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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所爱在山海·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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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挑中有熊氏?
杜揺斟酌片刻,嗫嚅道:“我亲人在那。”脑中小人跳着肚皮舞,笑着,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没毛病!
“那怎的你来到这?还是姑娘家一人。”
杜揺想半天没想出合理的要求,倒被凑近的男人身上含着新鲜青草绿叶气味的温度迷得脑子晕乎乎,索性不开口了。
令也不强求。
步子刚迈出去两步,二人听得一阵哀戚低沉的动物嚎叫声,如泣如诉,断断续续。
那动物似乎嗅到了杜揺与令的味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阵气力用尽,下一阵继续嘶哑地叫着,已是力竭之状。
意图引起二人的注意。
杜揺与令对视一眼,他的眸子澄澈纯净,闪烁的那一点光线温润而迷人。她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随着他的步伐往声源处寻。
重重叠叠的针状叶子如同天然屏障,将旁的人与那动物所在的地方隔开。
杜揺跟着令的动作,弯低身子,小心翼翼避开遮蔽。
离得近了,那动物感受到他们的动静,不再花费力气嚎叫,介质传播只余下连续的粗喘声,时不时“咕噜噜”,不自然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蕴含着一种凄凉。
更近的时候,杜揺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像羽毛一样从鼻尖掠过。令也闻到了,却并不诧异。
这应该是一头受了重伤的动物。
残忍的丛林法则。杜揺不由生出几分悲悯。
真到视线触及那动物时,她一怔。
这不正是那条不久前意图攻击她的巨狼?
此刻它不似之前那般意气风发、穷凶极恶,尾巴低垂着匍匐在干草堆上,奄奄一息。
杜揺闻到的血腥味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灰黑的毛发凝结成一团一团,黑色处泛着锈红,浅灰色处成了褐色。致命的伤口在它脖子上,自喉咙口蜿蜒而下,狰狞着延伸到腹部和干草相连的地方,把周围的毛发都凝乱了。
它本想以杜揺为食,在和九凤的斗争中占了下风,现在看来,它后来又经历了一场恶斗。正是那一场恶斗,让它险些丢了性命。
怕是,也快要死去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杜揺被它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而现在,看到它无力地将头倚在前爪上,灵动的眼睛中带着些恳求看着他们,杜揺的心里百感交集。
甚至生出一丝感同身受。
“她要死了。”令说。
“我们不能给它治伤吗?”
令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未生出这打算。不过,他不需要进一步诊查就能知道,“救不回来,伤口太深,失血过多。”
杜揺轻轻叹一口气。
狼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它再次低低叫了一声,头顶两只耳朵抖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令蹲下身子,左手放在它的背部一片不那么狼狈的地方,轻轻抚摸着,说:“哦,她在哪?”
在和狼说话。
“你说什么?”杜揺以为他在问她。
“嘘。”
他动作温柔,将狼头顶的枯渣败叶和沾染的别的动物的毛发拂开,轻轻地挠了一下。
“我答应你。”
它眼睛半阖,动作缓慢,伸出舌头舔了舔令的指尖。身后那条毛发旺盛的大尾巴画了一个半圆弧。
已近暮色四合,这里相当静谧,连鸟儿的啁啾都不曾听到。所以狼与令的交流,显得尤其突出。
每一个动物,包括人类,来到这世上从生而死,都有自身独特的使命。而狼,它已经顺应天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要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令蹲下一条腿,以平等的态度轻柔安抚动物界的战士。
男子模样俊俏,狼的精神头即将暗沉,而它曾经威风凛凛,现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者相得益彰。
杜揺看得呆了,不忍心打破这副图画。
但是下一瞬,狼闭上了双眼。
“它死了?”
令点点头,表情无忧无喜。
杜揺不再纠结令可以和狼有信息交流的问题,“你刚刚答应了它什么?”
令揉着眉心,“照顾她的孩子。”
“哦……”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杜揺见令已经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问道:“你干嘛去?”
脚步想跟上他。
“在这等我。”
九凤一鸟呆在高处,于广阔无垠之苍穹中自由翱翔许久,终于发现了下面两位人类没有沿着他的方向走。望着蓝天白云,鸟生孤独,徒然生出一丝上位者的寂寞。
于是他扑腾着翅膀,俯冲下来,精准的视力锁定了那匹笨狼的尸体。
这就是丛林手下败将的下场。
他漠然停靠在一旁的高枝上。令用眼神嘱咐他保护好这位短腿又脆弱的女孩,自己转身往另一处丛林去寻什么东西。
九凤低头整理着自己光华璀璨的羽毛,漫不经心地应了。
令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层叠的树木中。
杜揺守着狼的尸体,心里有点难过。明明,不久前还是鲜活的生命。
她在一旁草地上坐了一会儿,视线环视周围,发现了九凤那只傲娇海东青的身影。心下顿时安定,给它一个甜甜的微笑。
也不知九凤有没有接收到她散发的善意。杜揺再看过去,发现它已经转了个方向,将尾巴对着她。
这是……嫌弃她的意思吗?
呜呜T_T
杜揺碎碎念:我虽然在这里不中看也不中用,但是我在21世纪怎么说也是一名受人尊重的知识分子啊!
她忿忿不平地站起身跺跺脚,沿着狼选中的这处领域四处走。
母狼的毛发不再光泽,身子看去已经完全僵硬了。杜揺不欲打搅逝者。
它的身下一垛干草,像是它的窝。背靠石壁,面积比较大,大约能容纳两三个成人睡觉。
它的孩子在哪儿?
杜揺双手摸索着,避开了母狼的身子,把这垛干草四周寻了个遍,未果。怕是母狼受伤后没能赶去找到自己的孩子,幼狼不在这一处。
那么她和令该去哪寻呢?
毕竟令答应了的。
杜揺站起身伸个懒腰,决定把方圆五米搜个遍。仍旧……未果。
九凤静不下来,扑腾到了另一处枝头。
杜揺有点丧气,来到山海时代的第一天,她一事无成。
除了邂逅令。
于是她亚洲蹲在杂草上,与已经面对着她的九凤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杜揺哈哈大笑:“九凤你眼睛真小,我是大眼,你是小眼!”
然后深感自己越来越脑残,毕竟九凤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紧挨着石壁的那一处,干草拥挤成蓬松的一团。杜揺鬼使神差,低头伸手压草。
空的?
杜揺半跪着,将那一团拧着的杂草干扰扯开。
四周依然幽静。她听到了浅浅的、微弱的呼噜声。
杜揺佝偻着身子,让自己更方便动作,伸腰凑头。她看到了那个小家伙。
和母狼的毛色不同,它的毛发色浅,灰白色,偶尔几处点缀着黑色的杂毛,不是一整团的花色,而是黑白相间,看着颇有质感。小小的、萌哒哒的,趴着睡在四肢上。
对已经发生的一切毫无所感。
它不知道妈妈已经去世了。
杜揺的心肝软得能捏出水来。
对于如何处理小家伙,她无从下手,于是只用右手食指轻轻地、极轻地点了点它的额头。幼崽毛发细腻又稀疏,尚未长成妈妈那般茂盛浓密的模样。
个子娇小玲珑。
跟杜揺奶奶家出生不久的小花猫一般大。
很难想象它以后会逐渐长大,长成一头巨狼,四方朝拜,站在森林食物链的顶端。
杜揺听到动静,知道是令回来了。她压低声音,挡不住内心的雀跃,“我找到小家伙了。”
令笑一笑,他早就知道幼狼的藏身之处。他手上拿着两片巨大的绿叶子,像芭蕉叶。他将其摊开放在地上,然后敬重地将巨狼置于其上,用叶子将其包裹。
绿叶裹尸。
已经是山海时代对战死的动物最大的敬重了。
待令做完这一切,九凤飞到他肩膀上,“咕咕”叫几声。
杜揺虽不明就里,也知道令做的事情不会是无意义的。于是安安静静立于一旁,小脸上写着与他一样的严肃。
“她在哪?”
她?杜揺指向小家伙在的地方。
令的五官柔和下来,“你将她捉出来。”
杜揺有点欢喜又有点紧张,她身瘦体软,继续方才的姿势,半跪着佝偻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捉住幼崽颈部的软肉,然后另一只手摸索着从它上肢下方穿过,轻柔托着。
就这样将小家伙取了出来。
“唔,是个好家伙。”令禁不住感叹。
九凤“咕咕”一声,似乎表达轻蔑。
这一番动静惊醒了小家伙,它腿部动一动。杜揺以为它这个动作不舒服了,蹲下.身想将其放在草地上。
小家伙睁开了眼睛,一下与杜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