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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败涂地 ...

  •   “殿下当心!”声称要执中的霍子衿,偏心都不知偏到哪里去了:“用千叶擒拿手!”

      “要你指手划……”李重耳一句还没骂完,手中已经被迫将千叶擒拿手使将出来。这是以小巧灵敏见长的近身格斗之术,沙场对战并没什么机会用上,但对付这个蛮力如牛的少年,倒正是合衬。眼见莲生又一记重拳击来,李重耳虚晃一步让开,一手反刁莲生手腕,另一手从她腋下穿出,左腿奋力一绊……

      呯的一记重拳,击在李重耳头顶。

      霎时间,脑海中喧腾一片,钟鼓齐鸣,鸟语花香,却似做了一个水陆道场。昏天黑地之中,急忙撒手闪身,脚下却早被莲生横扫一腿,身体凌空飞起,旋着圈子摔在泥土中。

      “一二一,三四五,滚地葫芦一身土!”莲生拍手大笑。

      这一腿力道雄劲,余势不止,李重耳哪里顿得住身形,硬是依着莲生的吆喝滚了几滚才翻身跳起,心头懊恼,熊熊难以抑制。低头看自己身上,又是腐叶又是臭泥,仪态全失,心下更加忿忿,禁不住嚎叫一声。

      “说好的倒地就输呢?”莲生笑道:“你还真……”

      猛然间脖颈一紧,下半句话噎在喉头。

      那李重耳身形如电,已纵身窜到背后,用力勒住莲生脖颈,同时双膝顶她腘窝。

      果然还是高手,招数煞是厉害。莲生咽喉被扼,气息受阻,回拳又击打不到,顿时面红气粗,手脚酸软。李重耳大喜,加倍用力勒紧,喝道:“小子,认输吧!”

      哪有那么容易。

      姑娘却不认输!

      挥起双手,紧紧扣住他两边臂膀,后腰提气一顶,奋起与山膏搏杀的蛮劲,呯地一声巨响,将他整个人从身后直摔到面前来。

      如此一个使足全身力气的背摔,纵是地上松软,也将李重耳摔得骨架都散成了十块八块。莲生不容他稍动,已是一个虎跳,全身跃将上去,咚地一声骑在他胸前,以手肘顶住咽喉,用力勒紧:“小子,认输吧!”

      李重耳咽喉被勒,白眼直翻,直吓得一旁的霍子衿厉声嚎叫,几番上前拉扯,都被莲生踢开。李重耳手脚齐舞,奋力挣扎,仍被莲生骑牢在胸膛,一双铁腿夹得他动弹不得,坚实的手肘磐石般勒定咽喉,纵然竭尽全身气力,也只是越来越深地陷入泥中。

      横飞的泥水,渐渐沉寂。

      那皇子废然躺平,仰望头顶天空。

      “服不服?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你若输了,我说如何便如何!”

      李重耳仍然被莲生牢牢压在身下,哪里开得了口,唯有双眼圆睁,又是惊异又是绝望地盯住她。

      先前气盛,把话说得满了,如今一败涂地,不知这小鬼头想出了什么主意来折磨自己?

      一旁的霍子衿手按剑鞘,焦切溢于言表,一副随时要上前拉偏架的模样:“你,你要怎样?”

      莲生纵身跳起,挺直身体,两手叉腰,得意洋洋地傲立在李重耳面前。

      “跪下,叫阿爷。”

      “什么?”

      那殿下瞪着双眼躺在烂泥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一生,从未受过如此折辱。

      他的父亲、阿爷,那是天子,君临天下的帝王,岂可以对旁人叫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亲,又怎能跪你这乡村小儿!

      跪又不肯跪,起又不能起,进退两难之下,满脸涨得通红。

      霍子衿手里的剑,都不知道在剑鞘里来回拔动了多少遍。“你对殿下如此粗鲁,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喂,大好男儿,光明磊落,输了要认,是他自己说跪着叫阿爷的,不要玩不起。”

      霍子衿的牙关,咬得咯嘣一声。“我替他跪,叫你阿爷!不准为难殿下。”

      叉腰挺立的莲生,傲然瞥他一眼:“我跟你打赌了么?”

      “走开走开!”李重耳抹一把脸上灰泥,愤愤道:“愿赌服输!”

      “殿下!你难道真的要……”

      “先……先欠着。”李重耳望向莲生,一双眼中又是愤恨又是委屈,声音都变得有如伤兽嘶嗥:“这次先欠了,日后待我扳回来!比武这回事,一局怎能定胜负?田忌赛马,也是三局两胜才算!”

      莲生仰天长笑:“你以为你能扳回来?小爷且陪你玩下去,别说三局,就是三十局,也是我赢。今天算我让你,先赌个别的也成。”

      “你要赌什么?”

      莲生双眼骨碌碌碌,转了又转。比武得胜,当然胸怀大畅,不过这事原本是游戏而已,真说要他付什么赌注,一时也想不出来。

      嗯嗯,有啦。

      莲生双眸一亮,笑嘻嘻地蹲下来,盯着李重耳的脸,咽了一口口水。

      李重耳和霍子衿对视一眼,紧张地盯着这居心叵测的少年。

      “来。”莲生跳起身,得意洋洋地摆摆手:“跟我去个地方!”

      ——————

      敦煌城南十二里,有一家酒肆,叫做杨七娘子的店。

      那里仍然是敦煌郡的地界,但是已经远离京城,属沙山县辖境,比京城内的管治宽松许多。官道两侧,开有不少店铺,驿站,邸舍,水坊,酒肆,各式各样的幌子高挑在门口竹竿上,迎风招展,诱惑着过往官兵百姓商旅僧俗。

      但没有一家铺子,像杨七娘子的店那样红火。

      光看它的店面,倒也不甚起眼。在官道西边,二层小楼,简单的双坡顶,前方搭个遮阳的席棚。店门外有大土灶,常常烧有一壶滚开的净水,供过往客人吃用,还有例行的马槽、拴马桩,伺候那些客人的牲畜脚力。

      进得店来,空间可就大了,中间一座大堂,开阔,敞亮,天棚搭着明瓦方窗,透下明亮的阳光。大堂四周墙壁粉得溜平,绘着壁画,堂中有几有案有坐墩,可供二三十客人一齐饮酒吃食。

      顺着左侧楼梯,可以上到二楼,围绕大堂一周,是十数间供人住宿的客房;大堂右侧,则是曲尺状的一个柜台,常年倚坐在柜台后面的,就是酒肆的老板娘杨七娘子。

      很多人到这个店里吃酒,是冲杨七娘子来的。

      杨七娘子是个寡妇,年方二十出头,模样相当周正,尤其是皮肤娇嫩如少女般,在这常年风沙的所在,依旧水灵灵的一张脸,白藕似的两条胳膊,让人看了忍不住想捏一把。一条罗裙紧裹着的腰身,又细又柔软,在店里穿梭往来的时候,扭得像条水蛇一样,所有客人都忍不住盯着她的步态看。

      “七娘子,三坛七步香!”莲生拉着李重耳冲进店子,大声向杨七娘子吆喝。霍子衿一脸晦气地跟在后面。

      “小崽子,别拿你娘耍乐。”杨七娘子笑骂着,啐了莲生一口。

      “说真的。三坛,七步香。”莲生伏在柜前,笑嘻嘻盯着七娘子:“有人请客,小爷便拉来光顾七娘子的店,够意思吧?”

      杨七娘子双眸闪动,斜睨着他,又打量打量他身后的两个来客。

      这苦水井的小崽子,倒是经常光顾她的酒肆,但每次只打一点最劣的酒,荷包羞涩无比,好不容易才能排出几文铜钱,如今突然跑来点她的招牌名酿,还一点就是三坛,难免令七娘子存点戒心。

      “没骗你。”莲生当然也明白她的心思,索性一言点透:“我是借花献佛,有件小事相求!”

      “哦,原来如此。”七娘子笑靥如花:“三坛七步香,就想求你娘帮忙了?也未免把你娘看得太轻贱了吧?”

      “帮个小忙。”莲生早就习惯七娘子的口头便宜,只嘻嘻笑道:“七娘子以前说过,贵店造酒,选料精良,所有香料只从甘家香堂进货,想必也认识甘家香堂的店东了?”

      七娘子一双秋水眼波光流动,亮闪闪地打量着莲生的一身破衣烂衫:“问这个干什么,小崽子,你在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想见见他们店东而已。”

      “哟,要见甘怀霜,可没那么容易。只三坛七步香,想求我说那么多?”

      “要怎样才肯说呐?”

      七娘子吃吃地笑了。腰肢款摆,自柜前起身,玉手轻扬,促狭地向着整个店面一扫:“除非你让这整店的客人,人人都来三坛七步香。”

      此时正是店中最热闹的时分,店堂中坐的客人,没半百也有三十,老少皆有,还杂有几个女子,若要他们人人都买三坛酒喝,那是万难办到,连七娘子自己,都是一脸打定了主意要捉弄人的神情。

      “老少爷们儿们,今儿个管够喝呀!”

      莲生双手一拍柜面,转过身来,朗声向着四周客人叫道:“这位公子请客!”

      店里诸多人客,齐声喝彩,望向站在莲生身后的李重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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