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故人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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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凉如水，九天之上星辰散发着悠悠微光。夏国，乌蒙山，一名身着黑色夜行服的男子正急速向山腰处行进。他身姿矫健，灵活如猫，与这夜，这山，这树似乎已经融为一体。黑影过处，不一会就又恢复了静谧，只留下一些小虫不甘寂寞的哼唱。
山腰处屹立着一处巨大的宫殿，如同暗夜中蛰伏的巨型野兽，伺机而动，吞噬一切。在山门处立着一个石碑，只草书四个大字“百川问鼎”。字迹潦草却不失章法，苍劲有力，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剑意。百川问鼎阁，大夏第一剑派。
百川问鼎回雁楼。
只见刚刚那个穿梭于树林中的黑衣人正跪在厅上，脸上戴着木质的雕花面具。此时，厅上还有另外一人，那人年纪约有四十左右，一身深蓝色广袖长袍。周身洋溢着一股令人不自觉信任的沉稳气度。
“主子，各地暗桩皆以启动，该排查的也已排查。随时可以行动。”
“好，快百年了，这天也改变一变了。”烛光下，蓝衣男子表情坚毅，毫无特色的脸上，一瞬间迸发出的气势竟隐隐有着一股乱世枭雄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兰茴，吩咐下去，九月初九，齐越定军侯府，一个不留。后续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兰卫也该动一动了，莫把老虎养成大猫了。”
“是，属下遵命，属下告退。”兰茴退出房间，不一会便与夜色融为一体。回雁楼的烛光也暗了下来，一切又归于平静。
回雁楼，燕回时。风雨将倾，风云变幻，谁主沉浮。
扬城，繁花巷，处世医馆后院传来一阵阵笑声。于晏晏今日生辰，于鲤也事事都由着她的性子。小丫头多喝了几杯果酒。此刻已经有些微醺了，面颊在酒精和铜锅里肉汤蕴散着层层的热气下已经红彤彤的了，连眼角也染上一抹飞红。因着生辰，往日的双平点翠髻也梳成了垂挂琉璃髻，少了分清灵，多了几分女儿的娇媚，一身绯红石榴色纱裙更是衬的整个人艳若桃李。眸子里因醉酒而泛起层层雾气，似皎皎月光。如此年纪，便有此等颜色，待成长起来，有了岁月经历的打磨，美人怕是要藏不住了。
屋里弥漫着缠缠绕绕的烟雾，在这五月里本该是让人觉得微热，此刻这间屋子里却泛着凉意。于晏晏此刻正趴在她姐姐膝上撒娇，嘟囔着想去看鹿城五年一度的祭龙节，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瞧着你，像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阿姐，每次听亭儿说，晏晏都好羡慕，阿姐，你就带我去吧。”
于鲤瞧着小丫头撒娇耍赖故意装的可怜兮兮的，明知道她是装的，却也无可奈何地应了她。这丫头最是惯会撒娇装可怜的，偏偏自己还吃她这一套。晏晏此刻已经有些困了，一双大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于鲤拉着她去偏厅的榻上躺着，轻轻地将小丫头散乱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以后，可不能让这丫头在外人面前喝酒了。
于鲤不知道此刻自己望着晏晏的表情是多么温柔，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清舒从未见过这样的于鲤，一时之间倒大为惊奇。见于鲤从偏厅出来，便拉着她，撒娇道“我们在一处那么久，阿鲤却从未对我这么温柔过。我不开心了！”觉得还不够，便故意学着于晏晏的样子，嘟着嘴儿，睁大眼睛，一脸憧憬地望着他的小鱼儿。
美人撒娇，倒是养眼。可某人不解风情，倒是难为这美人了。
没有理会还在作妖的狐狸，自将厅上的摆放的一盆如素君子兰掐了几条叶子，手里掐了几个诀，几条叶子就变成了几个貌美的绿衣侍女。“一个去侧厅给小姐擦一擦脸，动作轻些。”于鲤指着另一个侍女，“你去煮一壶蜂蜜薄荷茶，等小姐醒了就拿给她喝。两个将这厅上的东西收拾一个，剩下的两个去将西侧的第二间的空房收拾一下。”
等于鲤吩咐完，几个绿衣侍女也没应声，但都开始做事，井井有条。
“我还以为小鱼儿要用法术做什么呢，却没想到只是几个低级的傀儡。”边说着，边上前拉着于鲤往院子里走，“这么久没见了，小鱼儿可要陪我好好聊聊。”
此时院子里微风阵阵，伴随着各种花香，一小片一小片的花海随风摇曳。月光柔柔地洒落在庭院各处，各色花朵倒像是在月光下跳舞。
风行恣意，月下仙子，相顾话方长。
“阿舒，你来找我，可是师父有话要你带给我。”
“呵，阿鲤可是觉得你们淮宁府传话的灵蝶不够多，你师父才劳烦我跑这么一趟。”清舒有些不满道，但是心里确是清楚的，小鱼儿性子本就是如此不善表达。以前还稍好些，这些年性子那是愈发的别扭了。
“你是知道我的，你来看我，我是欢喜的。”似是怕清舒再拿她逗趣，所以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一转头就发现清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拿着一壶沁雪红梅酿在喝，眉间氲着一抹轻愁。于鲤有些担心，皱起了眉头，却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阿舒，你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清舒看着那皱起的眉角，想也不想就伸手抚平了。他原本还在想为何阿鲤随着年龄的成长，性格会愈发的沉闷，想起不久前淮宁说的那些话，他终于明白了，他的小鱼儿背负的太多。任谁几百年来夜夜生受神魂错乱，死灵哭嚎之苦，还能守住道心未堕魔道，更何况阿鲤还神魂不全。他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未能早些帮她。不过，从今以后，他一定会助阿鲤重铸神魂。
收回思绪，恢复了往日惯会调笑的模样。“我没事，不过呢，淮宁确实有话要我带给你，他说呀‘这鲤儿也快到千年化龙之时了，等着化完龙也该寻个婆家了。我瞧着你们溯善境清氏就不错，你俩也算是人界说的那个什么青梅竹马，就把鲤儿许给你吧！哎，你猜我怎么说，我说‘说的有道理了，这三界五境除了我，还有谁敢娶这个滑不溜手的小鱼儿！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吧。’”
于鲤一手托腮听旁边的人胡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伸手将沁雪红梅酿从狐狸手中夺了过来。一大口酒下肚，熟悉的感觉从肺腑升腾起，真是舒服呀！
“喂，小鱼儿，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啊！快把沁雪红梅酿给我，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你师父那儿偷的。他可是越来越小气了，连这沁雪红梅酿都宝贝了起来。”
于鲤没理这个上蹿下跳的现已不顾自己美人形象的狐狸精，她知道每一个人都有烦恼，连她自己也不例外，他若是想说的时候自会说，她会一直在他身边。运起法术往屋顶上飞去。坐在屋顶上感受人界的美好动人之处，虫鸣鸟叫，万家灯火，偶有小儿啼哭声从远处穿堂而来。这里的一切都与淮宁府不同，她在人界不过二十载确是喜欢上了这里。温柔，强大，包容，生机勃勃。
于鲤看旁边的某狐狸也学着自己的样子坐在屋顶上，闭眼感受这自然气息，不免觉得好玩。正准备捞着酒壶再喝几口，却见旁边那狐狸一挥手圈起了结界，风停了，连各种声音都隔绝了，顿时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只见狐狸正色道“阿鲤，我来找你，确实是受淮宁所托。你还有十年就要化龙了，那可知道化龙之时的天劫万分凶险，何况你神魂不全，更是九死一生。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不愿，我自会帮你想办法压制体内的修为，再慢慢的寻法子修补神魂。”
“我已经想好了，我是一定要化龙的。阿舒，既然师父托你来，想必已经将我的情况跟你说了。我自五百岁以后夜夜受死灵鸣耳之苦，我甚至会看到很多奇怪的画面，我觉得唯有化龙才能解开这一切。所以，即使九死一生，形神俱灭，我也要化龙。”于鲤坚定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有力量，直直地打在清舒的心上。
形神俱灭，九死一生。真的太沉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叹了一口气，就知道小鱼儿会这么说，这么执拗的性子，又怎么会轻言放弃呢。“也罢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清舒说着，一边拿出留影石，一挥手，淮宁的身影就浮在夜空中了。
“师父！”
“嘘，阿鲤，这只是你师父在留影石上留下的残影。”
“鲤儿，你如果现在看到师父，就说明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化龙了。那么接下来的话，你可要认真听师父说了。化龙九死一生，你神魂不全，必要经得起磨砺方有机会化龙。我要你去人界就是这个意思，在人界万不可用法术影响人界局势发展。之前，你使用一些小法术，师父也不曾跟你说，你在人界若是使用法力改变人界局势，那这都会让你在化龙是受到反噬。可记得师父曾跟你说过，道法三千，因果循环。且你与人界有因果，斩断因果才能为你化龙赢得一线生机。鲤儿，我会让清舒帮你封住神识法力，此后，你就如普通人一般在人间生活。你到人间几十载，于淮宁三千小世界来说，不过几十日，鲤儿，勿念。”
于鲤看着师父熟悉的身影，纵使不擅长表达情绪，却也红了眼眶。
“阿鲤，我会在你身边的。”正在清舒想着该怎么安慰这条小鱼儿的时候。耳边却传来小鱼儿瓮声瓮气的声音，
“阿舒，我要抱毛团子。”
听到这么一句话清舒顿时如被天雷击中，也顾不得安慰佳人了，正准备脱身，却见于鲤拉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阿舒，我要抱毛团子。”少女抬头望着他，脸上少有的表情鲜活了些，只是眼眶还红着。看到这样的于鲤，清舒再也生不起脱身的心思了。
“好吧。”妥协道，自己终究还是没办法拒绝她。这丫头从小就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小时候她看到自己的真身就抱着不撒手，后来更是每次在不开心的时候都要缠着他要抱毛团。虽说这丫头每次都木着脸，没有多少表情，可自己还是没办法拒绝她。
嘴上默念法诀，一下就恢复了真身。许久未用兽身，清舒感觉有些不习惯。还没等他适应过来，那边于鲤就扑了上来，“毛团子！”
变成兽身的清舒体型有些大，大约有五尺高，一身皮毛雪白，不带一点杂色，身后的九尾更是劈天盖地地张开，姿态优雅，让人不敢亵渎。
于鲤抱着许未抱过的毛团，将脸埋在毛团的颈上，轻轻地蹭着“毛团子，你变小一点好不好，你这样太大了，我抱不住。”
“哼”，虽然不情愿，倒也立马变小，正好可以抱入怀中。
于鲤用手轻轻抚着狐狸滑顺的皮毛，揪一揪伶俐的两只小耳朵，惹得小狐狸不停地抖动着两只小耳朵，煞是可爱。
“毛团子，我想师父了，想淮宁的三千小世界了，想谷嵇山漫山的云雾了。”手下的小狐狸用头蹭了蹭于鲤的手心，似乎在说“我在呢”。伸手挠了挠狐狸的颈边毛，于鲤继续道“化龙九死一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谷嵇山，坐在山顶上，一边看纺雾姐姐跳舞，一边喝师父酿的沁雪红梅酿了。但是，我不会后悔，若是今后我不在了......”
小狐狸再也忍不住了，出声打断“胡说什么呢，有我在呢，你怎么会不在呢！若是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哈哈，对，我还没有抱够毛团子怎么能不在呢！”于鲤少有的笑声响起，本来只是清秀的脸，因为这发自内心的笑，瞬间绽放出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看到这样的于鲤，狐狸突然想起来曾经在九重天上看到的一个神女，像，真是太像了。不是容貌，而是笑起来的感觉。那人应是天界的神女，身份高贵，阿鲤这些年越来越大，周身的气息也与那人越发相似。不过，这两人身份差别如此之大，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按下心头的疑惑，决定下次见到淮宁一定要问问清楚。
先不说这边狐狸怎么心中默默计较，于鲤揉着毛团子，心里无比的满足。看着毛团子雪白蓬松的九条尾巴，就忍不住，抓起尾巴在指尖玩了起来。这下狐狸不干了，挣扎着要跳开。
“毛团子乖，不要闹。”于鲤嘴上安抚着，手上不忘抓着小狐狸的颈，再撸两把毛。
小狐狸登时就炸毛了，“我没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摸尾巴！不许摸尾巴！”清舒的心里很憋屈，虽然他现在是兽形，可到底还是一个正常的男性。于兽形的他来说，尾巴是最敏感的地方。母狐若是想求欢，便是尾巴先撩啊。若是此刻清舒是人形，脸必然比那狼桃还红。
“好好好，不摸了不摸了！”
“哼╭(╯^╰)╮！你不是又捡了一个小狐狸嘛，你怎么不去抱那只！”
于鲤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于晏晏。
“对了，我正想与你说，晏晏是我捡的，我捡她时她是兽形，而且灵智未开，我当时还在想这人界怎么会出现九尾狐这种灵物。后来她可能是受我周身灵气的影响，化成了人间几月大的孩童。等我再去探测她体内的灵力时，发现她体内的九尾狐血脉被封印起来了，这也可能是为什么之前她一直是普通狐狸的灵智。而且，之后她变成人之后就一直这样了，像一个人类小孩一样成长。毛团子，你可知道是为何？”
说着就抱着毛团从屋顶上下来了，来到屋里，小丫头还在榻上睡。清舒恢复人形看着榻上的小姑娘，分出一股神识进入到于晏晏的身体内查看。
见清舒查看完，于鲤忙道“怎么样？”
“阿鲤，晏晏不是纯粹的灵狐血脉，她身上还有人类的血脉。这可能跟她的身世有关，目前灵狐血脉被压制，但是这不影响她像人类小姑娘一样的成长，等你化龙后，我带你们去溯善境找我父君，问问他该怎么办。”
“那你现在带着晏晏去找你父君，我化龙还需些时日。不急的。”于鲤有些不放心道。
“不急，近日，正阳神君的论道场开了，几方帝君也去了。顺带去商讨三界五境的一些事物，没有十几天怕是回不来。”
“你不必担心。”狐狸变出一个簪子，只见簪子上只装饰着两个红彤彤的晶石，像两颗小樱桃，很是可爱。“这是一件温养人体的法器，可化形，可为簪子，可化剑。晏晏带着她，永驻青春肯定是没问题的。”
“你快帮她戴上，就算我送这丫头的生辰礼物。”
“阿舒，我替晏晏多谢你了。”
“呦，这会子倒是跟我客气上了，以前啊，也不知道是谁，拖着我讨东西呢！”见于鲤那么着急于晏晏，清舒有些微酸道。
于鲤知道，这位怕是又吃醋了。她虽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不代表她不懂别人的情绪。也不争辩，只说道“那好，我就不道谢了，明日让晏晏自己向你道谢吧。很晚了，在人界也该休息了。给你收拾了房间，西边第二个房间，你去休息吧。”说着就出了偏厅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这边清舒本还等着于鲤的安抚，结果见这人竟就这么走了。只好去了那个给自己准备的房间，满肚子的不乐意，在闻到房间里熟悉的自己的喜欢的熏香味道时都化为了蜜意。他的小鱼儿，果然还是记挂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故人夜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