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歌》昨夜南星

15、油闷春笋

　　蒋序和学校请了三天的假去省城参加数学竞赛，回禾川市的这天正好赶上周六。

　　绿皮火车行驶缓慢，耗费快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在禾川市火车站停靠。
　　列车每一站停靠的时间都很短，快到站前不少要在这站下车的人就从座位上起来，拿着行李在过道上排队。

　　蒋序慢慢悠悠的，一直等到列车停了才不慌不忙地背上自己的双肩包，跟着同行的队伍下车。
　　五中除了他，还有六个跟他一样在竞赛班上课的同学也一起报名参加了这次的竞赛。他们七个人在老师的带领下一起坐火车去省城，比赛结束又一起坐火车回来。

　　从火车上下来，站台上来来往往的旅客，各个步履匆匆，或是赶着上车，或是赶着出站，只有他们几个还有闲情逸致讨论上午刚刚考完的竞赛题。

　　几个人讨论得激烈，尤其在最后一道填空题的答案上。正确答案有且只有一个，但他们这会儿却出现了三个不同的答案，并且各个都觉得自己的答案才是正确的。

　　“蒋序，”同行的一个男生看了眼站在自己边上的蒋序，“你算出来的答案是多少？”问完才发觉他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看一眼自己的手表，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
　　蒋序快速吐出一个数字：“2/15。”
　　“yes！”和蒋序答案相同的三人兴奋击掌。

　　而问蒋序问题的杨啸天和另外两个同学则面面相觑，一起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后，杨啸天依旧坚持自己的答案才是正确答案，追问：“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的解题思路和步骤吗？”
　　蒋序摘下双肩包的一侧背带，从包里拿出一张草稿纸递给他：“有难度的几道题我都写了详细的解题步骤。”

　　杨啸天接过草稿纸，一眼锁定他要看的那道题目。另外几个人也围上来，看到稿纸的刹那，眼中不一而同闪过一丝讶然。
　　整张纸的书写整洁程度不亚于考卷，不仅有对应的序号，甚至还把题目的重点给摘抄了下来。

　　“你怎么把题目也给抄下来了？”
　　问问题的是一个女生。

　　蒋序对她有印象，她在一班，和贺闲是同桌。

　　余栎不确定这张稿纸是不是蒋序从考场里带出来，按照规定稿纸和试卷以及答题纸都要统一上交，私自带出考场是违纪的行为，如果被发现很有可能会被取消成绩。
　　学校对于他们几个参与省级数学竞赛的学生都寄予了厚望。

　　“嗯，在车上无聊就把还记得的题目还有答案都写下来了。”

　　蒋序的话让余栎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俩小学的时候就同校，但在这学期去上校外的竞赛补习班前，他们俩完全没有过交流。她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他就是那个次次考试都考年级第一，所有老师都称赞有加，并被很多同学崇拜，一等一优秀的天才。

　　所谓天才，爱迪生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可惜大部分人都只看得到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忽略了天才要想成为天才而付出的努力和艰辛。

　　在上竞赛班以前她也觉得蒋序不过是脑子聪明好使，所以可以轻松应对小学初中的学习。等之后真正的难度到来，尤其上了高中，群英汇萃，优秀的人数不胜数，他就极有可能从顶峰跌落……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以他的用功程度，只要以后不走歪路，他仍旧可以稳稳站在金字塔尖。

　　这一刻，余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同行的另一个男生勾住杨啸天的脖子：“蒋序不可能做错，所以是你算错了吧。”笃定的语气。
　　杨啸天眉头紧锁，视线牢牢固定在那道题目上，详细的解题步骤，一步一步得出最终的结果，过程丝滑毫无错漏。“嗯，我算错了。”仅仅算错一步就让他与正确答案失之交臂。

　　杨啸天将稿纸还给蒋序，等人的手指捏住后突然又说：“蒋序，你等会儿有时间吗？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蒋序拒绝得干脆：“对不起，我待会儿还有事。”
　　“那这张草稿纸可以先借给我吗？”
　　“你的手机能拍照吗？”
　　杨啸天拿出自己妈妈淘汰下来后送给他的诺基亚，“不能，只能收发短信还有打电话。”
　　蒋序看着杨啸天坚决又期待的眼神，想了个折中的方法：“那我拍照之后发给你，你有□□吗？”

　　最新款的触屏手机，从兜里拿出的那一刻迅速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蒋序将杨啸天报出的一串数字在添加好友界面输入，按下搜索按钮的刹那，页面弹出对应的用户，点击添加，输入验证信息后发送。

　　“好了，你回家通过之后我把照片发给你。”
　　杨啸天盯着蒋序手中的手机：“你的是什么手机？居然没有自带的键盘，可以直接用手指。”
　　“苹果。”

　　从大洋彼岸漂洋过海将近一个月送到他手中，蒋序对于这个生日惊喜说不上喜欢。
　　在正式用它之前，他一直把它锁在自己房间的小柜子里，直到那条信息发送到他的旧手机里——
　　【小序，生日快乐！希望你开心，一切顺利。
　　妈妈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这款手机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刚刚上市不久。我买了两部，一部送给你，一部自己用。】

　　用水果给手机品牌命名，很奇怪也很有意思。

　　蒋序在一番思想斗争后，拆开了纸箱子，防震膜紧紧包裹着手机包装盒，拆除废了一番劲。
　　黑色的盒子，入眼的是手机外观平面图，左侧印着“IPhone3G”字样，前侧印着咬了一口的苹果图标。

　　“怪异、有趣。”
　　他对这款手机的初印象，或者说对这个品牌的初印象。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依旧在用自己的旧手机，一直到这次去省城参加比赛，蒋唐特意叮嘱他把新手机带上，以防旧手机发生故障联系不上他，他才把这部手机拿出来用。

　　手机在掌心振动，来电显示是司机闫叔的名字。

　　赵雪知道他今天回来，上火车前就给他打过一通电话，告诉他闫叔会和她一起去车站接他。
　　几乎是她说完的下一秒，他就回绝了她的好意，用最拙劣的借口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不用为他特意跑一趟。

　　十几岁的孩子撒谎能力尚不娴熟，三十出头的成年人却深知“心照不宣”的意思。

　　和同学还有老师简单解释说明后，蒋序径直走向闫叔停车的路边。

　　黑色的小轿车，油光锃亮，在初春和煦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看了几眼便低下了头。

　　蒋唐是个非典型完美主义者，他有一套自己定制的完美公式，等号前面是所有能给公司形象造成影响的事物——
　　车子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定期送去洗护保养，尽可能做到一尘不染。

　　蒋序把要去的地方名字告诉闫叔，闫叔试探性地询问他不直接回家的理由是什么，末了还把蒋唐和赵雪在家等着他回去吃饭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弦外音很明显。

　　“我有东西要先给我的同学，十分钟就可以。”
　　蒋序并不想闫叔为难，但是看时间距离吃饭的点还早，所以依旧选择坚持自己的计划。

　　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了青秀东苑的东门。

　　蒋序推开车门和闫叔说了声“我很快回来”便拿上书包匆匆下了车。
　　左手用力甩上车门，右脚向前跨出，没有确认车门是否关严实，只听到“砰”一声，人已经冲着东门跑进去。

　　坐在车里的闫叔一直看着蒋序跑进东门才收回视线，嘴里叨叨着：“见什么同学这么着急？”

　　蒋序一路加速跑到岑乐在家楼下，习惯性仰头看四楼的窗户，窗子被推开半边，白色的纱帘被风吹起，像波浪一样翩翩起舞。

　　她在家吗？

　　上楼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岑乐在没有手机，她家也没有安装电话，他手机里存着的只有她妈妈的号码。他不敢冒然给长辈打电话，所以来之前并没有提前告知她。

　　管它呢！

　　蒋序呼了口气，拽着书包的两根带子走进单元楼，一步三个台阶冲上四楼。

　　站在301门口，心跳和呼吸都因为激烈运动而加速，额上也有汗在往下淌。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回往复几次，一直到气息平稳了才抬手敲门。

　　规律的三声结束，他立即弯腰向前，侧着脸将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有拖鞋趿拉的声音响起，蒋序忍不住扬起唇，露出大大的笑容。
　　直到听到玄关的响动后，他才收了收脸上的笑意。

　　岑乐在打开大门之后，看也没看就说：“你们来了，我爸妈还要过一会儿到家。”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这个点应该是贝佳韵和阮会恩还有曹严华来她家蹭饭。
　　可是出现在门口的人却并不是他们……怎么会是他呢？

　　岑乐在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蒋序，脸上的表情满是对他出现在这里的意外：“你比赛结束了？”

　　傻兮兮的问题。

　　蒋序点头：“嗯，今天上午结束的。”
　　岑乐在“哦”了一声：“那你是刚回来吗？”
　　“嗯。”
　　“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那你是来我家吃饭的吗？”

　　又一个蠢问题。

　　岑乐在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在我家吃饭，待会儿佳韵、会恩还有曹严华都会来，徐鹤予可能也会来。我爸爸今天会做油闷春笋，春笋是上次清明节回乡下我爸爸自己去山上竹林挖的。”
　　蒋序摇头：“不用了，我过会儿要回家，我爸和赵阿姨都在家里。”
　　听到他的话，岑乐在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双肩包，“你没回家吗？”
　　蒋序挠了挠头发，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嗯，我有东西要给你，所以就来你家找你了。”

　　东西？

　　岑乐在满是疑惑地看他：“什么东西？”
　　蒋序摘下双肩包，拉开链子，手伸进去的第一秒就摸到了那个东西。他把包装完好的盒子拿出来递给岑乐在：“这个，上次答应送给你的东西。”
　　闻言，岑乐在想起蒋序去省城参加竞赛前的确和她说过要送她礼物，当时说的是——
　　“我再送给你一个更好看的。”

　　原来不是玩笑话。

　　岑乐在没有收这份礼物的理由，可又不想让蒋序不开心。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在所有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中选出了一个她认为最恰当的——
　　“这个花了多少钱？”
　　“我把钱给你。”
　　“就当是我自己买的。”

　　蒋序：我怎么成跑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