向笑望像他的李荣天，道：“我一会过来。”说完转身要走。
　　云歌眼里惊喜一闪而过，反应迅速地从沙发站起来，扯掉耳机，喊了声：“哥。”
　　方俣一只脚站在门里，一只脚站在门外，听见云歌叫他并没有转过身，只是转过头，见云歌走进，开口问道：“有事？”
　　“嗯，你忙吗？我签了KIVI的合约，今晚请客，你一起来吧？”云歌一改对着李荣天不冷不热的态度，注视着方俣的眼神明亮又温柔，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度，暧昧的刚刚好。
　　方俣开口要拒绝，就在这时听见走廊尽头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他耳尖地听见了“简兮”的名字。爱屋及乌的他，觉得“简兮”这个艺名，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听，十分悦耳。

　　“知道去哪吗？”
　　“盛世，星传媒专场。”
　　“没去过，豪不豪？”
　　“简兮，大建说你唱歌贼牛|逼。”
　　付简兮回踢腿，给了身侧伸腿绊他的大建一脚。转头对身边的男生笑了笑，没回答。
　　一帮人走到练功房门口，突然消声了。付简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十几个人，再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几个男生。他走在中间，在这群模特里他不算最高的，所以被遮挡了视线。

　　“方总。”
　　“方总，下午好。”
　　“方总好!”
　　“谁？!”大建戳了戳前面的一个男生，这小子19岁，194cm，旁边那个192cm，但是鞋跟有3cm，就是这俩把他和付简兮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没等到回答的付简兮和大建，下一秒听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但是比平时低沉清冷了不少，但也不妨碍他们知道这位“方总”是谁。

　　“他们都去？”方俣用下巴指了指从身边经过的一群男孩子。
　　“嗯，我请了所有人，哥一起去吧？”云歌一瞬不瞬弟盯着方俣的侧脸，这个男人的情绪太难捉摸，即使这么近，这么专注地看着他都没办法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
　　方俣的眼神穿过人群，看见了离他越来越近的付简兮。大建的胳膊搭在付简兮的后颈上，付简兮的包斜挎在胸前。
　　白T恤，浅灰色九分休闲裤，没带帽子。
　　吹到半干的头发，有几绺搭在前额，半露的额头光洁白皙很漂亮，视线垂下的眼睫遮挡了眼里的情绪，鼻尖带着洗澡后的薄汗，几簇小水珠被走廊的灯光照的亮晶晶的，唇红……
　　只隔了一天而已，方俣觉得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心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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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大大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