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派遣总部》肖河

25、接风宴

　　明野刚回来的时候，江凯就打算给他办接风宴，但是当时他和胡风锦要去上神界开会就这么耽搁下来，正好白镜晨出院，他和老胡商量干脆一起办了。
　　明野自从苏醒一来第一次穿得人五人六的，深蓝色西服，里面是黑色真丝衬衣，身形修长挺拔，肩宽背阔，五官深邃俊美，那股子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混合着禁欲气质，帅得让人合不拢退。
　　白镜晨倒是穿得很普通，加上伤好刚出院，整个人有些形销骨立，初看上去很显苍白憔悴，，但细细品味又有股意味不明的别样风情，就算是和打扮得无限风骚的胡风锦站在一起都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全场最神气的其实是神棍，它全身的毛梳理得油光水滑，脖子里带着一个蓝红格子缎面蕾丝边蝴蝶结，下面系着一个金色小铃铛，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任哪个美女走过都要过来在他的脑袋上啵一口。
　　可惜它神气了几分钟，看到桌子上摆上一个奶油蛋糕立马破功“嗷”一声冲了过去。
　　刚扑到跟前，奶油蛋糕就被人端了起来，神棍一脸便秘地盯着前面那张脸，沉声说：“明野我警告你，今天的宴会你是主角，可是宴会结束后，和我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生活还要继续，你最好考虑一下我在阿晨心中的分量再决定要不要把蛋糕还给我！？”
　　“啧啧，还学会威胁主人了！我是担心你健康，肥猫，你当年好歹也是我从一只小奶猫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啊，我还真是怀念你是一个小毛球时的样子，说实话特蠢，每天最喜欢抓自己尾巴玩。”
　　神棍黑历史被揭，十分伤自尊地扭头便走，明野忙拦住它：“帮你回忆一下童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神棍恨恨地回头：“我真恨小时候没有尿你一脸。”
　　明野忍不住喷了：“讲真，你小时候连撒尿都是我挖个坑教你的。”
　　神棍自尊心已然碎成渣渣，扭头又要走，奶油蛋糕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
　　神棍真想有骨气地一把推开，头也不回地甩给明野一个肥硕的屁股，可惜它高估了自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又舔了一下。
　　它觉得不过瘾，于是缩回舌头，端庄地蹲着，伸出左前爪在奶油上抓了一下，再把沾满奶油的爪子递到面前，一下一下地舔了起来。

　　舔了十几下，明野直接把蛋糕端走，认真地说：“解解馋就行了，你还真想吃成一个大胖子。”
　　神棍忧郁地想自己可不就是个大胖子吗？它掉转头一边洗脸一边问：“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提吧，除了阿晨一个星期撸几次我不知道之外，其他的事无巨细都知道。”

　　明野：“……”心道神棍这股子不扭捏不做作的样子还真不愧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于是问：“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一个我一个便宜弟弟，绝对没有第三者介入。”
　　“那……他的身体怎么样？平常有见他不舒服的样子吗？”
　　神棍沉思起来，片刻后坚定地说：“从来没有，没见他受过伤或者生病，还有……”神棍压低声音：“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没有出去约个炮什么的，绝对放心！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明野摇摇头，脑海中反复闪回白镜晨捂着心脏从大魔背后摔下来的画面——实在太诡异了，白镜晨就算住院的这几天都是治疗被闪电灼伤的外伤，心脏部位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神棍见他沉思，扬起尾巴扫扫他下巴问：“你为什么要装失忆？你之前不是说任务结束就和他求婚么？就算了晚了一千年，但你们谁也没有移情别恋，继续好下去不就行了！还是……你当年伤到不该伤的地方……那方面不行了吧？！”
　　“滚一边儿去！”明野差一点暴走：“老子伤的是上半身好不好，老子那方面好着呢，你别找机会编排我。”
　　神棍嗤之以鼻：“你牛，你牛当年别受伤啊！”
　　明野得意地仰起脖子：“老子当年那一刀是替阿晨挡的，否则孟兰谷怎么可能伤到我！”
　　神棍不屑地抬起后腿挠挠脖子道：“孟兰谷对你爱而不得，因为嫉妒阿晨而入魔，你挨他一刀也算还了他的孽情，阿晨这一千年把自己弄得像个苦逼兮兮的行脚僧，你觉得他对你是喜欢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明野直直地盯着那双幽深的异色瞳，生平第一次露怯，心虚地移开视线：“管好你自己吧，肥猫！”
　　神棍哼哼两声，得胜似地高扬起尾巴走了。
　　明野有些挫败，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独自站来栏杆角落里的白镜晨。
　　白镜晨感应到他的目光，侧目和他四目相交，隔着乱糟糟的人群，隔着满屋子的灯红酒绿，隔着众声喧哗，他们各自意味不明地审视对方，一千年时光在彼此的目光中悠悠流过，只留悲伤的尾音在空中靡靡回荡。

　　“他对你是喜欢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神棍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
　　是啊，阿晨，这么多年，你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明野向白镜晨走去，白镜晨率先移开视线，转身正要走，明野眼神一凛，飞速地拨开众人，几步窜到白镜晨身边。
　　白镜晨往后退一步，紧贴着墙壁压低声音：“你干什么？这么多人！”
　　明野反倒逼近一步：“不干什么，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白部长在躲着我？”
　　“没有，我要去洗手间。”白镜晨想从旁边挤走，明野高大的身躯一挡，下半身几乎贴了上去，白镜晨白皙的侧脸出现在眼前，修剪得整齐的黑发伏贴地趴在鬓角，干净又憔悴的美感让明野心底几乎涌起一股难言的欲望，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破层层伪装，疯狂地占有、蹂躏这份令人心碎的美。
　　但他还是十分理智地克制了自己，说：“我也正好想去，和白部长搭个伴。”
　　白镜晨眉头紧锁，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厉声道：“你是三岁小孩吗？上个厕所也要和我一起。实在闲得无聊去找神棍，不要浪费我时间。”
　　明野微微地侧身，突然一手抚上白镜晨的侧脸，手指流连忘返地摩挲着滚烫的皮肤：“像，真是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白镜晨被他发神经的样子弄得十分烦躁：“像什么？”
　　“像很久很久以前我认识的一个人，虽然受伤之后他的样子有些模糊，但他的神态、语气都和白部长有那么几分相似，白部长以前真的不认识我吗？”
　　白镜晨一字一顿地：“不认识！”
　　话音刚落，江凯站在二楼楼梯口朝下面摆摆手。
　　大家瞬间安静下来，连大厅一角助兴的乐队都停下来，大家静静地看着江凯，江凯乐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打断大家了，今天呢主要有两件事，一件事是……那个谁，明野，”江凯居高临下地一指，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把目光锁定在明野身上：“明野刚受伤苏醒过来，大家可能都不认识，不过他以前和我、胡部长、白部长是好朋友，那时候咱们还叫镇魂司，他是第一任扛把子……”
　　白镜晨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江凯刚回来还不知道明野在装失忆的事。
　　明野心满意足地说：“原来之前就认识，白部长，撒谎可不好吧，容易教坏小朋友。”

　　“你呢，你就没撒谎！”白镜晨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白部长和明野挤在角落里——在灯红酒绿热闹喧哗的晚宴上他们以十分暧昧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
　　所有同事都交换一下眼神，好像同一时间都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江凯话讲到一半顿住了，脸上露出震惊又受伤的神情。
　　于是全体死神那种看上司热闹的八卦之魂熊熊地燃烧起来。这种画面摆明了就是三角恋啊——死神总部四大巨头还要弄个三角恋，贵圈真乱！
　　“第二件事，”胡风锦只能接过话题继续说：“周末所有轮值专员都回家休息。”
　　现场安静了一秒，顷刻间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
　　一人突然高喊：“胡部长，周末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这个假期到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纷纷随声附和。
　　胡风锦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前段时间发现了活人被强行夺去魂灵案件，上神对我们管理层的不作为很不满意，所以我们三个部长决定周末加班，彻底清查一下总部的管理疏漏，先从地下九层查起，地下九层一直是我和白部长管理，其他人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为避免人多嘴杂节外生枝，轮值人员就不用来了，顺便彰显一下死神总部管理层内部革新的决心。”

　　大家齐齐地“哦”了一声，然后一个不怕死地嚷：“说白了就是作秀给上神界看，是吧？！”
　　胡风锦一下子炸毛了：“谁说的，哪个不怕死的举起你的爪子！反了天了，这个月奖金还想不想要了……”
　　大家哄笑成一团。
　　趁这个乱糟糟的空当，白镜晨推开明野快步走出大厅。

　　一楼的卫生间，白镜晨打开水龙头洗手，林跃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他明显的一愣。
　　白镜晨的双手在凉水的冲击下骨节泛白，头也不抬地问：“你也看我笑话？”
　　林跃摇摇头：“大家也是平时生活太乏味了，没有恶意的。”
　　白镜晨叹口气：“我知道，明野这个人……”
　　林跃忍不住笑了：“其实前段时间他赖在咱办公室不走，我就怀疑过他对你……”
　　白镜晨抬起头在镜中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的怀疑是对的，其实他……认真说起来应该是我男朋友。”
　　林跃刷地张大嘴，几百年来第一次在白镜晨面前这么失态。单身了几百年，几乎所有同事都怀疑他要么性冷淡，要么某些功能有问题的领导，突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有一个男朋友。
　　那么前段时间两人互相装不认识是为什么？情侣间的情趣吗？

　　张了半天嘴，林跃才说：“大家……大家都在猜你在明哥和江部长间会选择谁。”

　　“随便吧，就当给大家枯燥的生活增加点笑料吧，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就是领导的笑话。”
　　林跃服了：“部长您真是心大。”
　　白镜晨笑了：“其实有时候上神来视察，我也会想如果他们能当众摔一个大马趴就好了，谁心里还没个幼稚鬼呢。”
　　他洗完了手退到一边掏出手机看时间，林跃往手心上抹洗手液，一点一点用心地揉搓着手指。
　　白镜晨突然问：“林跃，你跟我多少年了？”
　　“九百年五个月零24天。”
　　“嗯，明野受伤昏迷没多久你就进了总部，一直跟着我，三百年前我申请调入档案部，你也跟着我一起离开了。这么多年我都没问你原因，其实我还真想知道当年为什么要跟着我离开？”
　　“怎么突然这么问了，可能是……人各有志吧，在执行部立战功是升入上神界最快的途径，做文职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是下神了，谁让我天生没大志呢。”
　　“这么说我不也是。”
　　“哟，领导在这儿等着我呢，我可没有影射您的意思，您别碰瓷啊。”
　　两人都笑了，白镜晨拍拍林跃的肩膀，突然问：“上次的大神木汁用得怎么样？”
　　林跃一滞，手背上的泡沫被冲走后留下暴突的青筋：“还行吧，怎么部长也想保养？”
　　“随便问问，我觉得效果不好，你印堂眼下一片青黑，容易撞见鬼。”
　　白镜晨轻描淡写地吐出这句话，空中突然如蓄势待发的机括，下一秒战争就要爆发。
　　林跃抬头从镜子中和白镜晨对视，良久淡淡地说：“效果确实一般，有些事情做了只是求个过程，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白镜晨耸耸肩：“怎么突然讲起大道理了，我只是随口问问。”他转身要走，林跃在身后问：“周末需要我来帮忙吗？”
　　“不用。”
　　白镜晨刚走出洗手间就看到明野和一批执行部专员在拼酒，而李晓宇不幸被拉入了战局，酒不是人界的酒，他抿了一口就趴下了，钻到桌子底下一声声地叫哥。
　　一半瓶酒不知被哪个醉鬼撞倒了，滚到桌沿边滴滴嗒嗒地滴了一地，在桌下汇成一小摊酒洼，神棍正舔得正嗨。
　　白镜晨头疼地喊一声“神棍”，然而已经晚了，神棍缓慢地抬起头看他一眼，然后再缓慢地迈步向他走去，然后左脚绊在右脚上，啪叽响亮地摔了一个嘴啃泥。
　　白镜晨烦恼地揉揉额头，接着就听咚的一声，长桌的另一头李河也倒下了，他钻到桌子底下往另一头爬，对面正是到处找哥的李晓宇。
　　中途李河不断地想站起来，不断地撞到桌子，最终两人是桌子中间相遇。
　　李晓宇抱着他又哭又叫：“我哥呢，你见到我哥了没，我找不到他了……”
　　李河也抱着他哭：“你见到我老大了吗？见到了告诉他一声，我被敌人偷袭了，现在困在结界里脱不了身，让他保护好自己，不用为我报仇……”
　　江凯：“……”
　　满屋子同事：“……”
　　明野响亮地打个酒嗝：“这两人说不好谁把谁的智商带低了。”
　　白镜晨走过去把李晓宇从桌子底下拉出来，江凯也赶快走过去把李河跟拎小鸡一样拎出来，一把塞到一组副组长怀里：“还嫌不够丢人，让你手下怎么混！”
　　一组成员集体捂脸。

　　回到家之后明野说头疼直接回房睡觉去了，李晓宇则完全进入脱缰野马状态。
　　白镜晨正拿热毛巾给他擦脸呢，他一把抓住白镜晨的手，口齿不清地说：“哥，我给你唱首歌吧。”
　　不等白镜晨说话，他扯开了嗓子吼了起来：“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门前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南风，都是我的哥我的哥——呃……”
　　最后他打了个酒嗝，尾音长长地在空中飘着，房中死一般寂静，趴在猫爬架上闭目养神的神棍一声不吭地栽了下去。
　　不知谁家窗户砰的一声打开，有人破口大骂：“三更半夜神经病啊，唱那么难听还唱……”
　　白镜晨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想说。