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歌》昨夜南星

25、虎皮青椒

　　去省城上学？
　　岑乐在没听懂徐鹤予这句话的意思，准确来说她听懂了，但是不理解徐鹤予为什么这么说。
　　什么叫他要去省城上学了？

　　徐鹤予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人，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妈说安阿姨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把蒋序带到自己身边照顾。”
　　“安阿姨在省城开了自己的服装设计工作室。”
　　“蒋序选择跟安阿姨就只能去省城上学。”
　　“蒋叔叔本来很反对这事，但是安阿姨说蒋序长大了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跟谁一起生活。”
　　“他最后选了安阿姨。”

　　徐鹤予说了很多话，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岑乐在。岑乐在一开始听得很认真，可渐渐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飘到了她和蒋序昨天见面时的场景上。
　　原来他说的很重要的事是这个。

　　岑乐在感觉自己的嘴巴有些干，急需喝水缓解，可边上没有水解救她。她收回思绪，抓住徐鹤予的衣服问：“是他告诉你的吗？他要去省城上学的事。”
　　“嗯，你回来的前一天，我们几个人在他家附近的公园见了一面。他那时候刚做好决定跟安阿姨去省城生活。”
　　“他已经办好转学手续了？”
　　“我猜应该办好了。省城的实验中学也是今天开学报道，蒋序的大姨在那里当教导主任。”

　　岑乐在收回手揪住自己的衣摆：“所以他不是没来学校，是来了又走了。”
　　“他真的没把这些告诉你？”徐鹤予一动不动地看着低头沉默的人，小声说：“不应该啊，他说过会……”

　　岑乐在盯着自己脚下的台阶，大理石原本清晰的花纹因为长年累月的踩踏变得模糊。这些台阶，过去的一整年，他们来来回回踩了无数次，有很多的欢声笑语还有委屈难过都记录在上面。

　　委屈……
　　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好朋友之间不应该这样的。她抬起头，顶着红红的鼻尖还有眼眶看徐鹤予：“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徐鹤予看到岑乐在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一下子就慌了。他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掏东西，同时不忘出声解释：“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是蒋序说了他要自己把这些告诉你，让我们不要提前和你说。”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张纸来，他放弃无谓的努力，“我们都以为你昨天回来他就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岑乐在用手背用力擦掉眼泪，吸着鼻子说：“他几点去省城？”
　　徐鹤予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十点。”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时间了，他小心观察岑乐在的反应，“你要去找他吗？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岑乐在摇头：“你去报道吧，我自己去就行。”

　　说完，立即转身准备下楼。

　　徐鹤予几步跟上岑乐在，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怎么进他家小区吗？你知道他家房子是哪一栋吗？”

　　听到这两个问题，岑乐在刹那间意识到自己除了知道蒋序家的小区叫什么，其余的一概不清楚。

　　过去的一年，他们几个人经常放学后聚在一起写作业，地点通常是她家还有贝佳韵家，偶尔也会去阮会恩家。
　　他们也去过徐鹤予还有曹严华家，但是徐鹤予家有很多游戏碟，还有电脑，去了他家有一半的时间都花在玩游戏上；曹严华家有很多课外书，大多都和学习无关，去了他家有一半的时间都花在看书聊天上。
　　后来大家一致决定，除了假期可以去他们两家玩，其余的时间都要减少去的频率。

　　所以，她去过贝佳韵家，去过阮会恩家，去过曹严华家，也去过徐鹤予家，唯独没有去过蒋序家。

　　“你知道吗？”她不太清楚徐鹤予有没有去过蒋序家。
　　“我也不知道。”徐鹤予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岑乐在燃起的一点希望破灭，她以为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他去过蒋序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脸上的失落难以掩盖，徐鹤予留下一句“你等我一下，我去签个名字马上回来，两分钟就行”就转身跑上了楼。
　　岑乐在仰头望着徐鹤予的背影消失的转角处，心里默默数着数。如果两分钟后他没有下来，她就自己去找蒋序。她可以在小区门口等他，只要他能看见她，他们俩就一定能见上面。

　　“在在？”
　　徐鹤予爸爸的声音。

　　岑乐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过头，看着站在台阶下面的男人。

　　徐鹤予的爸爸在一中当体育老师，去年还被提拔为市青少年田径队的辅助教练，因为常年待在户外活动以及锻炼，所以身材很健硕，皮肤也有些黑，看着比他们几个人的爸爸都要年轻有精气神。

　　她扬起唇，脸上露出面对长辈时该有的笑容：“徐叔叔，上午好。”
　　“签完名了？”徐砺山迈上台阶，“你爸爸妈妈呢？没和你一起吗？”
　　“嗯，我签过名了，我妈妈现在在那里排队缴费。”岑乐在指了下大厅排着的两列队伍。
　　徐砺山转过头看了看岑乐在手指的地方，排着的两列队伍并不长，很容易就能找出认识的人。“等会儿要不要去叔叔家吃饭？”他收回视线，“把你妈妈也叫上。”
　　岑乐在摇了摇头，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对不起徐叔叔，我等会儿要去找同学，下次我再和我爸爸妈妈去您家吃饭。”
　　徐砺山弯了弯唇：“行。”

　　数数被迫中断，岑乐在估摸着两分钟差不多到了，于是拜托徐砺山转告徐鹤予自己先去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等车。
　　说完又跑下楼梯，在队伍中找到苏韵，把自己要去找同学的事告诉她，得到同意后立马朝校门口狂奔而去。

　　她没有手表，站台也没有时钟，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出教学楼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九点二十八分，距离徐鹤予所说的十点只剩下三十二分钟。
　　往常放学坐公交回家，他们六个人蒋序都是第一个到站小车的，学校到他家一共经过四个站点，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如果公交车现在来，她肯定能赶上。

　　岑乐在焦急地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全身都在不听使唤地抖动。

　　徐鹤予赶在公交车到站前，等待的最后一个红灯赶到了站台。他骑着一辆不知道哪里来的自行车，在岑乐在边上停下，“快上车，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岑乐在来不及思考太多，跨上车子的后座，双手揪住徐鹤予腰间两侧的衣服：“这是谁的自行车？”
　　徐鹤予蹬上脚踏板：“曹严华的，我刚刚出校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在车棚停车，所以就问他借了。”
　　上补习班的时候没见曹严华骑过车，难道是开学前两天买的？岑乐在问：“他新买的吗？”
　　徐鹤予蹬风火轮似地往前蹬着，边喘气边说：“几天前买的。”

　　车子刚到手还没热乎，曹严华下一秒就在空间发了条说说。说说发完又逐个通知他们，通知完还建议他们也买辆自行车，以后可以一起骑车上下学。

　　“他肯定也给你发消息了。”
　　“q|q吗？”
　　“对。”
　　“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们也买辆自行车，以后可以一起骑车上下学。”

　　岑乐在小学的时候就特别希望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外婆家里有一辆表姐小时候淘汰下来的小自行车。车子后轮左右两侧保持平衡的轮子为了让表姐学会骑车拆了下来，到她手上的时候就是自行车的标准样子。
　　外婆在后面扶着她，她在前面使劲蹬脚踏板，她害怕车子失去平衡摔倒，一遍又一遍喊外婆，让她不要松手，外婆总会温柔回应她的呼喊。
　　每次呼喊的间隔时间逐渐变长，忽然，外婆没有了回应，她慌张地回头去看，外婆站在巷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原来，外婆已经松手好久了，原来她已经可以一个人骑车了。

　　“你们要买自行车吗？”她问。
　　“我家里本来就有一辆，是我小学刚毕业那会儿我求着我妈给我买的，方便我出门去玩还有训练。”
　　“那我下午问问看佳韵还有会恩。”
　　“岑乐在。”
　　“什么？”
　　“你没有生我们的气吧？”

　　徐鹤予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岑乐在知道他话里的潜台词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她只是很难过，难过蒋序要走了，难过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起床去学校，或许这样就能碰到他，就能知道他想和她说的那件非常重要的事是什么，或许还来得及好好道别，来得及给他一份离别的礼物……

　　“还来得及吗？”
　　徐鹤予看下时间：“来得及。”他身子稍稍前倾，腿上使了更多的力往前蹬脚踏板。

　　坐公交需要二十分钟，遇到站点不管有没有人上下车都要停下，骑自行车除了不得不停下来等待的红灯，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他们终于在九点五十分抵达景绣华庭的正门入口处。

　　徐鹤予推着车子和岑乐在一起走到保安的门岗亭处，询问进去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大叔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看他们两个人，笑着问：“你们要找谁，住哪一栋门牌号是多少知道吗？”
　　徐鹤予把自己记住的门牌号报出来：“一区七幢。”
　　大叔翻开访客簿，准备拿起笔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说：“你们是蒋先生大儿子的同学？”
　　“对，我们有事来找他。”
　　“那真是不赶巧，我刚刚才看见他们开车出去。”大叔看了下时间，“就你们到这前的五分钟。”

　　五分钟，就差了五分钟。

　　“他们真的走了？”徐鹤予不死心地追问。
　　面对这样的质疑，大叔并没有不舒服或者恼火。他把访客簿放回原来的位置，“绝对没错，我记得他家车牌号尾数三个八。”
　　徐鹤予也记得，“嗯，是他家车。”
　　“车上放了不少行李，好像是要出远门。”大叔又说，“他没告诉你们吗？”
　　“他说了，但是我们以为能赶上……”

　　岑乐在呆站在原地，听着徐鹤予和大叔你问我答，把他所有看到的都向他们两个人交代清楚，让他们直到就算进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徐鹤予，”她拽了拽徐鹤予的衣摆，打断他，“我们走吧。”
　　徐鹤予转过头看岑乐在，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略显呆滞的眼神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我有手机，”他想到一个可以联系到蒋序的办法，“可以给蒋序打电话。”
　　岑乐在摇了摇头：“不用了。”昨天明明有很多机会还有时间把他要离开的事告诉她，但是他却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和她道别……

　　这算哪门子道别？
　　稀里糊涂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要离开的消息，又稀里糊涂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已经离开的消息。
　　为什么不能让她好好说一声再见呢？

　　“我不要和他做朋友了！”
　　徐鹤予知道这是岑乐在的气话，“蒋序肯定也没想到今天会走得这么匆忙。”
　　“他和你们所有人都说了，就是没告诉我……”岑乐在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是他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的，但是好朋友不应该这样的……”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我不要再和他做朋友了……”

　　她埋进臂弯，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徐鹤予：“他以后还会回来吗？”
　　“肯定会回来的，”徐鹤予看着岑乐在通红的眼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认识的那个蒋序不应该用这种欠妥当的方式处理事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这里是他家，不管他去哪里，以后都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