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然》送你一朵花

5、阳春白雪

　　事实绝非如此简单，虽然我醒转之时已不记得许多人事，但香薰此物我打从娘胎里有了嗅觉就开始接触，与生俱来的本能让我辨析出了与苏合香极为相似的浮沉香，苏合香安神而浮沉香却能使人的记忆渐渐消失。萧钰为了我忘记一些事情，真是花了巨大的心思，须知那玩意儿是皇室禁药，专门用于对付那些位高权重不宜除去的大人物。如今用在我身上，真是把蛟纱当做帷幔，暴殄天物了。
　　他只当我不知，我便顺着他在他面前亦当不知。实则，我悄悄地趁他每日朝拜之时潜入书房。他的书房里干净的一尘不染，正对着房门的只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不再有其他芜杂的装饰器物，桌子上也只摆了笔墨纸砚。书桌左右宽阔的空间里俱是一排排书架，上面整齐的排放着从《论语》《春秋》到《资治通鉴》《水经注》等等书籍。
　　书房后面便是他的卧房。
　　我脱了绣鞋提在手上，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在书房里细细翻看。所看之处皆有萧钰的朱砂批注，向来他看书时应是十分认真，但我怎么也想不出他认真的样子。
　　又翻看了一会，觉得仍是没什么收获，我便想提着裙摆离开这里了。然而却听到萧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是往我这儿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只好进了内堂，躲在在帘子后面。萧钰的脚步声很急促，却又不似以往来看我时那般轻快。咦？除了阿福还有一人？
　　我刚藏好自己便听见萧钰说道，“陛下屈就了，臣家里简陋。不如还是在鸿泰楼的雅间由臣做东，再取了那百年状元红与陛下小酌几杯。” 萧钰府中奢华堪比皇宫，他说这话真是没羞没臊。
　　“爱卿两袖清风，朕可不能坏了你的好名声啊。况且此次前来乃微服出访，朕觉得爱卿府邸乃最佳，爱卿以为呢？”
　　“陛下体恤，臣受宠若惊。”
　　“叔叔，此处没有外人，便不必与朕客套了，坐着吧。”
　　“是。”
　　我仔细听着外间两人说的话，这南国皇帝声音仍未脱稚气想来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虽然他叫萧钰别与他生分了，可又一口一个朕的自称，简直是令人亲近也不是恭敬了也不是。
　　“唉，叔叔为人就是太过严厉了，无趣的很！二叔就比你好玩多了。”二叔？可是萧钰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
　　“臣记得今日乃是……”
　　“是啦是啦，朕此来可不就是为了叔叔的宝贝倾儿送药的嘛！不过朕可得提醒着叔叔点啊，这香对闻，触，食它之人皆有小小的影响，叔叔熏香之时可得仔细这些，别被沾染了呢。”原来萧钰的浮沉香都是从这小皇帝处得的来。
　　“臣领旨。”
　　“嗯嗯。朕还听说你将他接了回来。”
　　“是。”
　　“他好歹也姓萧。”
　　“他罪有应得。”
　　“也是，还好朕有爱卿这等贵人相助。”“
　　为陛下效忠，臣荣幸之至。”
　　“哈哈哈。话说那丫头去哪儿了？朕这一路进来都没见到她，好歹朕也算是她的恩人呐。”这小皇帝还知道我？
　　“许是出去玩了。”
　　“胡说！你把她当宝一样宠着，不惜……怎么可能放她出府？朕就想找她玩会儿，天天面对着那帮老头子，闷死了。”
　　萧钰不说话了，我惊呆了，这对皇帝可是大不敬之罪。
　　“好啦，朕不逼叔叔了。叔叔想把她藏着就一定要好好藏好哟，要是哪天被朕找到了，那她就得回宫陪朕玩了。”
　　我可千万不要和这阴阳怪气的小孩子玩。小皇帝哈哈大笑出了门去。
　　“阿福，送陛下回宫。”
　　“不用不用。”
　　待小皇帝走了，阿福从门外进来。“主上，那人……”
　　“我自有分寸,你退下吧。”随后门轻轻地开合了下，是阿福退了出去。
　　我屏息凝神一动也不敢动地躲在窗帘后头好久好久，直到听到坐在外屋的那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萧钰站起来走了进来，又缓缓靠近我，我的心儿提到了嗓子眼，还好他只是路过我这边。我悄悄掀开一角瞧他，却见他缓缓拉开衣橱，指尖轻轻挑开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袍。我羞红了脸，虽说嫁人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成年男子的肌肤。萧钰似乎常年练武，皮肤晒成了很健康的麦色，唯有左胸心脏附近有一个深深的剑痕，看上去是前不久受的伤，而且伤的很严重。萧钰换好了一身青色的儒袍，他生的封神俊朗，身材是又极好的，浑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换作是以前的我恐怕也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了。可惜今日他百密一疏，并未想到我一直呆在他的房间里，从他之前进屋时说话语气上看，完全不似在我面前时的那般傻气天真，在手下人面前亦有十分威严。想到此时，我虽隔着帘子看他也觉得冷汗涔涔，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在我面前装作那一派天真的模样？我呼吸紊乱起来，他仍一无所知，我看他不知摸上什么一个机关，整棵楠木雕成的床便缓缓向左边移开来，露出一个一人宽高的洞来，萧钰有些失神地走了进去，那洞又自动合上了。今日之事已有太多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情况了，此地不宜再呆，来不及思考那密室里究竟是怎样的光景了，我迅速的掀了帘子，将一切恢复原状，退出书房合上门。
　　这几日天气不错，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有了温度，而我那雪封的心也渐渐开始了它的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